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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时因 第一个故事(二)

这一天的气温很高,空气中卷动着催人入眠的热风,不少客人都闷出了一头的汗水。免费看书就搜:齐盛小说网 qishenxs.com父亲仍然严谨地穿着他那身符合礼仪的华服走来走去,连袖子都没有卷起来一点。

这是父亲形象中的另一面,他对待朋友很宽容,自己却严肃、循规蹈矩、一丝不苟。母亲曾经对我讲过,祖母去世的时候,父亲还没有开镖局,只是个每月领两个金铢的小捕快,一直过着简朴的生活。但当老娘病逝时,他却愣是把衙门上下借了个遍,办了一场风风光光的丧事,然后啃了一年窝头咸菜来还债。现在父亲不必啃窝头咸菜也能为我办婚礼了,自然要把场面弄到极大,不但符合他的身份,更加符合他的性格。这种性格,如果要用负面的、讥嘲的语气来形容,就是四个字:死要面子。当然作为儿子,我从来不会把这四个字当着他的面说出口。

日头偏西时,一大群陌生人进到了府里,其中一部分开始在空地上搭台树棚,那是父亲请来的戏班子。和那种一切活计都得自己动手的草台班子不同,这样的大戏班都有专门的杂工负责搭台,当然价格也不菲。这个婚礼的每一处细节父亲都考虑到了,风光、热闹、隆重,除了没想到会有人来捣乱之外简直完美无缺。

罪犯的第三个目标正是这个戏班。当戏子们在临时搭起的棚子里开始涂抹油彩和准备服装时,一个小生忽然发出了惊叫声,原来他身边的一口衣箱打开后并没有衣物。

里面只有十多条毒蛇,金环蛇、竹叶青、五步蛇,乱七八糟什么种类都有。这些毒蛇飞窜而出,转瞬间已经咬伤了六七个戏子。戏子们大呼小叫,带着脸上还没涂完的油彩仓皇逃窜,倒是个个嗓音嘹亮,喊救命都带点美感。

幸运的是,现场都是江湖客们,有会捉蛇的,也有会疗毒的。虽然没有对症的蛇药,但能暂缓毒性发作,让受伤的戏子可以去找大夫医治。只是经此一扰,戏子们已经凑不齐演出阵容——能凑齐也没胆子了,今夜的戏曲表演也只能宣布告吹。

父亲铁青着脸,细细思考这三件事,我觉得假如到这时候他还得不出结论,那就简直太笨了。不过父亲毕竟是父亲,他握紧了拳头,嘴里喃喃自语着:“这个人不是来找我报仇的。他是来阻止我儿的婚礼的。”

父亲的头脑一刹那变得灵光。其实他早该想到的。罗镖师是这桩婚姻的主婚人,烟花鞭炮是用来庆祝婚礼举行的,戏班子也是为了增添热闹气氛而来表演的。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的名声是招致报复的主因,却未曾想到,对方并不是借搅乱婚礼来向他复仇,而是以搅乱婚礼本身为目的。

这个人想要阻止我成亲。

父亲猛然转过身,向着后院跑去。他不顾众人惊讶的目光,施展开轻功,以最快的的速度奔回后院,推开了罗镖师的孙女休息的房间。床上躺着一个人影,胸口微微起伏,似乎在熟睡中。父亲走上前,看着这个人的脸:这不是罗镖师的孙女。或者说得更确切一点,这不是早上跟随着罗镖师而来、并且自称是罗镖师孙女的那个女人。这是父亲派去照料她的女仆。但现在,昏迷的变成了女仆,而那个见到罗镖师的脑袋就立即往地上瘫软的女人——不见了。

父亲跨出房门,看看渐渐暗下去的天色。马上就要到时辰了,这个女人又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情呢?她会一把火把整个宅院统统烧掉吗?他猛然想到了什么,大步向我居住的小楼冲去。

父亲反应得太晚了。在他发现人被掉包了之前,冒充罗镖师女儿的那个女人早已经找到了我。

当她如旋风般破窗而入,砰啪两下把伺候我的仆人打晕在地上时,我刚刚把头从眼前的千里镜面前转开。这个美丽的羽人女子,目光中充满了愤怒和某种危险的决心,但显然我还要火上浇油。

