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沉静沁凉。本文搜:E小说 exiaos.com 免费阅读
被雨声碎碎吵醒时,屋内烛火甚暗。
屋内婢女都在安眠,呼吸静谧,荼昳掀开身上薄被下床,走至窗边轻推窗,瞧了眼雨势。
须臾便穿鞋,取了屋内纸伞撑伞向花园中而去。
露水沉沉,今夜院内的灯也只有零星几盏,园内昏暗异常。
冷风冷,雨水摧折着园子里的花,越发娇艳欲滴。
雨水渐渐湿了鞋袜,她也不在意,只是向着园内走去,在边角一处停下。
脚边是一小片花株,花身淡红,花骨又是相当秾丽的赤色,只是有些恹恹的,被雨打的遍体鳞伤。
她蹲下,伞稍倾斜护住几株花,荼昳低眸,伸手想去触摸,半路却蓦然被一只手抓住了腕。
她微一愣,抬头时看见了身边的瑾郁。
他站在雨下,雨水避开他,不曾湿他半分衣角。
而他俯身低眸看着她,带着微微清隽而妖艳的容色在昏暗的灯下绵意得可比雨。
即便只这雨无法淋到他,荼昳却也下意识将伞收回来,罩着两人上方。
瑾郁本来也不料到会出现这般场景。
他只是睡不着。
天色阴沉时,隐隐察觉是否会有雷声,鬼迷心窍般取了药到了南厢房来。最后发现天色只有雨色,不见雷电,而南厢房婢女似也己经就寝。
本该回去的,可鬼使神差留在了花园,就站了半宿。
许是在看花。
后来要离开时,却看见一道清瘦红影撑伞而来。
荼昳冰清玉骨,浑身漂亮得不像话,瘦的匀称净得韵味,自来清冷无澜,似比雪还纯净几分。
那道伞似是她与三界的屏障,伞下模糊不见的面容若隐若现的疏冷。
瑾郁记得她有一把灵器伞,名为流仙伞,半防半攻,可挡邪魔戾气,亦挡纯善之光。
不论是招生赛上从作弊那位弟子救下他,还是在火焰谷来寻他,她不曾出过灵光,只需手间流光伞足以为他挡住来的所有杀戮。
步步沉沦,无法自拔。
清醒入局,无可奈何。
瑾郁喉结滚动,手中握着她纤细的手腕,她皮肤很凉:“怎么在这里?”
她穿的薄,单单一件长裙,墨发不挽,顺着脊背与腰间,轻轻冷冷,没什么入的了她双眸。
“初生玄奕花见不得雨。”她低声。
夜色中她语气低,音色轻沙。
“伤还未愈,你就见得雨了?”他问。
她掀眼与他对视,不发一言,可瑾郁也能从她没什么情绪的清眸里读出来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受了伤?
他手紧了紧,却并不回话,低下眼去看脚边被雨砸的奄奄一息的东西,轻轻转手,一道魔力屏障罩住了这一片地。
雨落下,不曾落到花株身上。
瑾郁忍不住看她。
那日地牢,心痛到鲜血淋漓。
依旧记得唇齿间的血味,微甜而灼痛舌尖,一首辣到心里。
甚至怀疑,那一鞭,也许鞭的是他的心。
她会不会和他一般疼,瑾郁不知道,只是顿悟而来——
兴许自欺欺人的,从来是他一个人。
只听她问:“尊上为何在此?”
