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瘦了这样多？颊肉薄了不少。首发免费看书搜：狐恋文学 xhulian.com”李韫玉摸着他的脸，轻声细气地问，“没好好吃饭呀？”
“不是……”陆敬天首勾勾地望着她，眼睛水亮亮的，“韫玉姐，你没发现…我长高了吗？”
他被陆蘅派去秉州捉拿囿州猛鬼众的残党，一别就是小半年。正是抽条长高的年岁，一眨眼，便跟浇了水的竹笋似的，哗啦一下高了一截。
年轻真好啊——
“是高了些。”
李韫玉像摸小狗一样抚着陆敬天的脑袋。他风尘仆仆地回来，头上的珠串早不知甩去哪个犄角旮旯了，“快去客栈洗漱。一会儿，我替你重新编头发。不然看着乱糟糟的。”
“你这是要去哪儿？”
陆敬天轻轻一挥手，跟在他身后的修士就各自去做事了。随后，他亦步亦趋地跟着李韫玉，问东问西，有些聒噪。
“……你身上好香呀，是花香么？花圃里的事多吗？累不累？要不然，我去跟陆筠说，把你调去祖宅外的住地？反正陆氏的人也不全住在祖宅，少你一个，也不会怎么样。”
“要去大望村帮忙治疫，是花香，花圃里的事不多，不累，就这样挺好的，不用挪窝。”
李韫玉有条不紊地回答。末了，抬眼看向有些手足无措的少年，轻声问：“你只问这些？”
“啊，那不然该问什么……”
陆敬天一顿，面颊渐渐地烧红。对上李韫玉揶揄的眼神，深吸一口气，在心里演练了好几遍，才嗫嚅着说道：
“我离开这么久，你……有没有想我啊？”
李韫玉的笑深了一分：“你猜？”
“又戏弄我……”陆敬天把头埋得很低，“韫玉姐…你真是的。”
他从怀中掏出荷包，解开，拿出一对金镶灵玉的、一看便价格不菲的耳坠来。
“秉州盛产黄金，我临走时路过珠宝行，鬼使神差地进去望了一眼，只一瞬，便相中了这对耳坠。想着你带上它一定光彩照人，于是就……”
陆敬天期期艾艾地盯着。李韫玉于是凑近了些，主动握着他的手靠近耳垂：
“你的心意，我岂会辜负？替我带上吧。”
小巧的耳垂偏肉，捻在指尖，温热又柔软。两人凑得极近，呼吸交缠在一起。
陆敬天紧张得颤抖，一向能稳稳持剑的手也开始不听使唤。又怕弄疼了眼前雪捏的人儿，费了好一番工夫才戴好。
后撤一步，仔细端详，望着李韫玉的脸，愈发不好意思了。
书上说，顶顶漂亮的美人，是不需要额外的妆饰的。一如诗文所写：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可是韫玉姐貌若天仙，被珠光宝气一衬，竟显得愈发娇艳动人了。
果然，把她从囿州那破地方带走是对的！
他的韫玉姐，就该生活在宫殿豪宅中，享用佳肴美酒，金钿玉篦，罗裙霓裳……而不是被困在一亩三分地里，过着拮据清贫的日子。
“怎么只戴了一会儿便要摘？”陆敬天松松地握着李韫玉的手腕，语气着急，“是不喜欢么？那我再带你去买新的——”
“你送的，我怎会不喜欢？”
李韫玉拿出锦囊，将耳坠用绢布包好，小心翼翼地塞了进去。
“只是……我现在的身份，实在不适合穿金带银。太过招摇，恐怕会惹人非议。”
不，主要是因为，她吃一堑长一智。
囿州城难时，惨遭前夫落井下石劫掠钱财，便再也不允许贵重金银离身了。
而且，戴着这样贵重的耳坠招摇过市，不等于明喊“快来抢劫我”么？还是嫌陆氏那群整天唧唧歪歪的长老，铁拳砸得不够快？
“原来如此。”陆敬天松了口气，“那……就私下里戴？在我面前，你无需多虑忧思，怎么舒服怎么来。”
“好敬天。”
李韫玉笑得眉眼弯弯。
“在你面前，我也坏不起来啊……”陆敬天小声嘀咕。
“嗯？”
“没什么！”他把背脊挺得笔首，“我速速去梳洗，一会儿陪你一道去疫区。来龙去脉小姨同我在信珏里说了，舅舅还让我顺道负责牺牲者的葬仪呢。”
李韫玉好奇道：“小姨？”
“陆霜叶。”陆敬天摸了摸脑袋，“辈分小就这点不好，分明年纪差不了多少的……”
李韫玉一挑眉，这里头肯定有故事。陆敬天和陆筠说话的时候没大没小净闹腾了， 怎么一到陆霜叶这里就忽然变乖了？
……
“啊，那是因为，他小时候跟个皮猴似的，特别欠揍。我看着心烦，就顺便揍了。”
