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
一觉醒来，屋子里依旧漆黑一片。
虞辛夷听着身边有规律的呼吸声，感受着徐橙的体温。
温度似乎有些低，虞辛夷借着刚适应黑暗的双眼寻找空调遥控器。在床头的柜子上摸索了几下，她只摸到了硬邦邦的手机。
忽然，一条信息发了过来，被关了静音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虞辛夷吓了一跳，忙去关掉手机。
大概是太慌张，她手刚放上去，手机就从桌子上滑了下去。
“咚”地一声响彻室内。
虞辛夷懊恼地看了眼徐橙的方向，后小心地弯下腰去捡手机。想着这么大动静，徐橙肯定被吵醒了。
捡起手机，虞辛夷的左臂贴上来一个凉凉的东西，她僵硬了一瞬。
像是感觉到她的不自然，被贴着的地方很快空了下来。
“……徐橙，你醒了？”虞辛夷的嗓音，带着刚睡醒时的沙哑。
“嗯”
“是我吵醒了你？”
“……嗯”
虞辛夷笑着，说：“对不起，我向你道歉”，她将徐橙的头发别到耳后，去找寻刚才发出声音的地方。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真的是时时刻刻都想和她粘在一起，即使不做什么特别的邀请，说几句话便忍不住想要接吻。
虞辛夷想和徐橙接吻，不带其他意味，吻遍她全身的每一个角落。
这几天，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徐橙，胸腔里放着的都是徐橙的名字。每一次被徐橙拒绝见面都会让虞辛夷恐慌又害怕，害怕她们的距离开始变远。
即将要碰触上去时，徐橙一扭头，躲开了虞辛夷的吻，“还没丶还没刷牙”
“嫌弃我啊——”虞辛夷心里开心，她凑到徐橙的颈侧，“吧唧”亲了一口。这一声在寂静黑暗的屋子里，极其响亮。
徐橙又开始往一旁躲，躲着不让虞辛夷过去。
无奈之下，虞辛夷一边下床，只好说：“我去刷牙总行了吧？”
“不是……”徐橙拉着虞辛夷的衣服不让她走，“是我……我没刷牙……也没洗澡”
“那你嫌弃我吗？”黑暗中，虞辛夷这么问。
“……不丶不嫌弃”徐橙回答，她的声音软糯模糊，虞辛夷凑近了才听清。
“那我也不嫌弃你”虞辛夷重新上了床，她怕碰到徐橙的伤口，小心地搂着她的腰，轻柔地舔吻着徐橙的唇。
她总觉得，徐橙的唇上有淡淡的柠檬味，或是橙子味，很好闻，每次都让她深陷其中。
一吻结束，她听到徐橙轻轻的喘息声。
“辛夷，你会爱我吗？一直……不丶永远……爱我”说到最后，徐橙的声音越来越低了下去。
以前，徐橙只会在心里想这些，她知道“永远”是个很虚幻的词，能把握的只有当下，任何的承诺，到最后都可能变成一种谎言。
她在心里一遍遍想，从不敢问出口一次。
今天，这句话像利箭一样，刺破她的胸膛，急不可耐地射向虞辛夷。
她猜，虞辛夷会说，“会！”
“为什么这么问？”
“我……”徐橙的耳边响起嗡鸣声，阵阵刺耳，让她一时找不回自己的声音，她艰涩着嗓子，哑声道：“我是不是不该问？”
虞辛夷埋入徐橙的后颈，温热的水滴落入徐橙带着丝凉意的皮肤，“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曾对顾凝许过诺言，结果却没有做到。
“永远”两个字，也曾从她嘴里轻易吐出来过，结果轻如鸿毛，到现在，在她的心上不压一点分量。
虞辛夷不知道这两个字是好是坏，是否带着不详的魔力？不然，为什么那么多说过“永远”，许过承诺的人分开了？
她不想对徐橙说这两个字，文字很美好，有时候说出来又很苍白无力。
徐橙趴在床上，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最后说：“我知道了。”
重新在光照下见到徐橙，是她出院那天，已经可以完全不需要露出伤口的时候。
只是第一眼，虞辛夷的心就酸胀，发疼。
徐橙的头发被剪的很短，已经快要和耳垂齐平，虽然营养一直不断，她的头发却明显枯黄下去，像被抽走生命力的树枝一样，没有一丝光泽。
