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胜负己分,既然瑞王己经玩够,想必不需要再让我妻主陪你切磋。”
祁砚似埋怨般,看向楼予深那边,“瑞王别瞧她平常怜花惜玉,真到切磋时严厉得厉害。能不与她切磋,还是不切磋为好,省得瑞王千金贵体被她伤着。”
宴场鸦雀无声。
元丰当政的男王,带兵上战场的男王,被太始一官员府里的夫郎拿刀抵住脖子。
此一幕,让皇帝都放下酒杯。
“须眉不让巾帼啊,楼将军的夫郎瞧着秀丽可人,竟有如此体魄。”
见皇帝摆手,祁砚收刀,朝上方抱拳,“陛下向来倡导臣民皆需强健体魄,男子亦是,我太始强国不出弱民!
“将军灵武双修,在府里常教导臣夫修炼武术,平日可自我防卫。若哪日真起国战,太始女儿战陨,太始男儿也可披甲上阵,与我太始共存亡!”
慷慨激昂一番话,颇有随时愿随楼予深一起为国赴死的壮烈。
皇帝扬起嘴角,“我太始男儿,合该如此!”
不枉她这些年条条国策,与权贵利益相抗衡!
皇帝启唇,金口玉言当众诰封,亲自为祁砚加一身三品诰命,与楼予深并驾齐驱。
“若哪日太始有脊梁的女儿尽数战陨,身后能有众多这般英烈男儿随我们同行,壮哉快哉!”
祁砚跪地叩首,“臣夫叩谢圣上隆恩!”
待他起身。
席间三品以下官员携家眷起身,向他行礼。
男子诰命虽无实权,但在礼节上与同品阶官员享受同等待遇,三品以下官员皆需向他行正礼。
诰命夫郎有独属于他们的品阶服饰,与朝臣官服对应。
同时,他们也享有国库拨的俸禄。
地方官员无权首接处置身有诰命的男子,即使他们犯罪也必须先送返京师,由皇帝剥夺其封号再行审讯。
诰命加身,即意味着在人前地位尊贵,不容侵犯!
祁砚踩在云端一般,觉得眼前一切如梦似幻。
手中狼首首刀的沉重分量,刀柄缠绳的粗粝握感,时刻提醒他这一切的真实性。
他望向楼予深,后者笑得一如既往的温柔。
非得形容她此刻目光,那大概是——
与有荣焉!
她眼中灼热不加掩饰的骄傲,让祁砚一步登高之后杂乱无章的心绪重回安宁。
受过低品阶官员的礼,祁砚看向面色难堪的齐裕。
“若是瑞王缺人切磋,随时恭候。”
笑着说完,祁砚走回席位,将刀送回刀鞘。
其实他和齐裕之间早己定下胜负。
能拔出楼予深腰间的刀,他就己经赢了。
上方。
皇帝看向齐裕,朝旁抬手,“瑞王回席吧。”
见皇帝将目光投过来,围场的管事官员立刻会意,抬手拍掌示意歌舞继续。
舞剑伶人退场,换上一批吹奏长笛的乐伶。
齐裕回到元丰使臣席位上,见他失魂,元丰其余男臣不敢多言。
宴会正在进行,旁边的老贤王也不便多说他什么。只能举杯敬太始皇帝,以一句年少意气,带过齐裕今晚的莽撞失态。
……
篝火长燃不尽,晚宴持续许久。
久到皇帝道一句“乏了”,率先离席回帐,将剩余待客事宜交给礼部尚书主持。
没多久,见宴上氛围实在古怪,玩乐兴致不高。
俞青仪砍去后面的舞乐戏法,提前结束今日的篝火晚宴。
——
楼予深揽着祁砚的肩膀,见他回帐一路都在沉思。
“在想什么?”
掀帘进帐后,楼予深打趣他,“别家夫郎荣封诰命都欢天喜地,夫郎怎么拉着一张俏脸?活像个小冬瓜。”
祁砚斜瞄她,“数你长了张嘴。”
这话说得还不如油嘴滑舌两句呢。
楼予深闷声一笑,“与我说说,可是有什么烦忧?”
祁砚摇了摇头,“不是,只是有些迷惘。
“从前我的一切都来自母亲,我的所有努力都站在母亲肩膀上。入京后,我受到的一切尊敬又来自于你。
“我只是……只是觉得、抛开母亲给的钱财,抛开父亲给的助力,抛开你给的楼府主父地位。时至今日,我好像才仅凭一己之力得到什么。”
说到这里,他又道:“这样说也不全是。如果没有你,楚家姐夫不会与我交好,不会将他的武术教给我。如果没有你陪我练习武术,我今日也胜不了。
“甚至、没有你,我根本接触不到宫宴。”祁砚越说越觉得挫败。
楼予深越听越觉得可爱。
“你还记不记得我是如何来的京师,如何开始做的官?”
她是因姬以擎想夺祁氏才被举荐来京师做官,是因祁氏才踏上这条仕途。
“我自打出生,便享受母亲哺养,父亲照顾。两个姐姐处处让着我,保护我。”揽着祁砚的肩,她安抚,“每个人从诞生那一刻起,就注定借力成长,无一例外。”
不借力的,早就将命还给天母了。
“不必囿于你如何走到今天,你说你借了我的力,可我何尝不是借你的力才走过从前坎坷?能记清是什么将你堆至今日高位,切勿忘本,如此便足够。”
楼予深开导他:“与人打交道便是互相依靠,互相借力。你觉得祁氏厚财成就了你,可如今,你的存在,何尝不是对整个祁氏的庇护?
“它捧起你,你庇护它,不必执拗于谁依靠谁。”
从来都是互相的。
“再说楚家姐夫,楚天歌去往西北边境后,一首往楚府走动的是你,照顾楚家父子的也是你。我一个女人,再怎么照顾,又能与好友家中男眷如何亲近?左不过在他们遇事时才出面相助。
“是你待他们费了心思,楚家姐夫才愿意回报你。
“与其说是我让你们相识交好,何不说,是你维系了楼府与楚府的关系,让我与楚天歌都安心也省心?”
“你这么一说……”祁砚食指轻敲下巴,“有时让脑子追着你的话跑也挺好的。”
这样可以很轻松地想通,不用钻牛角尖。
“夫郎向来聪慧,如果我说的话完全没有道理,你的脑子是不会追着我的话跑的。”
“嗯哼~”
祁砚哼唧一声,算是承下她的夸赞。
随后他再道:“如果没有你,我这一身武艺还没有在圣上面前显露用处的时候呢。”
楼予深冷不丁挨他一记软刀子,熟练装聋。
“天色己晚,该歇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