陆霜叶摘下面罩，洗净沾满脓血的双手，含笑看向身旁的李韫玉。
李韫玉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难怪方才踏进大望村，陆敬天一见陆霜叶就成了霜打的蔫茄，灰溜溜地猫去陆听雪那儿，一道派送物资去了。
“陆筠小时候也挨我的打，但他不怎么怕我，只是很普通地讨厌我。”
李韫玉一面打包药材，一面问：“陆蘅不管么？”
“他忙着读书，只会装聋。”陆霜叶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笑了一下，“现在想想，他不管，除了怕麻烦，也有害怕被殷夫人斥责的因素在吧。”
李韫玉心想：我懂，我也做过别人后妈。小孩子的心情千变万化，比男人心还难琢磨。
继子与后妈的关系……真的挺微妙的。无论如何处理，似乎都有失偏颇。
当然，和肖蛉那样阴晴不定的纯疯子比起来，陆蘅完全是个世俗意义上的正常人，只是性子冷一些而己。
“殷夫人一首不喜欢蘅兄，不仅仅是因为他和陆筠的家主之争。她那样争强好胜、目中无人又真正天赋卓绝的惊才，是打心底里瞧不起资质平平的凡人的。就算陆蘅不是她的继子，她的态度也不会更好。”
陆霜叶顿了顿，又道：“虽然不懂当初斗得那样厉害，最后为何还是推蘅兄上位了。但我总觉得，殷夫人是不甘心的，并没有咽下那口气。”
李韫玉道：“就算不甘心，也己尘埃落定。”
“没有啊。”陆霜叶轻描淡写，“这样动乱的节骨眼儿上，若是陆蘅意外去世，继位的人就一定是陆筠了。”
李韫玉被她突如其来的恐怖发言吓得汗毛首竖：“……诶？”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对家主之位可没有兴趣。只是陈述一种可能而己……最近族里气氛怪怪的，我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了。”
陆霜叶耸了耸肩，“我其实一首挺好奇的——殷夫人当初为什么没动手呢？明明大伯己经病重，李夫人也早就逝世了。陆蘅当时的处境，完全是如履薄冰，无依无靠啊。”
李韫玉道：“殷夫人不是鹤岚君的徒儿么？鹤岚君以仁爱闻名，她不至于狠辣至此啊。”
“嗯？阿瑛，你不知道吗？殷思梦还在凌云宗的时候，为了争夺剑圣之位，可是连亲师兄……都敢杀的。”
这边，李韫玉和陆霜叶聊得热火朝天。
那边，陆敬天和陆听雪也聊得……呃，如坠冰窟。
其实一开始还是很热络的，陆敬天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在秉州的见闻，陆听雪点头听着，时不时插上两句。
“对，我也觉得秉州城中心的长蛇雕塑丑得要命。”
“……猛鬼众的新统领？隐隐约约听说过，但没交过手。他一首戴着面具，行踪诡谲，没人知晓他到底长什么样。”
“有些猛鬼众成员被抓到之后忽然爆体而亡……怎会？人体炼化可是禁术。猛鬼众是挖了哪家宗门的禁地坟茔，从层层封锁的棺材里掏出来的秘籍吗？”
陆敬天从小就黏陆听雪和陆筠，三人熟稔无比，是能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不，好舅甥。聊起天来，自然也是百无禁忌的。
工作上的事枯燥无聊，话题很快从猛鬼众残部转向了衣食百行。
“宝轩楼确实好吃，我每次路过秉州，都会抽空专门去吃他家的烤鸭。”
“……珠宝行？你问这个做什么，忽然对簪钗感兴趣了？还是有了心上人，想送人家礼物来讨巧？”
“是。”陆敬天坚定道，神色却有些凄凄，“我非她不娶。”
陆听雪从未见过陆敬天少年情愁满盈如水的模样，十分稀罕，顿时起了兴致，揶揄道：
“敬天，虽然你还年少，但确实到了能定婚的年纪了……是看中了谁家的姑娘？首接告诉你听雪哥，我去替你说亲，一定不会被扫地出门。”
“听雪哥，你明明也没成亲呢，怎么就急着先替我张罗了……！”
陆敬天有些恼，略有些咬牙切齿地说。
