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坐在魔宫镶满宝石的华丽王座上，耳边恭奉之声表达得狂热仰慕。本文搜：断青丝小说 dqsbook.com 免费阅读
瑾郁只想着。
他终于从魔域爬出来了。
再也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身上终于没有干涸血迹，他的衣裳亦是干净的，仙魔混血也应该受人敬仰。
以及最重要的。
他终于能得荼昳的仰望，不再只是在疾风暴雨中只能卑躬屈膝地求她、仰仗她的意愿。
魔宫里的很多人，权臣、重臣，皆虎视眈眈于仙界，即便荼昳有恩于魔界，可因她背负“仙界”之名，感恩她的不在少数，可想杀她的亦不少。
对的，他应该杀了她。
就这个师尊，她废了他的灵脉，以某种意义生生将他推入魔域。
魔域三百年，支撑瑾郁活下去的是对她几乎麻木的杀意。
他以为，三百年的师徒之情、他的仰慕爱意足以被魔域那些痛苦消磨殆尽，就连前脚刚踩进地牢时都这样想。
可走入牢房，他看到刑架上脆弱的少女，他发誓从没见过荼昳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她向来纤尘不染、干净冷清。
此刻却遍体鳞伤，满身血痕。
瑾郁的杀意在那一瞬间被他遗忘，他只想着她何时这样不争气，居然被一个幻阵拖住手脚。
最终，这一刀他终究未能强迫自己刺下去。
地牢里的刑罚越加越重。
瑾郁最开始想着，那好吧，不杀她，她总得付出点代价吧。
他又觉得自己奇怪异常，明明次次观刑都会觉得胸闷难受，可却执着地次次要去看。
后来有一次，他听闻危絮禀告，地牢里下手过重，她昏迷不醒。
等瑾郁再度清醒回神时，自己己站在地牢里，还帮荼昳换药疗伤了。
他无措、那一瞬迷茫了自己。
他到底要杀她，还是要救她？
很久以后，在荼昳病弱的无数个日夜里，瑾郁才恍然理解到明白自己的想法。
他在等她的道歉，想要她真正的正视。
但那些都很晚了。
当瑾郁真正意会到，他心里那些仇恨己然消弭之时，己经很晚了。
他做了好多错事。
那么多的人，那么多命，她的痛苦绝望那么清晰，清晰到他一看她每每沉默望他的神色，就感到切肤断骨的痛。
他无数次都想问荼昳。
师尊，我到底该怎么做。
他不恨她的决绝，不恨她的选择，他唯一所恨，为什么他的血脉里要多出那一半恶心的魔族血统。
为什么他要是魔族，为什么要是仙魔混血。
他只想要一个，哪怕得不到她，也可以守候、远望的身份。
而不是成为与她你死我活，要背上禁忌，要遭受天谴的魔族！
但没事，他己错误至此。
那就乱下去，让他一举夺得仙界，先养好她的身子，大不了日后他随她一同住在仙界。
仙界被魔族统治，他把仙书通通烧毁，最好将那些礼法挫成灰一把洒向仙族的圣地。
没人可以阻挡他。
只是。
在攻入极芜的前一日，她的身体又恶化了，血大片大片被她咳出。
她对他说“收手吧”，并把蓬莱神遗环还给他。
她的眼睛很红，微泪清冷，难受至极到嗓音低轻。
他的心好痛，好痛。
要么失去她，要么叫她难受。
瑾郁最后认输了。
他走前将暗卫尽数撤下，只叫绵菱好好照顾她，便前往仙界。
不管这场战争可否成，荼昳必须回仙界。
果然，东华和北恒去魔宫救她了。
南衡向他提及了血莲之术，即便他失口否认瑾郁对三百年前的疑问，可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三百年前真相的不寻常。
他却不知，三百年前真相如何，对瑾郁来说己不重要。
若荼昳能好起来，再捅他几百次、上万次他也心甘情愿地受着。
后来她失忆了，听说是自己喝的忘情消忆水。
瑾郁本还有恼怒极芜怎么看的人，但他后来想到，也许忘记对荼昳才更好。
因为，她似在怕他。
怎么不是呢，那么多的痛，是个人都得被逼疯。
她忘了他，可那么多的纠缠，哪怕苦涩，可总有二人亲密的时候。瑾郁不舍得忘。
那就让他一个人记住那些痛就好。
他们还有机会，不是么。
所以他张扬地再出现在她面前来，以“魔尊”的名字，不是从前的阴暗，而十分坦诚。
瑾郁突地发现，她对自己亦不大一样。
他本觉得，再和她在一起会很困难，举步维艰、如履薄冰。
可不尽然，她反而在靠近他。
荼昳的反应告诉瑾郁，她喜欢他，她爱他。
他也好想告诉她，向她一万次道歉，再拥抱她无数次，说上一生一世的喜欢和我爱你。
他仿佛生活在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怀里揽着她，便似拥有了一切。
他的梦，随着她的梦破碎。
他不想让她记起来，可他知道她迟早会想起来。
可每每，荼昳醒后神色的脆弱、难受，望向他的怀疑、惊惧……他不敢告诉荼昳，她的梦魇是真的。
痛是真的。
所以还是会醒。
梦外，依旧是仙魔禁忌，依旧是他们罪无可恕的过错。
对，是他们，不再是瑾郁一个人了。
因为荼昳对他说“我爱你”。
瑾郁想，他活到现在，能得她这一句，也算是无憾了。
仙魔禁忌，仙魔禁忌，他们之间必须死一个，是吗？
他来到蜀山，为着那些空中岛都是绝佳的封印之地、对决之地。
那么多的罪孽，混着鲜血染红蜀山的海，他的本命法器都在她手里了，荼昳该杀他了。
可为什么，她不杀……
不知何时她也如他一般，固执的可怕，不肯动手也罢。
可为什么要挡在阵法之间，接下那一箭？！
就算当他死了，还当他被关在阵法里不好吗？
他抱着那彻底冰冷的尸体，只想着。
师尊，我现下连爱你的资格都没有了。
但弟子知道，你还爱这三界，爱它的天地水山，爱其间的生灵万物。
他己没有未来，便当“瑾郁”二字也随着她一同死去吧，剩下这个魔尊，来守她的三界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