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原雪(三)
烤了一阵子火,身体逐渐有了知觉,最早出现的是针刺一般的痛楚,从脚底升起,蔓延到腿,再到双手。免费看书就搜:你阅读 niyuedu.com他哆嗦着,努力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以便减轻这种刺痛,这时窗外飘来几句话,模糊地传入耳中:
“怎么都不招……还真是顽固……”
“明天……斩首……”
谢扬霍然站起,顾不得双足的疼痛,扑到门口,急忙问道:“怎么了?那个……那个斥候要被斩首了?”
站在门口的两名士兵望了他一眼,其中之一开口回答:“是啊,那个蛮子死都不开口,上头已经决定明天就把他的脑袋砍了。”
两人无所谓地走开,剩下谢扬站在门口发愣。头有些晕,身体因为寒冷止不住的颤抖,看来是在冰天雪地中受凉了。但更加冰凉的是内心。阿古尔要死了,因为坚持不肯招供出所谓的接头者,他会被处死。他并没有亲口向自己承诺过什么,但他还是用行动做到了,这行动的代价是他的生命。
年轻的羽人觉得身子软软的,几乎要站不住,只能靠在门框上。这一瞬间他突然想到了阿古尔的妻子,她大概还在草原上耐心等待着丈夫归来,但最后等到的却只能是一具尸体。这个大多数时候憨态可掬、偶尔又像哲学家的蛮子,最终将无法回到家乡。
这一夜的风暴尤胜往日,坚固的木屋似乎也在风中摇摇欲坠。老孙头裹紧了被子,睡得正酣,梦见自己回到了暖和的树屋中,喝着温和的果酒,却不防被人一把推出了树洞,从半空中摔了下去。他惊叫一声,醒了过来,老眼昏花中看到一个人正站在身边,摇晃着他的肩膀。
“你干什么!”老孙头很恼火地挥挥手,闭上眼睛,试图接续之前的美梦,但对方不依不饶,仍然起劲地摇着。
梦接不成了。老孙头不得不坐起来,定睛一看,眼前站着的是谢扬,这一下火可就大了。
“他们不知道我老人家喜欢睡觉,你还不知道么?”老孙头怒目而视,“这么晚了还来烦我干什么?”
谢扬不去理会他的情绪,一字一顿地说:“老孙,我要你帮我,解了囚房门上的秘术。”
老孙头一愣:“你说什么?你想要干什么?该不会是……”
谢扬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我知道你当年是个秘术高手,不过是为了避祸才躲到这儿来的,那一点花招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老孙头脸色一变,瞪了他一眼:“你这破孩子还真是什么都清楚……你为什么要我解秘术,要放跑你的朋友?”
谢扬慢慢点点头,老孙头的神情略微缓和了一些:“倒还挺讲义气。不过你想过没有,现在边境有人值岗,他伤得那么重,肯定溜不回去。往远处走再绕路的话,外面天气那么冷,他走不了几步就会被冻僵,不是让他送死么?”
“我想过了,”谢扬咬咬牙说,“我会带着他先往远处走,再把他一直护送回去。”
“可你这么做,就是罪上加罪,对羽族而言相当于叛国了,被蛮族抓住了则是越境,”老孙头说,“你要想好后果,尤其想好可能对你父亲带来什么。”
谢扬悚然,死死盯着老孙头,老孙头却仿佛突然间又回到了那副昏聩的德行,搓着手抱怨着:“这鬼天儿,真是不要人活命了……”
眼下不需要对死老头盘根问底了,重要的是求得他出手相助。想到这里,谢扬堆出一张笑脸:“什么东西都瞒不过您老……如果您能出手帮我一把就更好了。”
老孙头却不搭理,双目失神,似乎是陷入了某些遥远的回忆中。片刻后,他问道:“你打定主意了,一定要救你的朋友?”
