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刘老汉的话,张国之轻声笑了笑:“您放宽心。*k^e/n′y¨u`e*d\u/.′c`o!m?我家公子……只是家业大了些。您就当是串个远门亲戚,安心住下便是。今晚的月亮,定是极好的。”
刘老汉不住的点头。今日是八月十四日。刘老汉在宫里面住了一夜,而京畿其他的老人们都住在了驿站中。这次赐宴是针对性的。总共也就来了七八十个身子骨硬朗的老人。刘老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辈子没有失眠过的他,怎么也睡不着。正如朱翊钧那日住在他的草屋中难以入眠。夜慢慢的深了。门外有了动静,他听的清清楚楚,随后,他起身,披上衣服,走出了房外。一出门,便看到了一个小孩,穿的衣服上面有龙有凤,料子华丽的很。这小孩身后跟着一个“仆人”。那小孩看到刘老汉后,自顾的笑着:“大伴,我都给你说了,老人家根本没有睡着,你看……”“是,殿下说的是。"刘老汉眼中的孩子,正是朱家老六朱常澍。他得知宫外来了老人家,还曾经在外帮过自已的老爹,说什么都要过来看看。小孩子一点不认生。他对着身后的魏忠贤说完话后,便郑重其事的给刘老汉鞠了一躬。+l!u′o·q!i-u/y!d!.*c^o+m+“小子替老子先谢老丈。”“你……你是那个……公子的儿子……”“是,我是他家老六。”“哎,你爹年纪轻轻就那么多儿子了。”“人丁兴旺。老丈住的可还习惯。““一点都不习惯,我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已有朝一日还能住进这么好的房。当今天子也不过如此了吧……”说到这里,刘老汉愣住了。他终于反应过来了。这……这不会是皇宫吧。那个年轻人,是大明朝的皇帝……眼前这个小孩,是皇子。自已让皇帝住草屋。这……“老丈好好休息,明日有晚宴,到时候你就能见到我父亲了。”说着,微微躬身,而后带着魏忠贤离开。有了这个小插曲,又联想到了那个年轻人的身份后,刘老汉更加睡不着了。一直到了深夜,实在熬不住了,才堪堪入睡。到了早上的时候,又有人送来吃食,换了新得尿壶……来得人,穿戴都很华丽,这让刘老汉更加确定,自已这是误入天家了……八月十五,中秋正日。皇极殿前的丹陛广场,早已不是刘老汉昨日惊鸿一瞥时的空旷寂寥。¢p,o?m_o\z/h-a′i·.?c~o^m. 此刻,这里成了人间福寿汇聚的圣地。巨大的广场上,整整齐齐排列着百余张紫檀木雕花大案。案上铺着明黄色的云锦桌围,上面错落有致地摆放着数不清的珍馐美馔:玲珑剔透的水晶虾饺、堆成小山似的蟹粉狮子头、清蒸的鲥鱼银鳞闪闪、还有各色叫不出名字、做得如同花鸟鱼虫般精巧的糕点果子。赤金镶玉的碗碟,象牙镶银的筷子,在烛光下流金溢彩,晃得人睁不开眼。而刘老汉与七八十名老人一同入场。他们穿着朝廷新赐的、象征祥瑞的赭红色福寿团花锦袍,来的老人都是精神头却迥异。有的腰板挺直,目光矍铄,抚着雪白的长须,泰然自若地打量着这皇家气象;有的则显然和刘老汉一样,一辈子囿于田埂村舍,此刻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布满老年斑的手紧紧攥着崭新的衣袍下摆,眼神里满是惊惶与无措。刘老汉就被安排在一个最靠前的位置,但是距离那高高在上的、空着的蟠龙金漆御座还很远……他僵直地坐着,只觉得屁股底下光滑冰凉的紫檀木圆凳硌得慌,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周围那些老人们压低的交谈声,嗡嗡地响成一片,更让他心慌意乱。空气里浓郁的菜肴香气、脂粉香气、还有那些金玉器皿散发出的冷硬气息混合在一起,非但不能让他放松,反而让他胃里一阵阵发紧……天上得月亮很圆,很亮……“真亮堂啊……”刘老汉身边一个同样穿着赭红袍、来自通州的老翁捋着胡子,眯着眼望着天上的月亮,由衷地感慨,“活了这把年纪,头一回觉着,月亮也能照得这么透亮,这么……体面!”旁边立刻有人附和:“说的是!这皇宫里的月亮,怕真是沾了龙气儿,跟咱乡下土坷垃里看的就是不一样!”刘老汉深以为然,用力地点着头。这月华如水,洁净得不带一丝烟火气,将周围那些在烛光下更显华贵的雕栏玉砌映照得纤毫毕现。他拿起桌案上一个只有婴儿拳头大小、印着精细花纹的月饼,小心翼翼地掰了一小角放进嘴里。那馅料不知用了多少种果仁蜜饯,甜香细腻得化不开,远非村里灶膛烤出的粗粝芝麻饼可比。他正细细咀嚼着,感受着唇齿间的奢华滋味,目光随意地扫过平台入口处。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整齐的衣袂摩擦声传来。紧接着,原本侍立在平台四周、如同影子般安静的内侍宫娥们,如同被无形的线骤然牵引,齐刷刷地矮身下去,动作划一。整个琼华岛顶,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太液池水轻拍岸石的哗哗声清晰可闻。所有目光,都凝固地投向同一个方向……来人穿着一身极素净的月白色常服,质地是顶级的云锦,只在领口和袖缘用极细的银线绣着清雅的云水暗纹。头上未戴冠冕,只用一支温润的白玉簪松松绾住发髻。身形挺拔,步履从容,但走的却很快。他身后跟着十几个随从,脸上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在清朗的月光下,那张年轻而俊朗的面容显得格外清晰。正是大明天子,朱翊钧……因为是赐宴,所以这次也没有什么太多得礼节……而刘老汉看着朝自已走来的公子。原来……原来他口中的“公子”……竟真是……竟真是端坐在那金銮殿上、口含天宪、手握生杀予夺的……天子!是真龙天子!朱翊钧停在刘老汉面前,距离不过两步。虽然脸上带着笑容。可刘老汉手中的月饼还是脱手掉了下去。他下意识地想要起身。而朱翊钧却轻轻扶住他的手臂,随后微微俯身,竟亲自弯腰,伸出那只执掌乾坤、批阅过无数天下奏章的手,轻轻拾起了滚落在绒毯上的那半块月饼。“老人家……”“可安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