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发酒疯
温禾没想到山庄地下还有一排的影音室,大尺寸的幕布和幽暗的空间堪比影院。只是摆在中央的双人床表示这个房间应该更适合情侣。
自动门一关上,酒吧传来的微弱声音也被隔绝。陆闵走在她前面,点开选择界面问温禾想看什么。
电视剧她偏爱悬疑刑侦,电影倒是不太挑。新年贺岁档和暑期档她都有去看,突然问她还真有点答不出来。
陆闵也不着急,看着整墙的幕布换着影片给她挑。柔光顺着身形笼罩他,将平和的脸衬地更了无生气。
不想再麻烦,温禾坐到后面的床上,“这里能看你拍的纪录片吗?”
“我的吗,”陆闵转过来询问一句,视线转回幕布搜索试试,“不一定有。”
然而真的有。
不知道是不是魏文赫的手笔,影片库里有他四年来全部的作品。
温禾想看最近那一部,“古寺系列里应该有清安寺吧。”毕竟温禾第一次见他就是在那里。
画面中最开始出现的香雾与大殿和记忆中重合,但是炉鼎后没有陆闵。
他的拍摄视角从大殿外香火转到殿内诵经,威仪慈悲的佛像稳坐高台。
温禾蓦然生出敬畏,对着放大的佛像颔首。分出眼神想看看制作人,陆闵却悄无声息退至门口。
“你要走吗?”温禾以为这场算不上电影的观看是两个人一起的。
“我去拿一把椅子。”
影音室只有一张床和一条保暖的被子,他知道温禾对于两个人共处还不是很自在,更何况在同一张床上。
与他而言喜欢不是无限制的靠近,让人舒服的每一次接触才是。“稍等我一会。”
刚才点开纪录片时她看到了进度条,一百多分钟的时长,如果一直坐着会应该会很不舒服。
温禾往里面移了半个位置,“没事,可以一起的。”双人床不是很小,没有特意设计要两个人紧贴。
她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快来吧陆导,留我一个人受不住菩萨的佛光。”
温禾在他坐过来时悄悄多了几次呼吸,面上自然看着投影画面,目不斜视分了一半的被子给陆闵。
这是她的习惯,坐床上喜欢盖被子。捂住身体莫名会给安全感,像把自己放在舒服的空间里。
纪录片的运镜和转场要比校庆高级,林中惊动的鸟丶晨间下坠的露珠或者是山路上擡眼远眺的行人。
熟悉的旁白声音,讲述风雨里古寺深远的禅意和虔诚的信徒。平静的画面和风景善于抚慰人心,同时也适合在昏暗的环境下助眠。
侧身看去——陆闵已经手撑着床沿,在她身边闭眼睡着了。声和光都在,他抵着额头睡地不舒服。
画面明明灭灭每一帧都是陆闵的作品,可他却疏于欣赏,避开暗淡的光寻找舒服的休息点。温禾想他是累了,无论是因为生病还是工作熬夜。
自己的职业朝九晚五又是双休,每天担心的就是那群孩子。不用考虑资金丶脚本或者成片,没有深夜剪辑的压力和烦恼,更不必在意影片的数据和反馈。
她和陆闵哪哪都不一样,不懂他的工作,不懂他的灵感,甚至不懂他这半年的喜欢。陆闵多出一份想要,既要打理自己的生活,又想参与她的轨迹。
“我们可能一点都没有共同话题。”温禾小声说话,轻轻撩开垂在他眼侧的黑发。骨相极佳的脸,看一次就会感叹一次。
魏文赫在他们离开酒吧时随口问陆闵:“去看电影,你还撑......”视线顾及温禾在身边,话说到一半笑笑让人走。
她不爱冠冕堂皇的漂亮话和佯装可怜的深情样,唯独对这种不动声色的付出难以拒绝。
算了,抛开面面俱到,他们也不知道路能走多长。把投影声音调低,温禾移向两人中间的位置。
可以借给他一个肩膀,像夹风带雨的那个夜晚他给了自己一件暖如春昼的衣服。沈甸甸的重量靠到温禾肩头,稍一动作就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这个人在半年前还是一无所知的陌生人,现在也被接纳靠在她身边。很新奇的感觉,是抛弃旧日逐渐去了解另一个人。
陆闵夸她勇敢,其实他才更勇敢。
因为有人陪着的原因,温禾耐心看完慢节奏的纪录片。将要结尾仍觉意犹未尽,僧人撞钟悠远的声音一直响在她耳边。
陆闵掐着点醒来,发觉靠在她肩膀上时有些无措,“我睡着了可能不太安分。”以为是自己睡着后情不自禁靠上。
他看温禾活动身子,忍不住凑上去帮她捏肩,“你可以把我推开的。”
温禾坐着任凭他动作,眼神虚空没落在屏幕上。
陆闵在旁白说到结尾时问她:“在想什么?”