“你先看看这封信。”我说。

我把一直握在手里的信递给她。她狐疑地展开信,面色微变。

这封信是她自己写的,可以看做情致缠绵的情书,也可以看做图穷匕见的警告。她在这封信里讲述了对自己情人的无穷尽的思念,追忆着两人过去曾有的美好时光,控诉着对方的无情变心,明白无误地表述了如下原则:你要么选择孤独一生,要么选择我。没有第三种选择。否则的话,她将会用尽一切办法展开自己的报复。信上的字体从工整到凌乱,再到工整,显示出写信人情感的波动。老实说,一个羽人对华族文字运用得那么好,足以让好多宛州的贵族小姐们都汗颜无面了。

“这封信真感人,”我说,“看到这封信我就能猜到,如果你得知了这场婚姻的讯息,一定会赶来破坏。”

“你说对了!”她咬牙切齿地回答,“我决不会让这场婚礼走到头的。”

她开始四下张望,寻找一切可以寻找的地方。我笑了:“你在找什么?”

“这里为什么只有你?他呢?”她反问。

“他是谁?”我故意问。

“还能是谁?那个马上就要当新郎的王八蛋!”她吼了起来,“为什么躲着不见我?叫他出来!”

她又看了我一眼:“你是他的弟弟吧,我听他提起过……把你放在这儿做挡箭牌算是什么?让他自己滚出来见我!”

我怜悯地看着她,摇摇头:“我并不是什么挡箭牌。他不会做新郎的,我才是那个当新郎的王八蛋。今天要成亲的是我。”

她倒抽一口凉气,退后两步,惊讶地看着我:“开什么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我回答,“你听说‘胡总镖头的儿子要成亲了’,就以为是我哥哥,但事实上,那是我。”

“不可能!我看到过请柬,也听到过路人的谈论,要成亲的就是他!”

我轻叹一声:“你看到和听到的,不过是一个名字。我哥哥在外面拈花惹草常喜欢用假名,非常不幸地,他在和你花前月下的时候,使用的是——我的名字。那个名字,就写在我刚才递给你的那封信上,你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个称呼,全然不知道,你所呼唤的,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人。”

“可你怎么可能成亲!”她看来像被雷击了,但很快又嚷嚷着,“你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而且从小病病歪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你怎么会成亲?”

我低下头,看看自己身上根根凸出的骨头,看看细的像树枝一样的手腕,看看弯弯曲曲拧在一起的双腿:“这种事情的确不多见。但如果你有一个头脑固执又好面子碰巧手里还很有钱的父亲,在你儿子离死不远时,难免不会做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蠢事——比如说,冲喜。”

“冲喜?”她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我点点头:“没错,就是很多人所相信的结婚的喜气能带走疾病的秽气。而这位伟大的父亲过去并不太在意这个年幼的、一生下来就浑身是病的儿子,也许他心里巴不得他早点死呢。现在为什么又会采取这种只有无知愚民才会使用的烂招?因为他在情急之下别无选择了,如果这个孩子再死去,他就彻底绝后了。”

她失魂落魄地退出几步,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满眼都是绝望。过了很久,她才低声问:“绝后?你的意思是说,你哥哥……他已经……死了?”

我没有回答,推动着我的木头轮椅,来到窗边,我的千里镜就架在那里。多年以来,我就这样藏身于我的小楼上,靠着那个河络磨制的水晶千里镜,从这座整个院子里最高的楼上朝下俯瞰,观察着外面的世界。今天早上,当她刚刚跟着罗镖师跨入大门,我就已经注意到了她。

罗镖师其他毛病没有,就是略微有些好色,被人设套抓住把柄威胁不足为奇,何况是这样一个美丽的羽人。所以她才能以罗镖师孙女的身份堂而皇之地混进来。她混进府中之后,在僻静处杀死罗镖师,再用迷药迷昏送菜的下人,将罗镖师的人头送上餐桌。