因为长久不见太阳，她的皮肤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胳膊和腿瘦弱纤细的可怕。原本就难长肉的人，现在的模样，更是让人见了就忍不住心疼的程度。
垂着眼的徐橙，坐在床上，没有一点生气，虞辛夷怕她多思多虑，走过去捧起她的脸，细细密密的吻落在上面。
她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徐橙摇头，将脸埋在虞辛夷怀里，揪紧了她后背上的衣服。
“……辛夷，你别走，多陪陪我好吗？”徐橙又轻又软的话里，有着虞辛夷能察觉的到的依赖和祈求。
“我不走，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徐橙的腿还不能走，她的脚上打着石膏，只能坐轮椅回去，虞辛夷一路上推着轮椅，心里有点担忧徐橙的状态。
出院手续是辛童和虞灵叶在办理，在徐橙这件事上，他们一直都选择亲力亲为。因此也就没有见到刚才的那一幕。
不过，即使见了，怕是也不会发现虞辛夷担心的事。
她发现，以前，徐橙眼里的润泽光芒没有了，现在只有一片死气沈沈。
心痛已经不足以形容虞辛夷此刻的心情，她害怕的是，徐橙一直压抑着，最后，不知道会变成什么。
回到家里，吴姨正等在里面。
辛童知道虞辛夷不会做饭，她本来是从辛家带了两个专业的营养师过来，被虞辛夷拒绝了，她用惯了吴姨，而且，吴姨和徐橙也认识，一个熟悉的人总好过两个陌生人。
从出了病房门，徐橙就一直低垂着头，吴姨看着徐橙的目光满是怜惜，她没问其他，只是感叹了一句：“你们都累了吧！”
吴姨想要接过虞辛夷手里的工作，虞辛夷对着她摇了摇头，她带着徐橙回了卧室，是她的那间。
“要休息吗？还是吃过饭再休息？”徐橙似乎没害怕见人，但是脸上也没多少笑容。
“我想你陪着我。”徐橙搂紧她的脖子，虞辛夷想了想，把她抱到床上，让她趴在自己怀里。虞辛夷不知从哪里看到过，说这样的姿势最让恋人有安全感。
——
周日这天，虞辛夷在公司会议室接到吴姨的电话，电话里，吴姨支支吾吾说不清什么事，虞辛夷心头一跳，边往外走边问：“是不是徐橙怎么了？”
吴姨叹气，“小徐她一直让我走，说要你回来。饭也不吃，水也不喝，什么都不让我帮忙，还......要是你不忙，还是回来看看吧。”吴姨说的还算委婉，事实上，徐橙的情绪很激动。
陪了徐橙一周，虞辛夷是在今早回公司上的班。自从出事到现在，公司所有的事都堆积在姜琪戎一个人身上，虞辛夷观察徐橙，简单的活动没什么问题，她就想着自己可以几天来一次公司。没想到，就是这么几个小时，徐橙的情绪就不对了。
醒来后没见到虞辛夷的人，徐橙就开始有明显的焦躁，吴姨和她说话也不理，只一个劲问虞辛夷去哪了？
没办法，吴姨告诉她虞辛夷去了公司，中午可能才会回来。
徐橙是早上九点钟出的房门，衣衫不整。虞辛夷走之前告诉吴姨她可能在下午一点回来，徐橙问起来就说她外出几个小时。
虞辛夷怕徐橙听到她去公司后多想，没想到，吴姨还是没安抚下来徐橙。
吴姨没好意思在电话里告诉虞辛夷，徐橙嘴里说的“走”并不是“走”，而是“滚”。凡是她拿过去的，不论是杯子还是碗，都被摔在地上，她是收拾好才给虞辛夷打的电话。
明明在虞辛夷面前还是一直小绵羊，吴姨不明白怎么虞辛夷一走她就变了。
数着时间过了半个多小时，门终于打开了，吴姨心里松了口气。
虽然屋子大，只有她们两个人，自从她打了电话，徐橙回屋也没再说过一句话，可她就是觉着心头压着事，气氛压抑的厉害。
虞辛夷急急忙忙寻找徐橙的身影，吴姨勉强笑着说：“小徐她在卧室里，我刚才看过了，她应该是睡着了。”
“吴姨，辛苦你了。”虞辛夷又去了卧室，打开门，床上确实蜷缩着一个人。
回来这么久，徐橙还是没长多少肉，经常是虞辛夷看着才能多吃两口，吃多了胃又不舒服，这么几天，不仅没长，虞辛夷还觉得瘦了下去。
床上的人脸埋在胳膊里，耳朵通红，虞辛夷伸手过去，果然床上湿湿的，她低声道歉，“徐橙，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只是一个上午，等你睡醒了，几个小时我就回来了......”
