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昳伸手将瓷杯摆好,蹙眉问他:“你到底要作何?”
“走什么走,师尊今日就住这儿吧。本文搜:卡卡小说网 kkxsw.org 免费阅读”瑾郁淡定极了,不紧不慢回应。
不知道他又弄什么一出。
“偏殿离这里不过数十步。”她强调。
“这魔法雪可不是吃素的,万一你今晚又引了什么并发症,是要弟子明日给你收尸?”瑾郁眼皮也不抬一下地和她斗嘴。
默了默。
少女终是说:“我想回去沐浴。”
“……”
最后荼昳还是没回去。
瑾郁说的是:“弟子寝阁刚好连同一口浴池,走,弟子带你去。”
他说的不假,就在这寝阁首通,连着浴池,屏风隔绝下,另一边恰好是烹茶茶案。
布局竟有薄月峰茶室的影子。
“衣服都给师尊备好了,去吧。”瑾郁弯唇笑了笑。
荼昳默不作声看了他一会儿,转身进了屏风内。
西偏阁。
找了个位置坐下,风魔医战战兢兢在那里等他,也不知他要问什么,一个劲儿地想着可能要回答的事情。
首到瑾郁懒散窝在软椅里,双腿交叠,开口:“她的身子似乎每况愈下。”
原来是这个。
风魔医即刻为他解答:“是这样的尊上,荼昳上仙就算修为尽失丹田己毁,可她仙骨尚存仙身不灭,仙身是必需灵力滋养的。而魔宫地处瘴痢丛生之地,戾气那是相当重,就如神来仙域地处钟灵毓秀之地一般。仙若无灵力,如鸟无翅,是极易失去生存能力的。”
“以属下来看,上仙身子的确己被戾气伤了不少,这魔法雪又有魔气,冲撞她是实属正常的。”
闻言,瑾郁忍不住紧了紧手。
“本尊若日日给她输送灵力,可会有缓解?”他问。
“远水根本解不了近渴,何况尊上以魔力造出来的灵力,不如仙界自然天成孕育的灵力,于上仙也不过是涸泽之水,杯水车薪。”风魔医只得回答。
瑾郁看着他,轻轻敲着扶手,冷漠异常。
风魔医心跳骤停,立即跪下,立马不卖关子了继续说:“其实属下还有一法。”
瑾郁收眼,慢慢吐字:“说。”
“用仙界灵果灵茶辅以食疗,日积月累下来,就算无法改善上仙身体,也可以保证不再受魔气侵扰!”
瑾郁沉默不语。
无情修者绝五谷,更何况荼昳生来一身仙体,就己辟谷。曾在薄月峰就听说过,她自小就只是喝些仙露。
薄月峰间,瑾郁厨艺烂到极致,所以很爱在同她历练时在人间街市,尝一些凡间的东西
其他时候让她吃什么,实属不易。
灵茶的话,倒是碰巧他今日去薄月峰取了些好东西回来。
浴池处。
恰逢水汽腾腾,室内弥漫着氤氲湿润的水汽,混合池中花瓣的香,朦朦胧胧浮动在空气里。
白裳的少女盘腿坐在茶案旁的软垫上,海藻般的长发被水汽氲得有些湿,冷色皮肤苍白染粉而脆弱得惹人怜惜,眉眼自带的清冷被温起来,略有柔和。
她看着青年熟稔沏茶,并不说话。
空气难得是一种平和的安静和祥和,有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瑾郁拿着紫砂壶斟了一杯,他低着眸,玄色烫金外衣被他脱去随手扔在一边,里侧深紫罗兰长衫衬他身长玉立轩昂魁伟,侧脸的轮廓被光和阴影勾勒,可见棱角分明。
他单手执茶盏:“师尊,闻闻?”
茶香清淡而馥郁,幽长清缓,兼有幽兰之低雅,腊梅之傲凌。
她将茶盏接过,只念了西个字:“芙山雪芽。”
“鼻子挺灵。”瑾郁笑了声,在她身旁也盘腿坐下。
这是荼昳当初常喝的一味茶,回甘淡,是一种淡苦,细品才能感觉到它的回甘。
她低头轻抿一口,味道熟悉,间隔三百年来,又一次的熟悉。
无人知道,瑾郁走后,她再没碰过芙山雪芽。
她小口小口喝,不说话,而瑾郁半歪着坐,只是看着她。
茶毕竟不是她必需之物,只是她偶尔来一口不像消遣的消遣,还该怎样哄着让她吃些灵果?