“是的,一定要。”
老孙头轻叹一声:“年轻人的热血,真是宝贵。我年轻的时候,也是像你这样不计后果的。”他随即嘿嘿一乐:“没时间怀旧了……我们走吧。”
何方才见到老孙头一样,蛮子也在睡。但奇怪的是,他虽然身上伤痕累累,面容却十分平静,谢扬紧张兮兮地钻进门时,觉得胸腔都要爆了,他还有余暇说两句梦话:“老婆……我快要回来了……”
蛮子已经被打到麻木了,谢扬悲哀地想,心里一阵酸楚。他小心翼翼地推醒蛮子:“别出声!是我!我带你回家。”
蛮子懵懵懂懂地睁开眼,好半天才认出谢扬来。他咳嗽了两声,有些吃力地说:“鸟人,你别管我,别连累了你。”
“放屁。”鸟人简短地骂了一句,把蛮子背在了背上,于是他很快发现这是多么艰巨的一项任务:蛮子的体重几乎是他的两倍,块头也比他大许多,能把蛮子顶在背上已经是极其勉强,要带着他走路,几乎不可能。
拼了,谢扬想。他半分也不理会蛮子罗罗嗦嗦的央求,努力回忆着自己当年学习精神力时的那一点点粗浅的知识,驾驭着全身的力量集中于双腿之上,一点一点将阿古尔架出门去。马就在门外,只要把蛮子扔到马上,就会像上一次被误伤时那样,较为轻松的把他弄走了。然后借助风声的掩护,可以带着他绕出营区,把他送回到蛮族的国境内,到了那里……
这个计划显然构想得不错,可惜在实践中遇上了一丁点偏差。当谢扬几乎是连拖带拽地把阿古尔弄到门口时,他发现了两件十分不妙的事情。其一,准备好的马匹不见了;其二,被他求着望风的老孙头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站在那里的,是他的死对头祁风大人。
祁风以掌控一切的姿态站立在夜色中,谢扬看不清他的眼神,但可想而知其中充满了嘲弄。他下意识地想要张弓搭箭,但随即想到:射杀军官,罪加一等。眼瞅着祁风已经迈开步子向他走了过来,谢扬将心一横,把蛮子往地上一放,攥住他的手腕,低声说:“蛮子,抓紧了!千万别松手!”
阿古尔还没反应过来,忽然看到谢扬的背后慢慢浮现出一道蓝色的微光。这微光在转瞬间变成一道圆弧,在暗夜中闪出夺目的光彩。那蓝光在最眩目的一刻后收敛光华,化为两道洁白的羽翼。
坏了,阿古尔只来得及蹦出这个念头,这鸟人居然想在这样的天气里起飞。但他已经没有机会去阻止了,羽人的双手一紧,他就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道,带动着自己的身体向上升起。
鸟人疯了,他绝望地想。
历史上曾经有一个著名的战例,那是在燮朝末年的乱世角逐中,一场羽人和夸父族之间的惨烈战役。羽族通过事先的偷袭,毁掉了大部分夸父的强弓,使他们的空中打击占据了绝对上风。
那一战夸父们拼死力战,很多倒下的战士身上都插着几十支乃至于上百支密密麻麻的箭支,但仍然无法阻挡那些飞翔的精灵。然而,羽人们显然对殇州的气候缺乏了解,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当一阵微风悄悄刮起时,陷入绝境的夸父们脸上都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果然,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袭击了这片战场。身体轻薄的羽人们从来没有遭遇过这样可怕的力量,很快全都被狂风卷走,无法自控地在空中旋转翻滚。他们中的很多人不知所踪,剩下的一部分都撞到了山崖上,化为无法辨认的乱糟糟的一团血肉,在冰雪里被封冻起来。
这个战例谢扬原本也听说过,但这个时候他却像一个真正的蛮子一样,什么也不畏惧,什么也不考虑,在纷乱狂暴的气流中努力平衡着身体。蛮子的身体很沉重,吊得他的手腕生疼,但倒是有一个好处:重量大了,对平衡的控制稍微容易了一些,如果但只有他一个人,恐怕早就被吹得没影了。
