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慕尼黑大学。
物理系教授索末菲的办公室内。
索末菲、维恩、玻恩、泡利四人碰巧聚在一起。
今天是哥廷根大学和慕尼黑大学的物理教授交流会。
玻恩应邀前来，维恩和索末菲接待了他。
而泡利则是临近新年，特意来拜访导师索末菲，顺便分享他在量子研究所的见闻。
在泡利心中，索末菲对他恩重如山，他很敬重对方。
因此，二老一中一少，就这么凑在了一起。
泡利看到维恩后，眼神带着莫名的意味。
看维恩的表情就能知道，他刚刚估计被泡利呛的不行。
不过，还不等二人进一步开撕，海森堡就进来了。
一场“学术论战”就此结束。
此刻，四人全都对海森堡的论文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哪怕维恩也不例外。
他很想知道，眼前这小子到底哪点吸引了布鲁斯教授。
动手实验能力不行，基础知识掌握的不深，性格还内心扭捏。
怎么看都不像能成为物理学家的样子。
至于奥赛银牌、天才头衔这些东西，在诺奖大佬维恩眼里，那都是骗小孩的。
“Talk is cheap，show me your paper。”
索末菲特意戴上眼镜，郑重地接过论文。
其他人或坐或站在他的身后，一起阅读论文。
《量子论的基本方程》。
看到题目的一瞬间，索末菲心中震撼。
“好小子，该不会是重构量子论的论文吧。”
他作为海森堡的导师，自然知道这个学生对量子论的热爱。
现在对方又去了量子研究所工作。
除了这个方向，他觉得海森堡应该都看不上。
只是，重构量子论有那么容易吗？
索末菲不再多想，开始仔细看了起来。
“光谱频率数组？”
“光谱概率数组？”
哗！
他的内心一颤！
好巧妙的角度啊！
好雄厚的实力啊！
若是没有对量子论的深入理解，绝对想不到提取这两大参数。
而且它们还都是布鲁斯教授以前提到的：可观测的量。
仅仅这一步，索末菲就断定这篇论文绝对不简单。
起步《自然》正刊！
旁边的维恩、玻恩皆是同样震撼。
对于大佬们而言，论文的开篇基本就决定了论文的档次。
立意高低、角度新旧，一看便知。
毫无疑问，海森堡的这篇论文，是最顶级的开篇。
在繁芜复杂的量子论中，找到一个独特的切入点。
维恩忍不住看了对方一眼。
心中嘀咕道：
“难道是我看走眼了？”
索末菲神色惊喜，连忙问道：
“海森堡，这是你在闭关时想出来的吗？”
“这个想法太好了！”
要是换作以前的海森堡，此时肯定会不好意思。
但是现在，已经脱胎换骨的他，大大方方地说道：
“不是的，教授。”
“这是我在量子研究所期间，布鲁斯教授在讨论会上提出的想法。”
“他说如果想研究重构量子论的，可以参考这个角度。”
“泡利师兄也知道。”
哗！
众人心中震撼！
难怪他们刚刚看开头，有种惊为天人的感觉。
原来是出自布鲁斯教授之手。
那就理所应当了。
布鲁斯出品，必属精品！
泡利挠挠头，有点不可思议道：
“海森堡，难道你真的根据这两个可观测的量，推导出量子论了？”
“靠！那我再回量子研究所，岂不是要被疯狂嘲笑了。”
海森堡呵呵一笑。
“师兄，我还差一点，你看完论文就明白了。”
索末菲不懂他们俩之间的秘密，于是接着看论文。
“简谐振子。”
“动量数组p。”
“位移数组d。”
嘶！
众人又是一惊！
这不是当初布鲁斯教授推导量子概念的方法吗？
海森堡竟然完美借鉴了过来。
而且有理有据！
原子发生的不同频率电磁波，确实可以用简谐振子的方法研究。
如此一来，就把复杂的物理问题，变成了数学问题。
而简谐振子对物理学家而言，那就太熟悉了。
“这个想法太棒了！”
索末菲再次问道：
“海森堡，这是你自己原创的吧？”
海森堡自信地点点头。
“教授，后面的内容，都是我闭关的成果。”
索末菲甚至兴奋地拍了拍桌子。
“好！”
“非常好！”
“仅仅凭借这个想法，你这篇论文就不得了啊！”
“竟然能从这个角度重新研究量子论的实验现象基础。”
“创新性太强了！”
索末菲显然已经被论文震惊住了。
所以，哪怕他当着外人的面，也情不自禁地大肆夸奖自己的学生。
这就是索末菲深受学生喜爱的原因。
泡利现在是一边为海森堡开心，一边为自己担忧。
他之前才反驳过布鲁斯教授，说这个方向是错误的。
结果很快就要被啪啪打脸了。
以他的素养，当然知道海森堡这篇论文的价值。
绝对是顶级的成果！
不过，这就显得他是小丑了。
泡利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只要脸皮厚，尴尬的就是别人。
维恩心头震动。
他没想到自己真的看走眼了。