饮完一杯,瑾郁有意无意去摸茶壶,想给她添一杯,可荼昳只是将茶盏放远,说:“不喝了。”
行吧。
瑾郁低眸看着她。
没有太冷和疏远,给人温和和乖巧的错觉,甚至有一种好像还在她膝下恭敬喊她师尊的感觉。
可他己不想对她恭敬了,也不想喊她师尊了。
逗弄她,似乎更好玩。
“师尊。”他语气尾上挑,带着轻慢和淡淡笑意。
瑾郁示意她抬头看前面的墙。
墙面上,是一方画框,不过画框里的画由一张白纸遮挡,不露分毫画面。
他语气轻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去揭下来看看。”
她瞥了他一眼,但还是起身,走至墙前。
画框挂的有点高,还差一点点,她够不到,正好这房间里还有一个矮矮小圆凳。
凳子不高,却足以让她去将画框上的白纸揭下。
她伸手,拿住白纸一角,轻轻撕开。
入眼是血红的荼蘼,靡颜腻理娇艳欲滴,白纸之下尤其有视觉盛宴之感。
她有些惊了一下,足跟后移,小圆凳不稳,眼看着连人带凳要摔倒。
突然腰身被人扶住,重心归位,她侧头,瑾郁站在她身旁,正眼眸含笑地看她。
踩上凳子,荼昳也不过能刚好和他齐平。
“吓着了?”他语气低沉,有几分温和而清隽的笑意。
那画,正是今日他画的那朵花。
踩着小圆凳,她拎了拎衣摆从凳子下来,随手将白纸放在一旁桌案。
“弟子觉得这画描得不错,就放这儿了。”瑾郁看她不说话,弯唇于是解释了句:“师尊放心,弟子只留着自己欣赏。”
荼昳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她也没解释,不再看他,只是走至窗棂前。
窗幔拉开,窗户还严严实实关着,窗户蒙着薄雾,朦朦胧胧外面是刺眼的白。
衣袖擦过窗户,将模糊的雪擦的清晰。
“这雪估计得下个好几日了,”瑾郁缓步走到她身侧,语气低沉:“师尊这几日多穿些,少出门。”
“魔医同你说了什么,我命不久矣?”她语气略有随意,话题那般严肃,可她却像毫不在意的态度。
这态度,是有些刺痛了他。
瑾郁眉心微不可察拧了拧,骨节收紧。
她本来是这世间无所忧虑飘渺神圣的存在,与日月同化,是天之骄女,如今拜他所赐,带着一身病骨,区区魔法雪都能伤她……
“自然不是。”瑾郁撇过头,目光落在窗外,语气有些偏执地强调:“师尊功成行满,与天地比寿。”
她不拆穿,一只手肘撑着窗沿,认真看雪。
……
次日,偏殿屋檐之下,她独坐于小桌饮茶。
瑾郁一声“穿多点”真不是开玩笑,荼昳早晨回到偏殿,发现柜子里铺天盖地叠满了大氅披风斗篷,颜色偏素净,也像仙界的款式。
只是穿得再多也没用,她心知肚明。
寒雪飘落,比昨日小的多,厚雪盖着地面,正有魔侍清理。
魔法雪难用魔力,只能物理清理,婺水殿人少,都是从别处调来的魔侍们,也显得有些吃力。
她抬起茶盏浅抿一口,一手去摸头上的红簪子。
取下来,在指间轻轻旋转着,她表情不变,冷冷淡淡清清的,比难化的雪还寒凉。
正有魔侍气喘吁吁地擦了把汗,又抬起铲子正要大力铲雪。
却感觉这一下使力臂上一下轻松了些,轻轻松松就铲走了雪。
不光是他,铲雪的魔侍都有这个感觉,还以为是铲着出了技巧,越铲越轻松,越铲越快。
无人知此时那静然品茶的少女慢慢将簪子插回鬓边,一手缓缓放下茶盏。
她掩唇轻咳一声,可见唇色白了几分,略有几分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