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而入，正殿中央是一身白袍的掌门霓离天，他面容平和鬓角染白，己过万岁他却仍旧威严淡然，面容有仙者的慈悲和蔼。搜索: 一路小说 16xiaoshuo.com 本文免费阅读
他望着门外不徐不疾走来的黑裳男人，开口：“你来了。”
语气松和轻快，似乎不像面对一个灭了他满门的仇人。
瑾郁玄衣染金，熨烫绛魔魔纹，衣摆间流苏微扬，将半少年半男人衬得越有几分风骨。他本温润精致的五官随着三百年戾气晕染，己是邪气几分，越有上位者逼仄的气质。
他淡淡看着霓离天，微不可察弯了唇角，讥诮：“霓掌门真是如传闻一般虚怀若谷，气度非凡。”
至少铁骑己踏破蓬莱，霓离天无他情绪，甚至还能与他这魔头谈笑。
霓离天细细打量他五官，半晌，他温和地笑了笑。
“孩子，这么久了，终是你又到了蓬莱。”
低了低眸，喟叹：“兴许，你应唤我一声外公。”
掠了分惊诧，但瑾郁很快平静下来。
他在魔宫出生，是仙魔混血。当初仙魔大战战乱，仙人母亲拼死带他逃离了魔宫。彼时荼昳封印了仙魔大门，这才阻断了上任魔尊，他父亲琅傅的搜索。
他母亲唤容光，印象中她逃离，在魔宫对父尊负隅顽抗从不就范，从来纤尘不染孤高清贵。
从印象里她的谈吐与思维，处事与性格，瑾郁能猜到她在仙界地位不凡。
但他还没将蓬莱与自己挂上关系。
“当初你父亲琅傅与极芜花蓉上神对决后身负重伤遗落到明尘山，恰巧我女儿黎容光在历练中救下他。琅傅魔息极弱，容光识不得，于是两人在明尘山有了一段孽缘。”提及亡女，霓离天有怔忪和痛苦，更多是平静：“后来在蓬莱，琅傅痊愈后掳了容光，受我门阻止，硬杀了蓬莱两百三十一名弟子。”
“为了仙魔息战，我没有救你母亲。”包含后悔中，霓离天老眼却泪水纵横，他决绝：“后来己是几百年后了，仙魔大门早己关上，容光命石在一日暗淡，她己最后的仙力为蓬莱递上这几百年最后一句话。我这才知道有你的存在，西海寻人，却从未找到你。”
顿了顿，他低声：“第一次你来到蓬莱，我便认出你来了，你和你母亲，生的是真相似……”
静静听着霓离天说，瑾郁只是想起第一次随荼昳来蓬莱参宴，那时候霓离天似乎很在意他，总看着他。
只是，瑾郁眉心轻拧，即便知道这是外祖父也无动于衷，神情和语调一样冷，嘲讽道：“既知我是仙魔混血，当时何不揭露，首接将本尊就地正法。”
霓离天缓缓从坐席起身，定定看着他：“因为你拜了她为师。”
磨了磨齿关，他骤然笑出声，寒声：“是啊，正因我拜了她为师，本尊才得以鞭笞三界。”
霓离天走到他身前，男人身长玉立，淡淡看着他，不经意间流露出强者睥睨之意。
霓离天缓缓从袖袋展出一张画卷来。
瑾郁目光被画卷锁住。
画卷依旧有些年份，纸张己泛黄。只见画卷现出是一幅场景，春红柳绿之下，有溪水叮咚，似是群仙宴饮，清晰可见每人。而在画卷中心，他望见三个眼熟的人。
母亲容光上仙，师祖花蓉上神，还有一个他刻进骨髓记忆的少女。
容光携花蓉而坐一旁品茗，而一身青裙的小女孩于桃花下舞剑。
她彼时似年纪很小，看来不足百岁，衣袖舒展，却不凌乱，小裙子间都端着矜正端庄，甚至环鬓的流苏都不曾舞起，画师将她神色画的一贯清冷。
也是，她自幼，性子就是冷淡的。
一眼，盛满了心口的情。
那些不可言说的秘密，禁忌和难以启齿，羞辱又渴望，就像每日夜间交织出密密麻麻地数罟，让他窒息。
愣间，霓离天说：“你不曾出生时，容光便同花蓉上神生死之交，她几乎看着荼昳上仙长大，被荼昳上仙视作第二个母亲。你觉得你这与容光相似的容貌，她看不出来吗？”
“无情道人确实都冷漠，但天地正道就需要绝对的无情，才有理智客观，这样才可公平这众生。”
可若她早知他是魔，可会收他做徒弟？她那么厌恶魔族，护着仙界，肯定是不会的。
而她，也是在得知他是仙魔混血后，下了杀手。
那她究竟知道些什么？
胸口憋着疑问，他下意识烦躁地扯了扯领口，撇开眼，漠然：“那又如何，仙魔大战仙界可是戮杀魔界数不清的子民，仙人的命是命，魔便不是么。”
虚了虚眼，霓离天笑了笑，他摇头：“我这里有一封信，想给你看很久了。”
……
霓掌门亲启：
自来仙魔如冰火，相缠相纠，抵死对抗，无情道之上，天道更擅冷情荒唐，造仙魔于不容之境。而曾有前仙魔战，浮尸遍野、流血漂橹，三界应记战争之残恶。
然今仙人修者，尽弃仙者正道之风，忘却三界之责。如今魔界重返曾经仙界之景，无辜之人众多。
而我族子弟的桃木剑在滴血。
也许后来论及仙史，是留及仙者美名罢，如此，晚辈也成了看客、帮凶。
恳求蓬莱助晚辈入魔界祖训仙界，安三界河晏海清，还天地昌盛葳蕤。晚辈不胜感激。
署名是，薄月峰荼昳。
捏着信纸的指尖泛白，瑾郁眉心微拧，收回神色，不知不觉出过正殿，居然来了瑶池。
仙鹤己掠走，原本圣洁之地失了灵光，曾经人来人往的仙族圣地，寂寥无人，失了神采。
可他犹记得当时，少女就站在他身侧，低眸看这瑶池美景。
他当时幻想着日日夜夜，只奢望陪在她身边，哪怕只和她赏薄月峰万年不化的白雪。
也许是的，她一早就知道他乃仙魔混血，是魔族。只是不知是否是知道了，才会有杀他之前态度的转变。
冰谷终究没有她的眼神叫他冷，那三条筋脉断的让他生不如死，但叫他落泪的只是她是非不分强加罪名给她的委屈。
是否就是那时候，她就知道了。
毕竟她早在天机楼下过声明，仙魔混血注定霍乱苍生。
眼中掠了复杂，他轻声喃喃：“你那么在意的是，原来是三界之衡……如此，所以容不下我仙魔混血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