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也不知今天碰巧是什么黄道吉日，天气明明又阴又冷，民政局门口居然还排着一小纵等待结婚登记的队伍。
与这一群顶着寒风满脸虔诚的年轻情侣擦肩而过的时候，江见月感觉自己一张脸红得很不自然。两张小红本隔着小羊皮手套捏在手里，触感僵硬。
偷偷侧眼，看到身旁的男人倒是气定神闲，一张五官优越的脸上甚至还挂着一丝理直气壮的笑容。
“你果然就是个大骗子，惯犯！”江见月咬牙，把手里一双小红本捏得凹下去。
半小时前在画室，从陆在川嘴里听到“结婚”这两个字的时候，她的心脏毫无征兆开始奇怪地跳动，和之前她在一气之下说要跟陆逾明结婚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以至于她都没能立刻做出反应，就那么跟着这个男人，浑浑噩噩伴随着那一阵越来越强烈的奇异心跳直接来到了民政局……后面小巷里一间没有招牌的打字覆印店。
十分钟后，她得到两个红本本，假的。
陆在川口中深情款款的“跟我结婚”，指是办个假证糊弄人。
到这会儿她才回过味来，再看身旁的男人，莫名就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越想越不爽。
“我是大骗子没错。”陆在川接住她刀子一样的小眼神，从她手中抽出那一对假证，笑着在她眼前晃了两下，“你现在可也是小骗子了。”
“谁跟你一样！”江见月窘迫地把小红本抢回来。旁边正经排队等着领证的两对情侣扭头看了她一眼，她脸刷一下更红了。
陆在川扫一眼民政局前的队伍，再看她一张绯红的脸，露出一个通情达理的笑容：“你的意思是想要个真的？那我当然更没意见啊，来吧。”说着便牵起她的手走向队伍末尾，真的要排队进民政局了。
“你别发疯！”江见月一把抽回手跑开几步，感觉无地自容。
再回头去看，身形挺拔的男人孤身站在等待登记结婚的队伍末尾，微笑地看着她，轻轻耸了耸肩。
“是你不肯，还怪我骗人。”他声音低沈，既像开玩笑，又不像。
江见月牙都快咬碎了。
呵，对，都赖她。
不想理他，扭头自顾自往前走。
冷风呼呼吹在她脸上，走了很长一段路后她那张窘迫发红的脸才恢覆正常颜色。
现在的她当然没办法轻易就做下结婚这么重大的决定。
其实站在利益的角度，如果想要保住江山明月舫，和陆家联姻借力几乎是唯一的办法，她也承认之前在面对陆逾明时不是没动过这个心思。
可是现在，面对陆在川，她根本就做不到，即使她都不确定现在的他还是不是当初那个冒着风雨闯进她画中的美丽少年。
唯一明确的是，她真的很想念那一个他，自分别起，每时每刻。
如果抱着一己私欲认下这门婚约，他们可能再也不会有回到当初的那一天。所以她不能，至少现在还不能。
江见月小小地叹口气，放慢脚步重新和陆在川并排走。
刚才那段路她气冲冲地在前面，他就安静在后面跟着。
又故意把自己变得像个小狗。
“不过说真的，这么大的事，也不能真的去骗他们吧。”她有点忧虑地说，“我从来都没撒过这么大的谎。再说陆爷爷那么传统板正的人，要是识破了肯定会很生气……”说着很纠结地看了陆在川一眼。
陆在川见她为难的样子，大手揉揉她的发顶，突然笑起来：“我的公主一点都没变，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乖。”
江见月横了他一眼，刚想骂人却又被他打断。
“但我和你不一样。”陆在川说，“我不在乎他们怎么想。一切传统规矩丶道德礼仪丶祖宗道理在我眼里都什么也不是。”
他语气淡漠，带有一丝不羁。
江见月心里一动，想起在伦敦时也曾经在他身上看到过这种放肆气息，那时候他还只是个肉铺小夥计。
“那你觉得什么才重要？”她问他。
“你不开心，你不愿意，最重要。”男人不假思索。
江见月一楞，没想到话题又回到她身上。
这时候陆在川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又说：“对你来说家里的事很棘手，我明白。我也不舍得真的让你做出任何牺牲，无论是对陆逾明还是对我。但我是可以帮你的，你要不要信我一次？”
“我……”江见月动了动嘴，一时不知该怎么回话。
男人看向她的深邃目光里带有一丝蛊惑意味，像要又一次引着她往离经叛道的方向去。
他说，唯一重要的是她不开心，她不愿意。其实她也能明显感觉到这个男人是真的在照顾她的感受，一直以来都是。
自从得知江见君生病以来，她时刻都处在紧张惶恐的状态中，一边痛恨自己无能，一边又感觉孤立无援，没有任何安全感。但是此时此刻，面对这个前不久还骗过她的男人，心里却突然生出想要依靠的感觉。
也只能是他了。
“你……确定能骗过陆爷爷他们？”她扭扭手指头，红着脸小声说。她要做坏事了。
男人又笑起来，一手勾住她后颈低头贴在她耳畔，嗓音低沈带有磁性。
“神仙都骗过。”
下午，两人带着那一对假的小红本来到陆家的宅子。
这个地方对于江见月来说非常熟悉。她从小没有爷爷奶奶，父母工作又忙，所以常常待在陆家，在陆老爷子膝前做干孙女。
在她的童年记忆里除了江山明月舫之外，陆宅就是她的另一个家，并且陆家人多，比她自己家还更热闹些。
会客间里飘着茶香，老爷子和陆逾明都在。
江见月脸皮薄，进屋跟老爷子问好之后扭头就跑去院子里逗狗了，扔给身后的陆在川一个眼神。
你最会骗人，你骗吧。
陆在川目送着女孩心虚的背影走远，然后回过头拿出那一对小红本，端端正正摆在陆家的老爷子跟前的茶案上。
老爷子和陆逾明都立刻面露惊讶。
然而就在他们开始问话之前，陆在川又垂眼一笑，淡淡地一摆手。
“别急，假的。”
开玩笑，他是谁，需要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