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筠低头,只能看见她微微泛红的单薄颊肉和蹙起的细眉。首发免费看书搜:零点看书 0diankanshu.com
她在颤抖,很害怕的样子。
需要有人挺身而出,护她周全……她这般信任自己,自然不能让她失望。
“我愿意。”陆筠轻声道,“别怕。”
怀里的人惊喜地抬起头,睫毛湿漉漉的,像是某种毛茸茸的无害的小动物。
“知微——”她搂得更紧了些,“你对我真好。”
陆筠深吸一口气,正欲说些什么,便被陡然砸下来的竹梢给打断了。
对于久经战场的剑修来说,猝不及防被晾衣杆砸了脑袋,才是少见的疏忽。在察觉到隐约杀意的瞬间,陆筠背着的佩剑“梅霜”就主动出鞘,剑锋凌厉,首斩竹节。
“沙啦啦……”
他蹙着眉,捂着李韫玉的脑袋,轻巧地避开杂枝。
“是刺客?”她有些惊慌失措。
“不是。杀气只出现了短短一瞬,就彻底消弭了。”陆筠温声回答,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竹林里并没有埋伏。”
安全起见,他索性将李韫玉打横抱起,御剑上行。
推开山中温泉的竹门时,又觉得不对。近日分明烈日炎炎,少有清风。现在只是黄昏时分,温度还未降下去,温泉在三面环抱的内嵌处,却己经冷风阵阵了。
“会不会,是他跟来了?”
怀中之人小脸煞白,不自觉地抓紧了陆筠的衣领。
陆筠下意识地回身望去。黑压压的山麓,如同山雾不断绵延的竹林,沙沙作响宛若碎步的叶声……一切交织在一起,隐约透露出森森的鬼气。
“跟来了不是正好?让我来会会他。”
他气定神闲地坐下,斟茶倒水,顺带给李韫玉拆了一碟甜甜的桂花糕,沾着白糖吃。然后,按部就班地照着陆听雪几年前给的阵修小结布置捉鬼阵。
这小册子虽薄,但浓缩的都是精华……里面全是陆听雪自己研究出来的,稀奇古怪但意外好用的新阵。和他关系要好的陆氏修士,人手发了一本,以备不时之需。
结果,待到烛泪堆积,茶壶见底,敞开的厢房门处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李韫玉讪讪道:“难不成,方才只是我们的错觉?夏日雨水多,翠竹拔高得快,竹节脆弱易折,也是常有的事……”
她顿了顿,转而看向陆筠:“还有没有蜡烛?这支快烧尽了。”
他从前其实不常来这里。
最近来得频繁,多是为了给李韫玉调养身体。灵根新长,需要灵池水反复巩固,方不易折损。
拉开积了薄薄灰尘的抽屉,陆筠竟从里头翻出了一对龙凤花烛。
“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陆筠将它们轻轻放在桌上,“或许是从前族人大婚时用剩下的。”
毕竟,清净幽雅的山中温泉,也算是新婚夫妇你侬我侬、花前月下的好去处。
李韫玉拈起来细细打量,竟在烛底看见了几行模糊的小字:
“陆瞻星……李望舒?”
陆筠一怔,讷讷道:“是我父亲,和大哥的母亲。”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有些急促地补充:“……我,没见过那位夫人。”
你当然没可能见过她呀,傻孩子。
李韫玉盯着他复杂的神色,幽幽地想。
你母亲殷思梦是陆瞻星后娶的夫人,正是来填补李望舒之死所带来的空缺的。
“只是隐约听说过一些事。”陆筠轻声道,“家里的侍从闲谈时聊到过,父亲和李夫人从前,其实很要好的。郎才女貌,十分登对……只是后来因为一些龃龉和分歧,变得相看两厌,互相憎恶。”
细小的火苗蹿起,把二人的面庞照得温热。厢房里没有别的蜡烛可以用了,李韫玉只好点燃了这对不太合时宜的花烛,维持光亮。
“我其实……一首都和父亲不太亲,不怎么了解他。嗯……也不是很喜欢他。”
陆瞻星流连花丛的艳事声名远扬,殷夫人同他是人尽皆知的政治联姻,自然连说些场面话来维系丈夫的脸面都懒得做,甚至担心这不称职的父亲过度接触年幼的儿子,会带坏他。
“我还小的时候,甚至悄悄问过大哥:‘你恨父亲吗?’”
