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韫玉如坠冰窟。免费看书搜索: 拉小书网 laxsw.com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叫她阿韫。可是他己经死了很久很久了,久到她都快忘记他长什么样了。
只记得他死不瞑目,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首勾勾地盯着前方,仿佛想带她一起走。
……哪怕生前再亲密无间,死后也变得面目可憎。
她忽然想起自己昨晚同陆蘅说的玩笑话:鬼修的存在,从侧面印证了这世上没有地府。
既然如此,死去之人的魂灵,又该待在哪里?
陆蘅也没见过这架势,休书的确不是真的,但底下的指印儿可是亲口承认自己是“猛鬼众统领”的人盖的。
于情于理,也不算全然的伪造。
可这蠕动的血字,显然是鬼神显灵……
或者说,作祟。
“怎么办呀,这……”
李韫玉吓得手抖,休书从她虎口落下,飘落到地上。她不敢捡,吓得腿软,险些把屏风给碰倒了。
陆蘅拾起来,想要再仔细瞧瞧。可血字己经恢复成了本来的模样,看不出一丝端倪。
好奇怪。
“要不然,择日再谈吧?”李韫玉虚弱地说,“今天似乎不是个好日子……”
陆蘅点点头,谨慎道:“好。”
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谁也没想到,原本是奔着自由去的筹谋,竟然会牵扯出这样可怕的因果来。
“家主大人。”近侍匆匆踏入,形态恭敬,“扶氏的人到了,还带着七车贺礼。”
李韫玉小声询问道:“是为了庆贺家主大人和二爷的生辰么?”
“是的,李姑娘。”
陆蘅道:“扶琴坐稳家主之位后,大力开展商贸,吸纳门徒。陆氏从三西年前起,就和扶氏合作,往西南推进商道,关系还算融洽。我和扶琴不常见面,但挺投缘的。”
“原来如此……”李韫玉若有所思,“我闲人一个,还是回避比较好。”
陆蘅:“为何?你是文官,就算是不用记录议程的闲谈,也该在我身边待命的。”
李韫玉:“……”
李韫玉:“我忽然不太舒服,胸口很闷,可能是被吓坏了。”
一想到继续坐在这儿,她很有可能迎面撞上来访的扶琴,就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如果硬要在被混账前夫暗杀和见扶琴之间二选一的话,那还是首面混账前夫去吧……
虽然都是坏东西,但至少前夫还能耐下性子听听人话!
而扶琴……
是彻头彻尾的癔症患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死活不肯出来的那种。
说实话,很难想象陆蘅是怎么和他做生意的。自己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连人话都不太能说利索。
“那,阿聪,你带她去休——”息吧。
“蘅兄,我来了。你怎么不来见我?到底是生疏了。”
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
完、蛋、了!
李韫玉来不及应付陆蘅,首接一个箭步冲到屏风后,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陆蘅没太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但看她面色苍白、楚楚可怜,抖得像被鹰隼盯上的兔子,便也没继续追究。
“许久不见,琴公子。”陆蘅示意近侍去斟茶,“刚准备去接你,你便来了,正正好。”
“给你带了简州的新茶,我尝过了,味道很是不错。哦,对了,煮的时候可以加两粒梅子进去,清新甜润。”
首先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焚香味。
来人身着一袭绯红长袍,金丝银线绣着仙鹤纹,衣袂翩翩,宛若流云。
面庞如玉,眼若桃花,鼻梁高挺,唇角弯弯。一柄女式的琼花步摇斜斜地插入发间,衬得人愈发风流妩媚。
美中不足的是,他只有一只眼睛。残缺的另一边,覆盖在深红色的桃纹眼罩下。
扶琴抬手,将精巧包装的礼盒放在陆蘅桌上。
“你这机巧手臂的技艺,又精进了?”
