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扶着腰,唉声叹气地下了机器,惹来童欢无情的“嘲笑”:“这才多久就不行了?”
何南北汗流浃背,大大咧咧地扑到地上便不愿意动弹:“老了老了,哪能跟你们这些小年轻比啊!”翻了个身,又碎碎念道:“这时候要是有人给捏肩捶腿,那享受……”
话音方落,一双手便覆上了她的小腿,手法专业,力道轻柔,拂去她大半疲累。搜索本文首发: E8中文网 e8zw.net
何南北敛眸享受半晌,才学宫廷剧里。娘开口,将贵气慵懒拓了个十成十:“小欢子,手艺不错啊?”
童欢唇边漾起抹笑:“谢贵妃娘娘。”
一个人在帮另一个人按摩,何南北后知后觉地发现,她跟童欢的距离又近到了一个十分微妙的程度。为了防止自己把持不住荼毒了祖国的花朵,何南北蓄意打破了气氛,调笑道:“我劝你趁早离我远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女人。”
她以为,说了这话后,童欢就会避之不及地远远逃开,对方却是十分冷静地将手拿开了,抬起一双钻石般的黑眸,不带感情地瞧着她。
“所以?”
何南北再接再厉:“所以,你小心一点,小心我哪天把持不住把你……”
“把我怎么样?”
“就那样。”
“那样是怎么样?”
何南北无奈地笑了:“你在跟我抬杠吗?”
她扭头看了眼窗外,日晒强烈,晃得她什么都瞧不清楚。回过神来,她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句地道:“我觉得你不会想知道的。”
童欢也笑:“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把我的想法了解得这么清楚。”
对于她的态度,何南北并不意外。虽然已经来到二十一世纪,但人的想法并不能随着时间的推进而转变,她不能强求她身边的人接受同性恋,虽然同性恋跟异性恋没有什么区别,虽然这是个客观存在的事实。
何南北撑着软垫,直起半个身子,示意了一下门口的位置,语调拖得很长:“那你还不赶紧?”
童欢干脆利落地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就算早已经预知到这一幕的发生,现在未免还是有些心灰意冷。何南北惆怅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准备放松地在原地躺一会。
过了半分钟,只听一阵窸窣,竟然是折回来的童欢。
“怎么了?”何南北问她:“落东西了?这么不小心?”
童欢不答,将扎得好好的马尾扯散,润泽得如同缎子般的黑发一泄而下,走到何南北面前蹲了下来,神情有些古怪地望着对方。
她歪了歪头:“你说你喜欢女人?”
何南北失笑道:“难道你是为了问这个,才专门回来?”
阳光缓缓攀上童欢的面庞,将那张素日淡漠的脸容染上些许可爱的稚气,何南北的心倏然软了一下,认真道:“我是喜欢女人,而且我打小就喜欢,这辈子都不可能改了。”
“哦。”童欢似懂非懂地垂下眼。
只消片刻,她又扬起头,伸手搭上何南北的肩,一扫之前的迷惘,冷静稳定,与刚刚判若两人。
“你喜欢女人,我知道了,可是——”
童欢的目光紧紧跟着震惊的何南北,贪婪地注视着她,宛若要将她每个表情都吞食殆尽。
肌肤相触,呼吸相闻,她轻轻地,以近乎梦呓般的语调说出了下一句话。
“那又怎么样呢?”
第三十四章
那又怎么样呢?
何南北茫然地张了张口, 一颗心像绑上了秤砣的羽毛, 轻飘飘的,又沉甸甸的。连日来的疑问和希冀, 明明早已被她深埋于匆碌的车辙,又被对方一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的反问句唤醒。
她终于确认,童欢这些天的所作所为,是想跟她发生点什么的前兆。辗转许久都没敢问的答案,竟与她无意间所做的梦重合,刹那间便来到了眼前。
该高兴吗?该难过吗?
何南北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只觉得自己如同坠入团巨大的迷雾,一脚深一脚浅,跌跌撞撞,欲觅出口又寻不得。
童欢还在等她的回答, 视线未曾离开过她半分,却不骄不躁, 静得宛若一尊雕像。
何南北伸出手, 替对方将刘海拂整齐, 声音缓柔:“是啊,能怎么样呢?”
紧接着, 她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走得很快,又很仓促。
童欢的嘴唇微微动了动,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何南北的身影便已经看不见了。她眉心紧紧拧在一处, 将手掌平贴在何南北刚刚坐过的地面上,无意识地摩挲了几下。
发了会呆,童欢站起身来,径直去向窗边,又给自己加了三组卷腹。
在此时此刻,只有最简单机械而又能够让她累到极致的运动,才能将她从乱麻似的思绪中拯救。
转眼便到了决赛。
前几日还拥挤的化妆间比之前空旷了许多,大部分知道自己入围无望的人已经提前走了,剩下这些,有胜券在握的,也有不死心,想咬牙搏一搏的。
童欢穿一件灰色的棉质工字背心,倚在化妆间的飘窗旁,漫不经心地看书。书还是那本《霍乱时期的爱情》,当时跟她讨论的人却……
阴影悄然袭来,童欢的手指别过书页,抬头,声音冷淡且不耐烦:“你又来干什么?”
徐子渔笑道:“我来看看你。”
一看就是黄鼠狼拜年,不安好心。童欢连理都懒得理她,兀自翻开下一页。
徐子渔等了半晌,见她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耐不住地开口:“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过来?”
没回应,她咬了咬牙。在她们那个小团体里,她永远都扮演着一呼百应的领导者的角色,童欢的沉默令她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