眼前的海森堡果然配得上天才之名。
虽然对方借鉴了布鲁斯教授的方法，但是使用过程完全不一样。
对方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眺望到了更远的风景。
现如今的物理学，理论方向想要有所突破，其难度比实验物理高了一个层级。
但是海森堡做到了。
维恩此前哪怕再对海森堡有看法，他也得承认：
“了不起！”
几人中，唯有玻恩最为平静。
他在看到动量p和位移d的形式时，忽然觉得有点熟悉。
“这种符号形式，好像是数学中的某个分支。”
“但是我记不清了。”
“有点意思。”
这时，泡利急性子催促道：
“导师，快翻下一页，我想知道最后的结果到底是什么。”
索末菲宠爱地笑了笑，继续翻下去。
结果就震惊了众人。
“数组相乘。”
“p×d≠d×p。”
轰！
索末菲四人瞪大了双眼，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
“这怎么可能？乘法不满足交换律吗？”
“估计是算错了吧。”
但是这么明显的错误，哪怕是小学生都不会犯啊。
海森堡就算再偏科，他也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即便是维恩，他也不相信海森堡会粗心写出这种东西。
这一刻，四人都没有率先发声。
他们紧紧地盯着公式，又把推导过程仔细看了一遍。
没错！
p×d就是不等于d×p！
哗！
这下好玩了。
四人完全懵逼。
他们研究物理那么多年，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现象。
物理就算是超脱数学的，但是它也要满足数学的公式啊。
怎么可能两个数相乘的顺序不同，导致结果也不同呢。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索末菲被震惊的喃喃自语：
“老天啊！”
“海森堡你这是创造了一个什么怪物啊。”
不过，他立刻神色激动。
“但是，我有预感，这绝对是全新的发现，将引发震动！”
泡利此刻也表情严肃，他锐利的眼睛，仔细看着公式，问道：
“海森堡，你想问的问题，应该就是这个吧。”
“p×d≠d×p。”
海森堡看着众人震惊的表情，心中还是很得意的。
他的成果连这么多大佬都被惊住了。
“是的，泡利师兄。”
“我虽然对数学有一定的了解，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形式。”
“用数组的方式相乘后，竟然就不满足交换律了。”
“所以，我卡在这里了，进行不下去。”
“但是我可以确认，我的理论推导和计算过程，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泡利点点头。
今天可是有维恩、玻恩、索末菲三位大佬在场。
虽然他经常?别人，但是不代表大佬们的实力是弱的。
这篇论文从头到尾看下来，一气呵成，非常完美。
但是现在，却卡在这里，导致进行不下去。
也就没有办法达成布鲁斯教授的目标：直接推导出量子论的结果，比如四大量子数。
泡利啧啧称奇，他来了兴趣。
这种新颖的内容，对于他这样的天才，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越难，他就越兴奋。
他提出了一个可能的想法：
“我感觉这应该是数学上的某种机制。”
“有点类似当年布鲁斯教授提出广义相对论时，用到的黎曼几何。”
“难道这种奇怪的乘法，也是某种小众的数学知识？”
“可惜，我的数学不太行，我看不出来是什么。”
海森堡闻言，点点头，他的想法和泡利基本一样。
理论物理到最后，很容易变成数学问题。
但是在这个时代，数学还不是物理学家的强项。
比如维恩。
他已经完全傻眼了。
作为实验物理大佬，他的数学可能是在场最差的。
所以，当他看到海森堡捣鼓出这么个东西后，他的第一感觉就是：
“这小子恐怕真弄了个惊天动地的东西出来。”
毕竟按照常理来说，越看不懂的东西往往越牛逼。
维恩也不敢给出什么建议了。
这是他最不擅长的领域。
此刻，只有玻恩一直一言未发。
他眉头紧锁，好像在回想什么内容。
海森堡一直在观察几人的表情，希望能有人为他解答疑惑。
而玻恩无疑是他最看重的一位。
对方在二十多年前，就曾被布鲁斯教授邀请参加在比利时举办的青年学者会议。
那场会议经常被无数人津津乐道。
因为当初参会的人，现在基本都是科学界赫赫有名的人物。
甚至不乏诺奖大佬。
比如劳厄、哈伯......