尽管如此,这样的飞行仍然万分凶险,谢扬只觉得背后的羽翼似乎都要被连根拔起,虽然那只是错觉,羽翼的末端只有两个凝翅点而已。艰难地回头看看,祁风骑着一匹耀眼的白马,虽然速度不快,却也穷追不舍。
谢扬低声咒骂了一句,竭尽全力提升着速度,他恍然间觉得自己回到了童年时分,回到了父亲对自己严苛的训练中。那个不苟言笑的中年人手中持弓,毫不留情地一箭一箭向自己射去,稍微飞慢半个身位,就有可能被一箭穿胸。父亲用的是真箭,箭头并没有掰掉。
年少的羽人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体会着在天空中抱头鼠窜的奇特感觉。头上的汗水顺着额头流入了眼睛,都顾不得擦一下,只能努力睁大模糊的双眼,同时用耳朵来补偿视力的损失。那真是令人终生难忘的体验。
而眼下,情况比那时候还要糟糕。父亲出手毕竟留有余地,估算着自己只要尽力就能躲得开,现在风暴可没那么温柔。整个天空都被席卷在乱流中,四周白色的雪花如波浪般怒卷,让羽人觉得自己是条无力的小鱼,徒劳地试图和海潮相抗衡。
手上的分量越来越重,似乎手腕都要被拉断了。蛮子在玩命地嚷嚷着什么,谢扬听不清,也不可能听清,但他知道,蛮子一定是在要求自己把他放下。
太晚了,谢扬禁不住苦笑一下,为了躲避追兵可能射来的利箭,他飞得过高了,从那么高的空中,放下也是死。他早就在尝试着稍微降低一些高度,但现在的气流根本不容许自己下降了,就算是停止挥动羽翼,身体也不会往下落。这可是两个人的体重啊!身后的祁风倒是依然紧紧跟随,但那匹马也已经疲态尽现,估计撑不住了。
我怎么那么蠢,他突然想到,那么大的风雪,就算放箭,也绝不可能射中我们的。我原本只需要在低空飞行就够了,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终于,谢扬的身体完全失控了。身体几乎已经冻结成冰,精神力也消耗到了极致,连羽翼的形态都无法再维持下去,一道暗淡的蓝光闪过,翅膀消失了。谢扬身不由己地像片枯叶般开始打旋,手里却依然死死攥着阿古尔的手腕不放。
已经可以看到山崖了。这是风为两个倒霉蛋选择的最后归宿,一座高耸直立的山,嶙峋的岩石依稀可见。谢扬听到阿古尔一声惊惶的惨叫,然后听到自己嘴里爆发出比蛮子还要响的叫声,脑袋已经直冲冲地向着岩壁撞了过去。
可见人生是不可预期的,谢扬在最后时刻莫名其妙冒出了这个念头。他曾经胡思乱想过很多次,自己最后究竟会怎么死掉,被刀砍死、被箭射死、被马蹄踏死、被水淹死……五花八门,什么怪招都有,唯独没有想到自己会在山壁上一头撞死。这种死法,简直就像一个愚不可及的大傻瓜,父亲要是知道非得气出病来。
大傻瓜呼出一口气,闭目待死。然而,就在这一刹那,他紧闭的双眼却感受到一点光的刺激。这不是那种刺眼的雪的白色,而是一种温和的、橘黄色的光。他禁不住睁开了眼睛。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团巨大的光晕,状若莲花,正挡在两人和山壁之间。谢扬身不由己,一头扎进去,顿时感到一股柔和的阻力,就好像撞进一团棉花,一点点消散了自己身上的巨大冲力。
然而空中飞行的势头太猛,最终没能完全消掉,两个人还是撞到了坚硬的岩石。砰的一声,谢扬觉得全身的骨头都散了架,五脏六腑似乎都被撞移了位,身子软软的开始往下坠。但是他很清醒地意识到,这一撞的绝大部分力量与速度终于被那团光晕消除了,自己并没有被撞死。自己都没有死,身子骨结实的蛮子肯定也撞不死。