这之后她假装晕倒,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弄昏了一个女仆来顶替自己。此后的行动就更加方便,稍微改扮一下,换件外衣,就没有人认识她了。那一番点燃烟花、搅扰戏班的做作,既不是为了向父亲报复,也不单是为了阻扰我的婚礼,其最重要的目的在于激起旁人的敌忾之气,让他们或为了献媚、或为了力图自保而开始搜寻凶犯。这样群体性的所谓警觉、搜查、寻找,看似很有威慑力,实则是最愚蠢的行动:没有人明确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但每个人都会表现出自己在找点什么,于是凶犯反而可以轻而易举地混在人群中,大模大样地、丝毫不会引人怀疑地寻找她真正要找的东西——新郎的住所。

“你说得半点也不错,”她听完我的话后,沉默了一阵子,终于点点头,“但我有一点不明白。就算身居高处,可以用这副千里镜观察我的行踪,但你怎么能确定我可疑?怎么能在我刚一进门就盯上了我?”

我放下千里镜,缓缓地说:“我又不是神,怎么可能认出你。我只是认出了罗镖师,跟在罗镖师身边女人,自然就是你。因为你的所有行动步骤,都是一封匿名信教给你的,而那封信……是我写的。”

她立刻变得全无血色,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腰间。我艰难地向她摆摆手:“不用紧张。你觉得我有能力伤害到你吗,一个十一岁的瘦弱的废人?我不过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而已。”

对方的警惕稍减,但仍然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什么忙?”

“你已经帮完了,”我回答,“你制造了这样一场混乱,所以我安排的人才能找到机会,把那个可怜的新娘放走。”

“新娘?”她一愣,“为什么要放走?”

“强扭的瓜不甜嘛,你总不会认为被拿来冲喜的新娘都是心甘情愿的吧?”我耸耸肩,“她是被我父亲强逼的,因为她是杀死我哥哥、也就是你的情人的凶手,而且她杀死我哥哥的原因和你一样,也是始乱终弃——瞧瞧,我们四个之间存在着多么纠结而混乱的关系。”

“本来以她的武功,是伤害不了我哥哥的,但我哥哥当时碰巧遇到点小意外:他被弄瞎了眼睛,并因此感染了重病,成天只能躺在床上大呼小叫‘我的眼睛啊!竟然敢伤了我的眼睛!’,所以才被她得手了。你瞧,归根结底的话,我的这场莫名其妙的婚礼,还得感谢这位凶手呢。”

现在她的脸色真是好看,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会儿绿,简直可以开一个颜料铺。我很能明白她的感受:想要寻找的情人被情人的情人所杀,而自己偏偏帮助了这个情人的情人逃走,而这一切都出自情人的弟弟的策划,该弟弟的名字被情人用来欺骗过她——用简单的几个字是没办法描述那种复杂的情绪的。

她瞪着我看了很久,长出一口气:“真是没想到。你这么一个小破孩,心眼那么多。我这封信,也是你从他那儿偷的?”

“他当然不会把情书交给我看了,”我回答,“不过他死之后,我怎么看他都管不着了。”

“所以你选择了我?就是因为名字上的巧合?”她说,“但我只是一个嫉妒的女人,难免不会把你的计划搞砸了。”

“嫉妒本来就是一种最可怕的力量,这一点你自己应该能体会。”我笑了起来,指了指她扔在地上的信,“这封信的后半段,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锋锐的尖刀在放射出杀气。”

“那你为什么建议我选择罗老头来下手?你恨他,想要借刀杀人?”她又问。

我重新把眼睛凑到了千里镜上,观看着院子里的动向:“我当然是想小小的出一口气,因为这桩婚姻就是罗老头给我爹提议的。我没有我哥哥那样健康的体魄和英俊的外表,但我向来对自己的头脑很自负,娶个媳妇来冲喜这样愚不可及的馊主意,只应该发生在那些猪脑子身上。啊,你应该走了,我看到我父亲去后院了,大概已经在怀疑你,估计很快就能赶到这里来。不过在走之前,麻烦你往我胸口刺一剑,我已经用炭笔画好了点,这一剑能让我看起来伤得很重,却又不至于送命。”

“你又想要做什么?”她皱着眉头问。

“苦肉计,在我父亲面前做出无辜的假象,”我回答说,“否则万一被他查出他的儿媳妇是被我放跑的,我恐怕很难承受得住他的惊喜。虽然我没太多日子可活了,总归是多一天算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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