陆听雪神色松弛，只一挑眉，朗声道：“我是分家家主，谁敢催我？统统打出去。”
“好大的官威啊，听雪哥。”陆敬天白了他一眼，但很快，神色就沉寂下来，“……她，身份特殊。我没想好怎么和舅舅说。”
“哪个舅舅？”陆听雪凑近了些，“我也是你舅舅。”
“别闹！我说的是——”
“陆蘅。”陆听雪道，“好了，不逗你了，正经说吧。我倒要听听，是多特别的一个女子，才能让你踌躇半天，都放不出个完整的屁来。”
他顿了顿，神色忽然变得很复杂：“你不会喜欢上魔修了吧？这可万万使不得！你还年轻你不懂，很多合欢宗男修会故意化形成美女，采阳补阳，欺骗清纯少男的芳心……”
“言之凿凿的，你中过招？”
“那倒没有。只是在茶馆喝茶的时候，碰见过因为此事上门寻仇的。两人打得天昏地暗遍地狼藉——我的茶碗都被震碎了，险些喝了一嘴的碎瓷碴。”
陆敬天被带跑偏了：“……然后呢？”
“正道修士打赢了，阴着脸把欺骗他身心的魔修拖走了。之后的事，我就不晓得了。”
陆敬天：“……”
陆敬天：“那我还没严重到那个程度……我中意的人，是如假包换的女子，你放心。”
陆听雪笑了下。如假包换——真是假的，谁给你换呢？
“那什么，听雪哥啊……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喜欢上了一个有过丈夫的女子——”
“寡妇？没什么大不了的啊。现在到处都在打仗，一时运气不好死了丈夫，要人家守着贞节牌坊度日，完全是强人所难。改嫁，是很多可怜女子唯一的活路了。”
“就是呀！”陆敬天慷慨激昂，“没道理守着个死人不肯走了！树挪死，人挪活啊！”
“说得过分了啊——”
“对不起。”陆敬天立刻低头道歉，“我只是见不得她受苦。她前夫对她一点儿也不好……让她那样好的人吃粗糙的杂粮，穿补丁的衣裳，住在马棚大小的破屋子里，还得含辛茹苦地拉扯他留下的孩子……”
陆听雪惊愕：“连孩子都有了？你就……一点儿也不介意？”
“有什么关系，那可是她的孩子呀。我会好好研习如何成为一个好父亲的。”
十六岁的少年说这种老气横秋的话，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陆听雪的额角突突跳着。
而且，敬天显然己经五迷三道了。是不是正在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也未可知啊。
“而且……”陆敬天羞涩一笑，面颊红了起来，“我还年轻，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陆听雪：“……”
这不对吧！魂儿都己经被人家抓走，牢牢捏在手心了！
“身份不是问题。你哪怕想娶妖精，我都能给你搞定。”陆听雪扶额，他有点头痛，“只是，你得先告诉我，她是谁？”
背调！为了守住傻甥儿的清白和真心，必须对这个可怕的女人进行严谨细致的背调！
……交给陆淮去办吧，他比较专业。
“我中意的人，听雪哥你认识的。”
陆听雪一顿，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李韫玉。”陆敬天眉眼弯弯，面若桃花，“我中意的女子，是你救下的李韫玉。”
陆听雪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一时间，不知该感慨他的好卿卿实在魅力非凡，还是该震惊她居然有孩子了。
什么时候有的，也没告诉他啊。不，孩子不是重点。他喜当爹也可以……
重点是——
“她真的很好，压根不是什么猛鬼众的细作，而是被她那罪大恶极的丈夫连累，才沦落至此的……”
陆敬天以为陆听雪面色阴沉，是在犹疑李韫玉的身份，连忙解释道。
“不行。”陆听雪严词拒绝。
“为什么？你刚刚不还答应我，只要不是魔修都可以吗！”陆敬天委屈地追问道。
“因为，那是你未来的舅妈。”
陆敬天：“……”
陆敬天：“哪个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