我们都还活着!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谢扬陡然间深吸一口气,强行凝聚所有残余的精神力,在背后再次展开了一双歪歪斜斜的羽翼。这样的翅膀要是被父亲看到非得被骂死,但此刻,它竭尽所能的延缓着两人下坠的势头,使他们不至于摔成肉饼。
咕咚两声,两个肉饼跌到了地上。谢扬的脑袋旁边就是一块尖尖的岩石,正好对着他的后脑勺,差一丁点没有戳中。至于阿古尔,一头扎进了深深的雪堆里,死活未知。
谢扬顾不上为自己的幸运倒吸一口凉气,也顾不上四肢百骸疼痛难忍,抓住阿古尔的肩膀往外扯,担心他摔晕了闷死在里面。不料蛮子不需他帮忙,自己很轻松的把脑袋拔出来,像狗出水一样抖落脑袋上的雪片,愤怒地叫嚷起来:“你他妈的活腻啦!这样的天气也敢飞?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
蛮子的声音虽然有些发抖,却中气充沛,半点也听不出受重伤的样子,谢扬一怔,感到有点不对劲,仔细看他的脸,那上面的血痕已经被雪擦掉了,却居然见不到伤口。
谢扬已经猛然意识到些什么,似乎有股猫腻的味道在扩散,回头一看,祁风半死不活地瘫软在地上,像牛一样喘着粗气,看来方才的那道光是他放出的秘术,救了两人的命。但此刻谢扬心中已经没有半点感激之情,奋起余威揪住了阿古尔,向他身上胸腹等处轻轻砸了若干拳。
蛮子没反应过来他想干什么,等到醒悟过来,赶紧补上几声“哎哟”,更觉得不对味,讪讪地住口,心里知道要糟。果然身边的鸟人痛心疾首地说:“蛮子,没想到你伤得这么重,连反应都迟钝到了这种程度,我想一只大风也不过如此吧。”
蛮子嗫嚅着想搪塞两句,却听得鸟人一声怒吼,吓了他一跳:“老子差点把命赔在这儿了!你说,你到底在搞什么阴谋?”
蛮子满脑门是汗:“不是不是,不是什么阴谋,你误会了,事情是……是……”他结结巴巴一阵子,看着鸟人头上青筋暴起,牙齿都要咬碎了,更是慌张得说不出话来。最后把手一摊,冲着远处大喊:“喂!我扛不住啦!你自己过来说吧!”
说完,他躲闪着谢扬锥子一般的目光,龇牙咧嘴地揉着摔疼的屁股,灰溜溜地躲到一旁。祁风慢慢站起身来,一步三晃地走到谢扬面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扬起手,啪的一记大耳光扇在他脸上。
“你没脑子啊!”他愤怒地骂道,“想把我们都害死?”
谢扬被这一巴掌打傻了。不是因为祁风下手太重,也不是因为他骂得太狠,而是由于他的声音。
那是一个清脆的年轻女子的声音。
祁风是个女人?一直以来只是乔装男子?谢扬脑子里瞬间闪过这个猜测,但很快自己否定了。这个声音和之前祁风的口音绝不相同,何况自己和他面对面打过不少照面。要说一个女人能装扮成男人而不被看出来,除非是说书先生嘴里的拙劣故事。
祁风已经走到了面前,真是一个姑娘,一眼就能辨认出来。这姑娘除去那副恶狠狠仿佛要把人一口活吞的神情,倒也生得满好看的,但最令谢扬吃惊的是,这张脸很熟,似曾相识。
他冲口而出:“我好像以前见过你。”随即想起以前在雁都的时候,身边那些风流的朋友总用这句话来和年轻女孩搭讪,不由有些尴尬。
没想到对方冷冷地回了一句:“你当然见过了。”谢扬反而糊涂了:见过?真的见过?在哪儿?他挣扎着挪动身体,先随这女子找到一处勉强避风的地方,脑子里滴溜溜转着,搜寻记忆里的每一处角落。
这张脸真的见过,但又不似眼前这般活灵活现,好象缺少点色彩。色彩……色彩……
好象一道闪电划过,谢扬想起了眼前这姑娘是谁,同时捎带想起的还有英明伟大的父亲。父亲手里扬着画卷,十分满意:“这女孩子很不错,配得上做我的儿媳。”
“我不娶,”儿子噘着嘴嘀咕,“我都不认识她,凭什么要娶她?要说漂亮,雁都街头漂亮的也不少……”
“胡说!”父亲勃然大怒,“祁家是什么地位?和我们正好是门当户对!怎么能和街头随便一个什么女人相提并论!”