“在想今天给你加几分。”
她听到近距离的笑声,把本来算好的分数记岔。当时认为陆闵幼稚,现在人家没提自己反而先说这茬。温禾拿开肩膀上的手不轻不重瞪他一眼,“不许笑了。”
“嗯。”陆闵听话收起嘴角,从善如流问接下来的时间。
温禾听出他想陪同的意思,摆手示意他去休息。许愿要是晚上在这住,她们还要先去前台办入住。
“没事,老魏都安排好了。”陆闵带她回酒吧去找许愿。
魏文赫有事先离开,留下喝酒的三人还在继续。许愿已经喝醉,看着手里的扑克牌重影。
章杰催她:“许老师快点出牌,你赢不了地主的别盘算了。”
许愿最听不得人家说不行,甩出手里最大的牌,“别得意,你就说要不要的起?”
同为农民的叶程林掂量了自己的牌:“不要。”
章杰保持得意,轻飘飘将更大的牌压在许愿的上面。
许愿手里剩下的牌稀烂,咽下反胃问队友:“你炸他啊,牌再留着就到下一局。”
叶程林被盯着紧了紧手里的牌,“要不起。”
两个农民失败的一局,许愿喝干手边的酒嚷着再来。温禾过去抓住她的手,浓郁的酒气熏了一身。
兴头上的人挣开还想继续,脚步不稳地被扶住后顺势靠在温禾肩上,许愿摊开手难过道:“叶总的牌怎么会那么差,输了一整晚了。”红着的眼不知道是酒精作用还是真难过。
她晃晃温禾的手,“想睡觉了。”
承担牌局失败主责的叶程林不能跟一个酒鬼较劲。他也喝了不少,瘫坐在沙发角落让陆闵把两位女生送回去。
“病人等会也早点休息。”章杰本意只是想让陆闵早点休息,但在温老师面前说出来似乎无端带了博同情的味道。
暗夜丶酒精和音乐,奢靡的酒吧里没人会想那么多。
陆闵让温禾先带人回房间,他去找前台要解酒的药。
许愿的酒品不算差,只是喝醉喜欢说话,一路上靠着温禾从牌局说到前几天的相亲。她对恋爱结婚没有想法,但是耐不住有个着急的妈。
“那男的说我俩结婚后,二小边上的房子能不能加他的名字。”
“呵呵。”她干笑两声。“我说能,能把你全家的名字都加上,要是不满意还能把七大姑八大姨都添上。”
“嘶,不对。”她停下来数手指,“温温,房产证上是不是加不了一个足球队?”
两人在上升的电梯里,停在十二楼有人进来。温禾哄着把她往角落带,“加不了,也不用加。遇见这种你就问他银行卡上能不能加你名字。”
“那不行,我怕他穷。”许愿煞有介事,皱着脸朝温禾摇头。
喝醉的人说话没控制音量,温禾看到刚才进来的人转过身,在头顶明亮的灯光下盯着脸色发红的许愿。
直白的丶不加掩饰的探究。
没听到回答的人哼声,贴近温禾嘟囔:“温温,我难过。我怕他穷,他怎么会穷呢。”
颠三倒四的胡话,温禾想挡住那人的打量,许愿突然埋在她背后小声哭。一时之间说不上前后哪个更让她惊讶,趁着楼层到了赶紧把人往外哄。
温禾看到那人的手指按在开门的按钮上,直到磨蹭的许愿随着她离开。
陆闵拿上来柠檬水,站在门口等温禾先安顿好许愿。魏文赫特意把她们安排在这一层,大窗开阔可以看外面的竹林,人少安静能不被打扰。
温禾出来时掩面打了个哈欠,从陆闵手里接过两杯。“还有一杯是给我吗?”
“是,小温老师累了。”陆闵用指腹擦掉温禾溢出的困倦眼泪,“早点休息。”
压在眼角的温度转瞬即逝,轻柔的力道擦地她心痒。陆闵神情坦然,等在原地看她进去。
收拾完关灯上床,温禾翻了两下身后伸手摸到枕头下的手机。聊天框里的消息删除又编辑,没发送直接摁灭手机塞回原处。
没有车流和走廊来回的脚步,温禾在一点点酒精发酵的房间很快入睡。
意料之中的起不来,许愿一觉睡到中午。遮光的窗帘挡住光线,一睁眼还如夜晚。
宿醉后的头疼不可避免,她没胃口索性躺到叶程林来接人。两天的周末好像没玩什么,整理东西又要回景城。
陆闵坚持一起送人,在地下车库和叶程林等她们过完安检。
导航语音播报回去的路,机场高速上车辆来来往往。一列航班带着人驶离,一列航班带着人归程,分别和重逢同时发生。
他收到温禾的消息:记得给自己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