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地亲吻了他的眼睛。首发免费看书搜：肯阅读 kenyuedu.com
不带一丝亵渎的欲念。
陆筠怔怔地盯着李韫玉，连一滴单薄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都未注意到。
“我……”
他扶着她的腰，抬脸凑近，却被她用食指轻轻抵住干燥的嘴唇，不着痕迹地推开。
她微微蹙起眉，神色不忍，“知微，好好想想…我是谁。”
陆筠根本不想去思考那些让他心烦意乱的桎梏：囿州城变，敬天的嘱托，昨夜的花灯……
但也不想让李韫玉失望。
他松开手臂，任由李韫玉撑着他的肩膀站起身，打着油纸伞去收金托盘。
雨水淅淅沥沥地灌下来，她单薄的衣衫的边缘被浸湿，皱巴巴地黏在白皙的皮肤上。
“还好没浸透，外头的油纸还是完好的。”
她的声音听起来雾蒙蒙的。
陆筠心不在焉地望向雨帘，脑内自动开始演练洗脉的步骤。
完全没注意到李韫玉此刻狐狸得逞似的微笑。
果然，上山之前，让双儿准备发射雨弹是万分明智的决策。就算没按照原本的预想来，也达到了意想不到的绝佳效果。
说起来，这玩意儿的配方，还是从宋醒河那儿猫来的。那小子别的不行，研究稀奇古怪的发明，倒是一把好手。
神机门怎么没收了他……
呃，扯远了。
这场精心计算的大雨，本意是为了隔绝洗脉的声响。她估量了下自己忍耐疼痛的水准，哪怕有君师给予的弱痛体质加持，也很难轻松挨过。
为了防止无法遏制的惨叫声引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又不能拜托陆筠施隔绝法留下灵力痕迹，便只能使这招自然无痕的手段了。
倾盆暴雨之下，若无急事，大家都该老老实实地待在家中。若有急事，也不会上山来。
陆筠做这打算，肯定没和殷夫人报备。在殷夫人发现她之前，必须顺利完成洗脉的全部流程。
这可是逆天改命的好机会，君师和宋听澜都舍不得解下她身上凡人的镣铐，生怕她翅膀硬了，就毫不留情地飞走了；
肖游更是巴不得她身有残疾，好让他事无巨细地服侍一辈子，怎么舍得放她去做修士？
要说这世上，谁是真心想她自由自在好过的，怕是只有她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大师兄。
可惜师兄穷得叮当响，让他去凑这堆贵得吓死人的灵丹妙药，简首是在强人所难！
现在陆筠自愿为她承担昂贵的代价，她若是不领情，也实在不合适……对吧？
稍微给点甜头，但也不能给太多。
人总是贪得无厌的。
彻底尝到了胡萝卜甘甜的滋味，怎么还能愿意继续心无旁骛地拉磨呢？
……而且，陆筠方才的神情看起来实在太惹人怜爱了。眼睛湿漉漉的，很像某种软绵绵的草食动物。
美色误人呐。
“雨停了。”一无所知的陆筠朝李韫玉招招手，己经半身涉入了极寒的冷泉，“来吧，韫玉。我会引导你安稳度过洗脉的。”
疼痛。
自咽下药水起，从西肢百骸涌现至心口的苦楚渐渐积攒，越来越烫。
只一会儿，李韫玉就冷汗涔涔，咬破了嘴角。殷红的血打湿苍白的唇，滴滴答答地落入汤泉，瞬间消失不见，唯独留下一缕温热的腥气。
她浑身颤抖，发丝全被打湿，锁骨上满是津津汗水，不受控制地痛呼着。可又不得不尽力压抑声音，防止被谁听去。
雨停了，庇护她的噪声便也消停。
她以物易物，只能独自承担代价。
陆筠牢牢地钳住她的肩，以防止脱力滑入水中无意识地溺亡。
“再忍忍，韫玉，再忍忍……”
他小声劝慰着。俊朗的眉蹙在一起，眼里满是心疼。
“很快就好了。”
贯穿全身的脉络被硬生生从内部瓦解崩裂，紧接着，如同虫孑一般活络起来，东倒西歪地寻找新的位置。旧的灵脉融解，再重构，最后黏连在一起，形成新的灵脉。
一瞬间，李韫玉觉得自己的脑袋消失了。
只剩下白茫茫一片的空洞。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渐渐回拢。她在彻骨的刺痛中睁开汗湿的眼睛，口舌顿麻，只瞧见一条鲜血淋漓的手臂横在面前，上面满是深可见筋的牙印。
“……知微？”李韫玉茫然地喃喃，“这是，我咬的吗？”
陆筠抬手，面无波澜地拂去她面颊上的汗珠，温声道：“己经顺利熬过第一阶段了。我见你实在太痛，稍微给你服了些麻沸散镇痛。”
李韫玉：“……”
天啊，才第一阶段？她怎么觉得己经过去了几万年……
简首两眼一抹黑！
陆筠递来一碗漆黑的汤药，叫她端稳。随即拔了短匕，利落地割破手腕，取热血滴入药碗中：
“把这个喝了。”
李韫玉并未多问，将这碗又苦又腥的灵药一饮而尽。
“有没有感觉到，肚子里有一股温暖的气息在升腾？”
陆筠环抱着她，握着她的手，去找丹田的位置。隔着薄薄的皮肤，轻轻戳了戳。
“深呼吸，韫玉。”
“想象那股气息的形状，然后慢慢将它凝聚成实体……”
他有条不紊地教导着，像是书塾里最耐心的先生。
“我…感觉到它了。”李韫玉慢吞吞地眨眼，汗水流进眼睛了都没反应，只是木木地回应，“它好烫。”
“想象你是一只蚌，它是你的珍珠，要好好地将它收好，藏在最柔软的皮肉下。”
陆筠低哑平稳的声音，如同清冽的溪水，从李韫玉的脑中冰凉凉地滑过。
因为疼痛而蓬勃的烦躁和苦痛，像是被雨淋湿的柴堆，渐渐熄火，只剩下几缕青色的烟随风飘荡。
李韫玉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缓了好一会儿，才从近乎魔怔的空白中苏醒。
“成功了…我成功了？”
她昂头去看陆筠，语气虚弱，眼角眉梢皆是劫后余生的惊喜。
“是。”陆筠虚虚地搂着她，把脑袋搁在她的颈窝，疲惫地说：“……辛苦你了，韫玉。”
“还是你比较辛苦。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这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总之，先让我瞧瞧你的伤…嘶！我稀里糊涂时，下嘴怎么这样狠！得快点包扎才行！我的包袱在——”
李韫玉拨开水流和落花，跌跌撞撞地往岸上去。
此刻，浑身充盈的灵力强化了她的感官，她从未觉得自己的步伐如此轻盈，蓝楹花和茉莉混杂的气息如此鲜明。甚至连屏风上连绵暧昧的山纹，都变得愈发清晰精准。
这就是…修仙者的世界吗？
她心跳如雷，止不住地想要欢呼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