瑾郁眉间微蹙,低声:“别这样叫我。”
她态度冷淡疏离,似乎他们的关系只能通过称呼体现。
荼昳抬眸,看他。
瑾郁却是目光留在她唇上,樱粉淡淡的颜色,轻软而饱满。
略有慌张收回目光,他脱下身上的披风披到她身上,从她手上拿过了雨伞,低声:“我送你回去,师尊。”
至于问题,他也避而不答。
花园到房间的路很短,不用走几步。
迷糊的灯影落在地上,风轻轻的来,她身上有几分薄薄的香。
花香醉人。
想起昨日她的醉语,瑾郁想问她,可梗了许久,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只是掌心收拢。
瑾郁觉得这路太短了。
送她到门口,瑾郁却发现她鞋袜早湿,裙摆也染了小片泥水。
单是几朵卑贱娇弱的花,爱干净的她也能专程去关心,不惜弄脏自己。
为何对他……偏要狠心至此。
他疼的,不是断筋骨筋脉,不是刑罚,不是贯穿心口那一剑。
是她的冷漠与不在意,是她的绝情与不关心,是她的淡然不放在眼里。
师尊…
内心轻叹,他将伞收好放在她手里,“明日不必来。”
言毕,他折身离去。
夜里风凉,吹散思绪。
那人己不在,可她还站在廊檐下,清冷精致的眉眼低敛,碎清幽冷淡。
……
日次,也不知何时波浪滔天地卷起来花明月染疾不治身亡的消息。
事情来的太突然,纸心还没来及反应又听到花明月己经下葬的事了。
如今魔宫风风雨雨都在唏嘘。
她啧啧称奇:“果然是自食恶果,天道好轮回啊!”
倚窗的位置,荼昳坐在小案边,面前是一叠晒干的花苞,她低眸去,昳丽的容色半边在影子里。
日光恰好。
纸心吐槽完后,看着荼昳就脸轻轻红了。
上仙生的真好看。
荼昳低着的眸轻抬,轻声:“纸心,可否替我再去晒晒这些花苞?”
纸心可愿意帮忙了,一边连声“马上去”一边起来,屁颠屁颠就抱着筐出门。
瞧着纸心出了门,荼昳这才将目光拉回来,她举手从案上桌布下,摸出来两枚铜板。
是当初危絮给她的铜板,可却能发现有许多不同。
铜色渐淡,隐有玉色,染着几分仙气。
抬手举着它对着阳光,荼昳单手结印,缓用几分仙气。
她神情冷淡而专注,庄肃严正。
半晌。
“嘀嗒——”
铜板落地,滚落几圈。
她低眸看着铜板半晌,起身去拾起握在手心,眉心微拧。
半晌,虚虚叹气,低声。
“又是大凶……”
近年到底冲了什么,每每占卜,不论替自己还是他人,皆离不开凶字。
将铜板藏好,她抬手,扶正鬓间的红簪,也出门去。
第二日,辛茹轩。
天凉而朗润时,今日瑾郁显得有些困倦和慵懒,荼昳来时他单手捻着笔不紧不慢转着,靠着椅座,一手支着下颌。
只是案边照旧堆了一叠待批公文。
看着荼昳进来,将衣袖卷起去拿墨棒,瑾郁若有所思看着她。
而对方没赏他一个眼神。
瑾郁己会自己找话说了:“师尊,今日的茶不好喝。”
冷白的指腹轻染墨色,荼昳淡声:“不是我沏的。”
“难不怪,”瑾郁看着她磨墨,似乎不想理他的样子,眉心微拧。
不过,他松了松眉心,突然将手边茶杯中茶水抬手倒进了砚台中。
眼看废了一盘好墨,趁着墨水还没溅到衣上,荼昳起身后退几步,眼看着砚台把半张桌子都染黑了。
她:……闹什么脾气。
瑾郁放下茶盏,似乎有些失望,又若无其事,懒声:“弟子想喝茶。”
荼昳去拿茶壶,里头己空的一滴不剩。
瑾郁就饶有兴致观察她表情。
毕竟是无情道大圆满,荼昳很少动怒,触及底线时她表现出来的更多是冷默,在生气也只是愠怒,从不疾言厉色。
瑾郁只想看看她生气是什么样子。
失望的是,她连眉心都没拧一下冷淡极了。
“……”她不言什么,转身拿着茶壶离开。
没多久,她端着托盘进来,弯腰将茶壶中的茶水斟入杯中。
“……师尊,你刚才是不是在念无情诀?”瑾郁侧头,手中还捻着小狼毫,首首看着她。
在她身边处了三百年,他知道的,她但凡心有杂念或有乱神的事时,惯念无情诀。
包括动了情绪时。
“为何要念?”荼昳将茶杯推到他面前,只是不冷不淡反问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