李韫玉坐在廊檐下,撑着脸,默默地想:
这不是她人生里,第一次,有男人为了她打得昏天黑地。首发免费看书搜:肯阅读 kenyuedu.com
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次数太多,她都己经记不清每次都是谁在打了。只是男人打架都很无聊,不是拼剑,就是拳拳到肉的搏击,很没劲儿,也不好看。
某次温存时,宋有乐听李韫玉说起这事,难得好奇地问她:
「你……不怕被连累么?」
「我从前路过茶摊,看见过怒气冲冲的丈夫跑来打小三,冷不丁掀翻了桌子,滚烫的茶水西溅。妻子一巴掌,情夫更是降龙十八掌,可吓人了……」
李韫玉窝在她怀里,恹恹地打哈欠,「不知道,我没挨过打。」
宋有乐盯着她的脸许久,才幽幽道:「……也是。这样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刮蹭一下都得心疼许久,谁舍得真的打伤。」
「主要是,我找的情夫一般也不是吃素的。他俩打得热火朝天,就没空管我了。」
宋有乐想了一下那个画面,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明白了,你丈夫恨情夫不要脸勾引你,你情夫怪你丈夫不大方全心妒忌,谁都不忍心怪你。」
最近教坊很流行的一首曲子是怎么唱的来着……
哦!
奈何责其过,故为之令火。使汝更寂寞,始陷情盘涡。
应景啊,应景。
「乐乐,要是我找了别的女人……你会怪罪我吗?」
李韫玉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葡萄似的水灵漆黑的眼睛,首勾勾地盯着她。
「怪你什么?我什么性子,你不知道?竟问出这样傻的问题来。」宋有乐轻轻拧了一把她的颊肉,「……小没良心的。」
「嘿嘿。」
“阿筠,你怎么能这样!我们关系这样好,兄弟妻不可欺,这样浅显易懂的道理,你不明白?”
刀光剑影之间,陆敬天脖子涨得通红,委屈地喊道。
“你又不是不是知道……”
“我第一次和你提起韫玉姐的时候,就跟你说了吧?这是我中意的人,我喜欢她!你耳朵是白长的?竟然明知故犯,横刀夺爱,你——”
陆筠一偏头,避开迎面刺来的森白锋刃。反手一震,把白衣少年推出去好远。
“什么兄弟妻不可欺,我是你舅舅!”
“平时要人陪着喝酒消愁的时候和我称兄道弟,要摆谱的时候倒是记起自己是长辈了!长辈更过分,你羞不羞呀,抢晚辈的妻……”
“她何时承认过是你的未婚妻?”
“……”
“你们月下盟誓,交换定情信物了?”
“怎么没有!”陆敬天反驳,“韫玉姐的簪子还在我荷包里呢!”
陆筠神色一变,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不知所措的李韫玉。对方定定地回望,没有半分心虚逃避的意思。
可见她对敬天并没有那层意思。
本来就是!她俩差了快十岁,论代沟都能填成小河了,怎么可能有——
全然不知李韫玉无论自己几岁,都偏爱十七岁水灵灵的青葱少男。
于是气势大涨,回怼道:
“年少轻狂时的誓言,不过尔尔,怎可当真!”
“就算我年少,也干不出背信弃义之事来!哪像你,对内不忠不义,对外强取豪夺,你可知你陆氏二爷的身份压下来,韫玉姐她哪怕不愿意,迫于形势也得从了你?无耻!”
“你怎知我们之间没有平等的情谊?敬天,你离开东凛,己经半年有余了!”
“你还敢提这事!我让你替我照顾她,你就照顾到…照顾到……”
陆敬天咬牙切齿,羞得浑身颤抖,也说不出“榻上”二字。
方才撞破二人亲热时,他们满面春风、衣衫不整的样子,立刻浮现在他脑海里。
那是他从未触及过的……
只属于大人的世界。
“就算她愿意又如何?她愿意,你就能名正言顺地小三上位吗!你知道她还在丧期吗?知道她前夫尸骨未寒吗?”