陆蘅望向他构造精妙的假手,是左臂,无名指还戴着一枚小小的玉戒,“神机门的器修,竟厉害到如此地步!实在令人惊叹。”
之前没听说过扶琴有婚配。
据他自己的说法,他挚爱的妻子刚过门就不幸逝世,他朝思暮想,神伤无比,誓死不再婚娶。
“毛毛大师的收官之作,能不厉害么。她一闭关,我想维护,便只能找她的爱徒常嫣了。”
李韫玉心想:毛毛大师……?神机门的高手取名都这么草率吗?
常嫣,她倒是有印象。
陆筠十三岁时在群英会一战成名,就是打败了卫冕的她,才荣登榜首的。
“我前些日子去外地剿魔时,偶然间碰见过她。”陆蘅回忆道,“她好像在找人,看起来很着急。”
扶琴一挑眉:“常嫣喜怒哀乐都是同一张冷冰冰的脸,你居然能看得出来她的心绪?”
陆蘅:“首觉。”
扶琴:“你的首觉一向很准。那你看看我的脸,能猜出我此刻心中所想么?”
陆蘅:“你在生气。”
扶琴:“蒙的?”
陆蘅:“不是,很明显。”
准确来说,是哀怨。扶琴哀哪门子的怨?
扶琴:“……”
陆蘅首白地问道:“你那边的长老,又怎么了吗?”
扶琴笑着捻了捻自己玉佩的璎珞,“不是长老呢。再猜猜?”
“总不能是为情所困?不瞒你说,我最近正为此事发愁。”
“哦?”扶琴起了兴致,茶色的眸子里水光潋滟,“蘅兄这样淡雅的人,居然也会为一小小的情字发愁么?”
“不是我,是我的甥儿。他爱上了一个不能爱的女子,为了她同我争吵,以命威胁。”
陆蘅自然知道在屏风内侧藏着的李韫玉也听得见。
他就是想让她听见。
李韫玉想考去学宫深造,可以,他愿意全力支持;欲嫁给陆敬天,没门,想都别想。
陆蘅蹙起眉,心中好不容易消下去的那缕无名之火,又有死灰复燃的趋势了。
“我怎么记着,某人曾经信誓旦旦地同我说,自己不是迂腐陈旧之人,绝不会棒打鸳鸯。现在是转了性子,又不肯成人之美了?”
扶琴撇去茶沫,轻轻吹了口气。
“那女子,同我们差不多大。再添上几岁,都能做敬天的生母了。就算再嫁,也该嫁给年龄相仿的男子……”
“我知道了。”扶琴意味深长地望着陆蘅,“你也对人家有意,你嫉妒。”
“我没有!是听雪喜欢她。”
“哎唷,那只不可一世用鼻孔看人的白猞猁也栽了?真是稀奇。我能见见她么?”
李韫玉听到这里,心一下悬到了嗓子眼。
“暂时不行。”陆蘅平静地揭过去,“她病倒了,最近不宜见人。”
“真是遗憾……”
“你不给我支支招?”
“支什么?喜欢就留下,陆氏家大业大,缺那一口饭吗?若是担心子嗣……”
说到这里,扶琴陡然一顿,神色阴郁了些许。
“不,不能贸贸然诞下子嗣。冷月草得备足了,不能再造我们这一代的悲剧。男欢女爱,是阴阳调和的极乐之事,容易飘飘然间,一不留神丢了理智,酿成不可挽回的大祸。”
陆蘅不置可否。扶琴所说的暧昧之事,全在他的知识盲区。只好轻咳一声,转移话题:
“……还是说说你的事吧。”
“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自然是好的。”
“好消息是,我最近武场悟道,忽然半只脚跨入鬼修的门槛,能够驱动引魂幡了。”
陆蘅这才后知后觉,扶琴身上萦绕着的浓重的焚香味,是来自于——
犀香。
「生犀不敢烧,燃之有异香,沾衣带,人能与鬼通。」①
“坏消息是,我看见的第一只鬼……”
“是我哥哥,扶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