谢扬回忆到这里,只觉得全身的冷汗不停地冒,硬着头皮抬起头,正迎上眼前的女子的目光。“你就是……祁羽?”他低声问,声音发颤。
“祁风是我哥哥,我说的话他一般都不敢不听,”对方答非所问,却也解决了谢扬心里的疑团。原来一切都是她背后授意祁风干的,倒也难怪祁风一个人就有两个人的饭量。
“你跟着你哥哥到这里做什么?”他又问。
祁羽哼了一声:“我就是想来看看,那个口气大得不得了、说宁可随便娶个雁都街头的姑娘的家伙,到底有几斤几两。”
谢扬不敢接茬,心里想着,女人的自尊心真是太可怕了,实在是不可理喻。祁风为什么一直玩命地和自己作对,也有了答案。不过如今还有一件事没搞明白,这件事他想起来就气不打一处来。
“蛮子!”他吼道,“给我滚过来!”
蛮子像个待嫁的华族小姐,扭扭捏捏地走近,随时准备转身鼠窜。谢扬大步上前,揪住他的衣襟:“你怎么会和她串通起来骗我了?老实交待!”
祁羽不无轻蔑地评价说:“不敢冲我发火,只敢对着老实人撒气,这点出息!”
谢扬装作没听到,瞪着阿古尔的双眼里快要喷出火来,阿古尔苦着脸说:“这不能怪我,我是被逼的。那天我被抓来之后,他们问我到底为什么在边境晃荡,我顺嘴就把你说出来了……”
谢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顺嘴就说出来了?我他妈的还一直以为你坚贞不屈宁死都不把我供出来呢!”
阿古尔憨笑一声:“我当时根本没想到会有什么后果,说出口后,后来才觉得不对,但是好像已经晚了。”
谢扬呻吟一声,忽然觉得身上的伤处痛感增强了十倍,一屁股坐在了雪地里。失去知觉之前,他只听到风声呼啸,在自己身畔盘旋不休。
“原来你也有富于爱心的时候,”谢扬撇着嘴说。说话时,祁羽正轻抚着两株小树,一脸爱怜的神情。
“爱心不能滥施,”祁羽回应说,“某些生物不配得到爱心。”
阿古尔侧过头看看某些生物,咧嘴想笑,又不敢笑,但这并不能让他免遭荼毒。果然谢扬一肚子气无处发泄,只能转向他:“你说你,啊,平时呆头呆脑的,诈伤倒装得像模像样的。她给了你什么好处?”
阿古尔瞅瞅祁羽没注意,压低了嗓子说:“她说她想考验一下你的人品,看看朋友有难的时候你会不会挺身而出,我想着反正每天好吃好喝就是装痛喊两声,也没啥了不起的,就同意了。可她也没告诉过我你会笨到在暴风雪的天气起飞……幸好她秘术功力还真不含糊,不然我们俩都完啦!”
“这女人真是个疯子,”谢扬万般无奈,“上次她找那个摔跤高手来教训我,下手半点轻重都不知道,得亏碰上了你,否则我的命就送掉了。”
阿古尔感受到不远处的祁羽身上散发出某种森冷的杀气,不敢附和,突然间把声音压得更低:“可是,这些天来,为什么我不觉得你恨她呢?感觉你还对她挺有好感……”
谢扬想了想:“大概是因为,这件事情让我对自己有了一些新的了解吧。你知道,人总有迷惑的时候,能够让自己克服某些迷惑,吃点苦头倒也值得……还有她的笛子吹得好……再说了……”
“再说什么?”
谢扬扯着阿古尔走远了几步,这才敢悄声说:“我过去没想到她长得那么漂亮,不然说不定就不拒婚了……”
“你不是见过她的画像吗?”
“咳,你不知道,我们羽族的贵族最爱虚荣,明明家里子女丑得不行,也一定要把画像弄得漂亮点,我妈当年就是这么上当的。所以我那会儿根本就没相信那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