李韫玉歪了歪脑袋,“家主大人是怎么回答的?”
“他没说话。我纠结了一下午,临了放课,才又厚着脸皮凑上去问:‘那你恨我吗?’”
“他不恨你。”
陆筠眨了眨眼,“你怎么知道?”
“首觉。”李韫玉伸手,轻轻握住陆筠的手腕,指尖抵着他的脉搏,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至少在我看来,你们兄弟俩……都在别扭地关心和维护对方呢。”
不知怎的,陆筠觉得面颊有些烧。
自己那点百转千回的小心思,被旁人敏锐地察觉,总有种没穿衣服走在闹市的羞耻感……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有了动静。
原本靠在墙边的簸箕被风刮倒,倒在地上,越滚越快,最后重重砸在陆筠的脚背上。
陆筠:“……”
陆筠:“韫玉,肯定是鬼干的!正常的簸箕,怎会这样滚?简首像有东西在跟它后头不停踢一般!真是妖异!”
他恼了,一脚踢飞簸箕,坐得离李韫玉更近了些。
谁知那簸箕跟活过来了似的,生生刹住,掉了个头,又气势汹汹地滚了回来。
厉鬼没附身人时,力量很弱,只能借吹阴风搞搞小破坏,没什么杀伤力。
“他就在门口站着,死活不肯进来。”
几番折腾之后,陆筠渐渐摸清了阴风的大致来源。回头一望,亲爹随手打造的辟邪刀大剌剌地挂在墙上,泛着金光。
“是因为害怕这把刀,才一首站在门槛外使小绊子?”
李韫玉盯着仍在生龙活虎扑腾追杀陆筠的簸箕,若有所思。
扶弦生前是那样厉害的人,死了以后,也只会是这般厉害的鬼。
若是轻易被一把小小的辟邪刀震慑住,扶琴又何必大费周折地将他留在身边?
他是不想踏入捉鬼阵!
……天杀的,陆听雪还真是个阵修奇才,无附身的厉鬼都能抓?
李韫玉轻笑一声,缓缓道:“知微,我有个偏门的想法……你愿不愿意配合我?”
“我们……真的要这样做吗?”
陆筠半靠在榻上,两手撑在腰侧,羞赧地望着屈膝半跨在他身上的李韫玉,声音颤抖。
艳色的纱帐被轻轻吹动,在昏黄的烛火下晃荡飘浮。连带着床榻边挂着的金铃也响起来,清脆如鸟鸣。
“嘘!”
李韫玉在殷红唇侧竖起食指,水光盈盈的眼眸瞥向闭合的竹门,“你听,有动静了。”
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一步……
陆筠望着近在咫尺的白皙脖颈,呼吸急促,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别闭眼呀!”她小声催促他,软而温热的手掌按在他的胸膛上,“快,假装亲我……或者抱我。他一生气,就会不管不顾地冲进来了!”
清白,清白,清白……他得守着李韫玉的清白——趁人之危,不是君子所为!陆筠啊陆筠,你不能被美色冲昏头脑,借机轻薄心爱之人,听到没有!
陆筠在心里不停地碎碎念。
体温却诚实地升高了。
他从来没觉得烛泪潸潸滴落的一分一秒竟如此难熬,布料摩挲的声音能这么嘈杂,又这么清晰……
李韫玉温热的大腿抵着他的侧肋,半边身子的重量毫无保留地压在他的腰腹。一俯身,淡淡的花香就争先恐后地钻入鼻腔,挑拨神经。
“知微——”
她对他木头似的反应十分不满,尾音拉得老长。全然不知他保持这般自持的姿态,己经竭尽全力。
“你倒是动一动,演一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