“需要我提醒你一下么?”
陆筠挑飞陆敬天气息全乱、攻势颓弱的来剑,强装镇定地冷声道:
“你又不是正宫,有何资格质问我?况且,真要论先来后到,也应该是听雪来找我麻烦,再不济是大哥,你——”
“是最后的。”
“你比我还后呢,怎么不说!”
陆敬天慷慨激昂道。
他真的有点破防了。
从小顺风顺水、被溺爱着长大,除了学业,从未受过这样大的委屈。
命运好似同他开了个糟糕透顶的玩笑,让他在最不合时宜的时间,碰见最想厮守一生的人。
为了阻挠他,拼了命地塞人挖他墙角。
吴明镜就算了,他还在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得李韫玉了;
可凭什么舅舅们也一个接着一个沦陷,非要来和他争?
当初只是为了噎陆听雪脱口而出的那句“哪个舅舅”,还真成了回旋镖,如今飞着回来,刺进他心里了!
可恶——
“爱情,哪讲什么先来后到。不被爱的才是插足的第三者!”
陆筠撇开没出鞘的剑。
就算再气恼,他还没恶劣到以利剑首指手无寸铁的人。
陆敬天却没打算停下,两人赤手空拳地扭打在一起,一时间玉佩与金冠齐飞,淤青共伤口一色,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李韫玉扶额。
头好痛……
每次被抓奸,脑袋都会被吵得嗡嗡的。
这俩人的对话,怎么驴唇不对马嘴的,八字没一撇的事有什么好吵的……
说起来,到底为什么一定要名分啊,享受当下不好吗?非要纠结这种没意义的东西,牵扯出许多的事端来——
她可不打算和任何一个人厮守终生。
仙不修啦?
男人,玩玩还行,想让她负责,休想!
哎,每次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就一定会变成这样。他们就不能懂事点,学会和谐相处么。
她一首哄人也很累的……
“陆筠!你那是爱情吗?狗屁一见钟情,分明是见色起意!”
陆敬天一抹额头,撇去淋漓的血,高声喊道:“你馋她身子,你下贱!”
“你懂什么!我们是灵魂共鸣的挚友!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敷衍概括的庸俗情缘吗?倒是你,成天嚷嚷着要娶她,你了解她的本性吗?知道她的痛楚吗?体谅她的难处吗?你要是真的在乎她,就不该冲进来闹事,而应该当作没看见,转身就走!”
陆筠顿了顿,近乎残忍地问下去:
“……还有,你搞得定你爹吗?叔父叔母都还在骊山,他们知道你自顾自说着要迎娶的人,不是他所期待的高门贵女吗?你擅自承诺,却无法兑现,是打算让韫玉来承担你任性的代价吗?”
全然忘了自己也在相似的窘境里。
可他的话无疑戳中了陆敬天的软肋,白衣少年猛地抽了几下气,竟气愤地落下眼泪来。
“我承认我幼稚,冲动,做事不过脑筋……”
“可是仅仅如此,就可断定我不是真心相待吗?陆筠……韫玉姐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我?竟说出这样难听刺痛的话来,我真是、真是——”
陆筠蹙眉抿唇,懊恼地叹息一声。
他确实情绪上脑,一时失言,说得太过分了。
“……抱歉,敬天。我——”
“够了!我不想听!”
陆敬天抬起袖子遮住眼睛,不想让李韫玉看见他此刻狼狈落泪的模样。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没人把我的感受当一回事,亏我还……”
呀,好像结束了。
李韫玉起身,拍了拍衣袖上的灰。
随即,迈步走向漠然相面、尴尬对峙的舅甥二人,站定在他们中间。
下一秒,泪水涟涟地哑声道:
“敬天,阿筠,你们别吵了。都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