所以，玻恩虽然还没有获得诺奖，但是众人都不敢小瞧他。
因为他在晶体动力学、电磁理论等领域，都有不俗的研究成果。
而这些理论领域，对于数学要求是非常之高的。
不知过了多久。
忽然，玻恩微微一笑，开口说道：
“我知道这是什么了。”
哗！
众人皆是一惊！
齐刷刷看向玻恩。
海森堡更是双眼放光，脸上出现难以抑制的兴奋。
他颤抖地问道：
“玻...玻恩教授，您见过这种神秘的乘法公式吗？”
玻恩最后看了一眼论文，然后抬起头，露出自信的笑容。
“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
“二十年前，我还是学生的时候，曾经听过一场数学讲座。”
“当时那个教授也提到了这种乘法形式。”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东西应该称为【矩阵】！”
哗！
矩阵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了。
这名字一听就牛逼轰轰的，绝对是很难很难的数学知识。
海森堡大喜，浑身的细胞都在欢呼。
这说明他的理论没有错！
他推导出的公式是符合数学的。
换言之，他有希望重构量子论了！
他连忙问道：
“玻恩教授，那您了解矩阵的运算吗？”
“我计算的对不对？”
玻恩尴尬一笑。
“我要是懂矩阵，刚刚也就不会迷糊了。”
“当时我只是听过这个名字，但是我没有深入去了解过。”
“毕竟在物理学领域，还从来没有人用矩阵这种数学知识解决问题。”
“它太小众了。”
“当时那个数学教授说，连数学界都没有多少人研究矩阵。”
海森堡闻言，虽然心中叹息，但他依然感激玻恩。
只要搞清楚这是矩阵就好。
无论多难，大不了他从头开始学。
这时，泡利忽然反驳道：
“玻恩教授，你可得确定好啊。”
“你千万不要用数学破坏了海森堡的物理思想。”
泡利的嘴太厉害了。
他为了保护海森堡的成果，直接?上玻恩了。
索末菲顿时有点头疼。
“这小子......”
不过，玻恩并没有在意，因为他知道这家伙不是针对他自己。
他可不会和泡利一般见识。
不过，泡利的担心也是有道理的。
海森堡的论文现在处于关键的阶段。
必须要有一个既懂矩阵又懂物理的人，才能指导他，让论文中的计算进行下去。
而这样的人，恐怕这个世界上只有那个男人了。
于是，他笑着对海森堡说道：
“我认为，你最好让布鲁斯教授看看你的论文。”
“我相信，他肯定知道矩阵。”
“现在物理学界，也只有他能指导你这篇论文了。”
玻恩的话让众人点点头。
现在也只有布鲁斯教授出手才行。
索末菲立刻说道：
“这样吧，我直接给量子研究所发去一份电报。”
“如果那边还没有放假，一定会有人接收到的。”
“到时候，我们听听布鲁斯教授的意见。”
“我现在就发，估计英国那边可能要明天才能回复。”
“海森堡，你今天就不要回去了，在我这里将就一晚。”
海森堡连忙点点头。
他难掩兴奋之情。
接着，他又向房间内的四人真心道谢。
每个人都在尽力地帮助他。
这一刻，海森堡亲身体会到了学术交流的重要性。
思想的碰撞才能带来创新的火花。
要是他选择闭门造车，估计可能会抛弃矩阵。
因为在他的认知中，就不相信有这种乘法。
“布鲁斯教授，谢谢您。”
“您建议我多出去走走，多和人交流，是对的。”
此刻，索末菲心中万分感慨。
他对于布鲁斯教授培养学生的能力，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海森堡这才去了多久啊。
竟然这么快就要发表震撼级的成果了。
这也太神了吧。
忽然，他老脸一红，他也想去读布鲁斯教授的博士了。
最后，五人相约明天再聚。
因为他们都对矩阵好奇到了极点。
他们特别想知道布鲁斯教授对这篇论文的看法是什么。
索末菲笑道：
“好了。”
“让我们明天一起见证吧！”
接着，他就快速写下了电报内容。
晚上，海森堡和泡利躺在学校外旅馆的床上。
他怎么也睡不着。
泡利打趣道：
“怎么，激动的睡不着啊？”
海森堡悠悠地说道：
“哎，希望不是我的一场美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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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子研究所。
当李奇维看完索末菲的电报后，微微一笑。
“矩阵啊......”