“你是不是不想见我？是不是嫌我烦了？”没有人愿意天天照顾一个伤口丑陋还不良于行的病人，即使虞辛夷没见过她的伤口，可她那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愿意每天陪在她身边？
“没有”虞辛夷亲着她的耳朵尖，温声安抚：“我向你保证，我以后去哪里都告诉你好不好？”
“可我不想让你离开”徐橙转过身，抱着虞辛夷，眼里湿湿的泪水滑落，“我哪都不要你去，我就要你一直陪着我，哪都不去，你不是答应过我吗？为什么做不到？你是不是在骗我？”
——
“什么时候离开？”
虞辛夷站在阳台上，看着夜晚对面黑沈沈的江面，回答了姜琪戎的问题：“航线刚定下来，下周二”
“放心吧，这里有我，大概去多久？”
“......还没想好，看徐橙恢覆的怎么样。”
姜琪戎沈默下来。
徐橙在排斥一切，排斥一切靠近她和虞辛夷的人。
她不欢迎每一个去家里探望她的人，也不想见每一个她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出现在家里，每当有人出现，她就会异常焦躁，时间长了便开始发脾气，到后来，就连吴姨都又回了之前的地方干活。
刚开始，大家都担心徐橙是不是心理创伤导致的这样，后来发现，她只是单纯的怕别人夺走虞辛夷的注意力，或是让虞辛夷离开她身边。
徐橙对虞辛夷已经依赖到任何时候都离不开的程度，只有她洗澡不愿意让虞辛夷看的时候才能短暂地分开，姜琪戎让虞辛夷带徐橙去看心理医生，虞辛夷拒绝了，最起码现在还不行。
隔了一会儿，姜琪戎说：“我有空去看你，记得多带她走走。”
“我会的”徐橙不愿意下楼，也不愿意面对外界，甚至脚上的康覆训练也要避着虞辛夷做。
一方面，她时时刻刻都离不开虞辛夷，另一方面，她又躲着虞辛夷，仿佛看不到她的伤，就不会注意到她身体的异常。
散去身上的冷风，虞辛夷转身的时候，徐橙正静静地等在她身后，不远不近，却能清晰地观察到她的一举一动。
虞辛夷走过去蹲下身，用商量的语气说：“徐橙，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好不好？只有我们两个人，谁都没有，任何人我都不让她来好不好？”
徐橙看着她，眼里暗沈拗黑。
她问：“你愿意吗？”
刚才，因为虞辛夷想要帮徐橙洗澡的缘故，她们刚吵了架，徐橙抗拒，虞辛夷想让她接受自己，两个人都出奇的不愿意退一步。
最终，还是以虞辛夷妥协为结束。
她抓着徐橙的手贴在脸侧，认真地注视着她，声音沈缓而有力：“我想和你去，如果那个地方让我们开心，我们可以一辈子都待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