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立刻,李韫玉脸上氤氲的那种淡淡的微醺感消退了。首发免费看书搜:常看书 changks.com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枕下的辟邪刀,浑身的肌肉绷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纱帐外剧烈翻腾的烛火。
从大堂到床榻,道路两侧悬浮的符纸不断自燃,转瞬便化为漆黑的灰烬,无声地落地。
扶弦前进的速度越来越快,一眨眼,便己迫近纱帐!
陆筠心领神会,食指一勾,预设的阵法陡然亮起,迅速朝中央收缩。
“哗……哗……!”
繁复的符咒亮起,血色的光芒闪烁,凝结成一块冷冰冰的玉石。
“抓住了。”陆筠提起牵引玉石的捆妖索,“……他就在这里。”
李韫玉依然握着刀,警惕地打量着。
血石中,一缕浅紫色的雾气不断扭动,隐约透露出昆虫的姿态。
看清后,她终于松了口气。
相貌一致的双生子本就稀奇,护魂仙兆完全一致的,更是凤毛麟角。
扶弦和扶琴,当初之所以会被过继给扶氏的家主,正是因为这种堪称可怖的同频:他们的护魂仙兆都是兰花螳螂。
他们之于彼此,是这个世界上另一个自己。
“看来,至少今夜能睡个好觉了。”她往桌上一趴,声音困倦,“我好累,好困……”
忽然坐首了身子,努力把眼睛睁圆:“不行,还没洗漱。我得先洗澡——”
修士大多会用清净诀收拾身子,保证绝无藏污纳垢,清清爽爽。
李韫玉纯粹是洗了几十年的澡,习惯难改。而且泡澡很舒服,能有效疏解身心的紧张和疲惫。
陆筠点点头,只问:“这个怎么办?他应该暂时出不来。你同他夫妻一场……总不至于将他销魂碾碎,但这里又没有适合存放的地方……”
他顿了顿,认真道:“要不然,我们抽空回一趟囿州,把血石埋进他的坟茔里?”
李韫玉:“……”
把扶弦塞进何三郎的坟里,真能把他气活了!
而且何三郎根本就没有坟呀!
“你这般厉害,就暂时替我保管,怎么样?”李韫玉拉着他的袖子,轻轻晃了晃,“我不敢带在身边……”
也是。
万一封印破了,何三郎跑出来,气急败坏地要找韫玉麻烦怎么办?
陆筠瞥了一眼被阴风震碎的门,默默又往血石外层补了两层封印。
灵池涤身,换上寝衣。
李韫玉坐在榻边,细细擦拭着头发。水珠滑过莹白的皮肤,滑入沟壑之中。
“不用去水诀吗?”陆筠散着头发,缓步靠近,“上次,应该教会了的。”
“哎呀,忘了。”李韫玉昂起脸,月色照在她细腻的皮肤上,使得下巴上那颗小痣格外艳丽,“……都拧干一半了,还是算了。”
她都快习惯陆筠的不解风情了。
没开过荤的男人就是这样,呆呆笨笨的,不像师兄那样贴心。
拧湿发可是相当亲昵的互动……顺带着帮她按按太阳穴,按按肩膀,好放松筋骨。乐意呢,就云雨一番;不乐意呢,就窝在一起睡素觉,哪怕是寒冬腊月也不冷。
陆筠自然不可能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自顾自整理被褥。
前夫的亡魂是不定时炸药,白日又听闻家中出了刺客,他是不放心让李韫玉一个人过夜的。
但睡在一起,又实在——
陆筠垂眸。
他不是不知道其他名门修士的风流韵事,有些人去混乱的地界降妖伏魔,顺道救下面容姣好的女子,很常见。
对于神通广大的修士们来说,这不过是春宵一刻,露水情缘。白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
可那些女子,是真真切切捧出一颗灼热的心,渴求一段因缘。
结果……自然是飞蛾扑火。
一片真意抛入水中,连声响都听不得。
他既不想做事了拂袖去的无情修士,也不想做稀里糊涂白献真心的可怜女子……男子。
李韫玉对他内心的小九九全无所知,出神一会儿,一转头,发现陆筠又抱了一床薄被来,卷成细细的长条,横在了他俩当中。
“……”
“这是在做什么?”
陆筠认真道:“你睡里面,我靠在外面,替你守夜。放心吧,有我在,不会有人打扰你。”
李韫玉心想:我知道你们大修士不用睡觉,可也没必要避嫌我到这个程度吧?这样厚实的“天堑”,连拉拉小手都难……
处男真麻烦啊。
在乎名分的处男更是麻烦中的麻烦——
她枕在枕头上,有些烦躁。赌气把脑袋一撇,对着冷冰冰的墙,只留给陆筠一个圆滚滚的后脑勺。
和陆筠你侬我侬的时日也不短了,他看自己的眼神,分明是爱意满溢的。
先前是她得立贞洁寡妇人设才迟迟没下手,现如今,陆蘅都打算去了她的奴籍送她去学宫了,也不用那么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而且,陆筠刚刚分明对她故意露出的坏人模样接受良好,可为什么就是不肯让她睡?
非得纠结成亲不成亲的!
她又不能狂野到首接扒了他的衣服……强迫别人的事,她本就不爱做。
按照以往睡别人的进度,这样逮住奸夫……啊不是,阻止苦主上门寻情债后的大好辰光,不该顺势而为,进行一些爱的深层次交流么!
陆氏这么多厉害的大修士,她却只能名正言顺地睡陆听雪,来辅助自身提升功力。
光看不能吃,真是太残忍了……
她现在可是急着积攒灵力突破境界,好有能力应付接踵而来的危险耶!
李韫玉越想越气,忍不住隔着被子踢了陆筠一脚。
“嗯?”陆筠的目光从飘摇的烛火上挪开,有些懵懵的,“韫玉,是有些冷吗?”
说着,便解下了自己的外衫,盖在李韫玉的肩上。
她只想扶额叹气。
算了,今天诸事不宜,还是先睡觉吧。
夜渐渐深了。
烛泪渐渐滴落,凝固,堆成软烂的泥。
陆筠微微颔首,隐约闻到一股没有任何锐意的幽幽花香。意识渐渐在安逸中沉没,陷入了漆黑一片的混沌中。
“她在骗你。”
模糊的梦境中,他置身于莲池中缓慢摆渡的一叶小舟上。对面戴着斗笠、身着红衫的美艳青年抬起头,手里端着一盏清酒,戏谑嘲弄地望向他。
“陆筠,你没发现吗?她明明叫你知微,却知道陆蘅是你兄长。”
“她其实早就知道你是陆氏的二爷……”
“迄今为止,你以为是命中注定的一切缘分,全都是她的蓄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