“恐怕整个物理学界只有我一个人懂了。”
真实历史上，矩阵的概念是由英国数学家阿瑟·凯莱在1858年提出的。
它最早是来源于研究方程组的系数和常数关系。
形象地说，就是专门解大量方程组的手段。
到后来，矩阵成为了高等代数中最常见的工具。
后世的理工科大学生必修的科目《线性代数》，讲的就是矩阵的内容。
但是现在这个时间点，矩阵还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和黎曼几何类似，它也属于数学中的偏门领域，研究的人比较少。
所以玻恩虽然听过矩阵的讲座，但是他后来就再也没有接触过。
自然也就一下想不起来了。
李奇维内心感慨。
海森堡不愧是量子力学的最顶级天才，他顺手又把矩阵给发明了一遍。
真实历史上，这就是矩阵力学的来源。
作为量子力学的第一个版本，矩阵力学一出场，就镇压天下。
因为它和广义相对论一样，大多数物理学家根本看不懂。
所以，他们只能先疯狂补课矩阵的内容，然后再返回来研究矩阵力学。
最后，所有人就被晦涩复杂的矩阵折磨的欲仙欲死。
李奇维想到这些，就觉得好笑。
接着，他拿起笔，写下了回信内容。
1922年12月27日。
慕尼黑大学，索末菲的办公室内。
在海森堡等人的无比期待中，索末菲宣布了李奇维的回复。
“玻恩教授所言正确。”
“p×d≠d×p为矩阵之基本特性。”
“它不满足乘法交换律。”
“矩阵是由......”
“......”
“经我计算，p×d减去d×p后，会得到一个常数。”
“此为论文之关键。”
“且这篇论文很有意思，或许有重构量子论之可能。”
“鉴于电报内容篇幅所限，望海森堡你于新年后尽快返回研究所。”
“与我详谈。”
“布鲁斯·李，留。”
哗！
海森堡听完内容，兴奋的差点要跳起来了。
“布鲁斯教授实在太强了！”
“他甚至直接帮我计算下一步。”
“我根本没有想到p×d减d×p的情况。”
“还有那个常数又是什么？”
海森堡恨不得现在能长一双翅膀，直接飞到英国去。
这个新年哪里有他的论文重要。
不过也罢！
但是没办法，他不过，人家得过啊。
所以，即便他再激动，也得等到新年之后了。
众人看着海森堡开心的样子，都为他高兴。
同时，他们对于布鲁斯教授叹为观止。
对方甚至都没有看全论文，仅仅只是索末菲讲了几个重点。
结果，布鲁斯教授都推导出下一步了。
“这也太夸张了吧！”
玻恩笑着说道：
“布鲁斯教授对矩阵如数家珍。”
“甚至连提出者和提出时间都知道。”
“他简直就是一本活着的百科全书。”
海森堡等人只能膜拜。
哪怕是强如泡利，也不得不认怂。
布鲁斯教授的实力，已经完全超越他们一个等级了。
连矩阵这么偏门的数学知识都知道，关键还能运用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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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十多天，海森堡的心情就没有平静过。
哪怕是新年那天，无数亲朋好友来访，他都没有太过注意。
海森堡的父亲是语言学家，他的弟弟是化学家。
两人看出了海森堡的异常，都好奇地问道：
“你怎么了？”
“研究有了重大突破？”
海森堡不语，只是一味地傻笑。
面对父亲和弟弟，他现在不敢把话说的太早。
万一到时候布鲁斯教授发现了论文中有错误。
那他就欲哭无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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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的很快。
转眼就进入了1923年。
1月8日。
火车站。
海森堡在前往英国前，见了舒马赫最后一面。
看见对方的刹那，他觉得论文都不重要了。
舒马赫笑道：
“你在笑什么呢？”
海森堡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表现，他霸气地说道：
“从今天起，我就要改变物理学界了！”
舒马赫闻言，瞬间化身迷妹，瞪大了双眼，给足了情绪价值。
“哇！”
“海森堡，你太厉害了！”
“你的研究有了重大突破吗？”
这一刻，海森堡没有谦虚，他信心十足。
“是的。”
“而且，还要多亏了你。”
“上次你说的记账的事情，给了我最宝贵的灵感。”
舒马赫不懂，但她能感受到海森堡那几乎要溢出的情绪。
突然，她踮起脚尖，轻轻吻了他。
“我期待你名震天下的那天。”
海森堡呆了。
他笑着，转身，一步踏出。
意气风发！
“此去，我要让物理学改天换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