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合一
夏知韵看着小夥伴这副模样,犹豫着还是凑到苏晓月耳边说道,“最近的确有个人总是会来接林老师下班,我上次还偶然碰到过他们一起吃饭,所以...”
说实话她倒是希望苏晓月真的只是一时头脑冲动,这样也不会总是患得患失,年龄差和特殊的身份摆在那里,林老师已经二十六岁了,就算她自己不急,家里的人也会催着结婚,不可能一直停下等着苏晓月长大成人。
“我知道。”
夏知韵要说的话卡在了喉咙,意外地看着苏晓月,波澜不惊面无表情的侧脸,却反而更让人觉得难过。
她就算不在洛城,这些事她也全都知道,但是她能做什么?靠着一颗没有什么用的倾慕之心去说爱吗?
她也看到过有同学偷偷拍下的照片,是很般配啊,就是当时不知道为什么心脏像是被人握住了一般喘不上气,泪珠落在手机屏幕上,一夜难眠。
如果林溪芮真的喜欢那个男人的话,这份不该有的爱意就应该好好待在它该在的位置。
毕竟它已经对那个人造成伤害了不是吗?
“哇,很合适哦。”
一句话让俩人的话题中止,眼里俱闪过惊艳。
和想象中一样,又不一样,看着那个人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时候,比想象中更让人心跳加速。
素净瓷白的脸孔,唇色稍显苍白,透着颓靡的脆弱感,华美精致。
身上的一字肩礼服是浓郁的暗红色,犹如血夜玫瑰,邪恶浪漫又神秘,和预想中一样,项链很合适。
“哇塞,好养眼,这你可得抓紧点。”苏晓月刚要转头,发现人已经消失不见屁颠屁颠去付尾款了。
啧,有长进。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因为这是我的要求,所以钱当然应该由我来付,”夏知韵顿了顿,纠正道,“也不对,反正是夏家的钱,不花白不花。”
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那也...”
“那你就好好想想给我送什么礼物,好了就这样。”
完全不给人推辞的机会。
几个人离开的时候天都快要暗下来了,苏晓月和两个人走了不同的方向,漫无目的地在冷清的街道上晃悠,视线却被路旁一只虚弱的小东西吸引了,好奇地凑近,然后一脸紧张。
怎么办怎么办,这谁这么狠心啊,大冬天的把这么小的小猫咪扔在这里,她现在能做什么啊?这能抱吗?怎么抱啊,她也没养过这些宠物啊,远远看着还行,真让她上手就有点害怕了,而且妈妈对猫毛过敏,家里也不能养猫的。
眼瞅着小家夥的叫声都虚弱了起来,苏晓月拨通了夏知韵的电话,还没有接通,头顶上先罩上了一片阴影。
“不冷吗?”女人的乌发柔顺,眉心蹙起。
外面的毛绒外套被脱下,包裹住了脏兮兮的小猫,蹲着的女孩只穿了一件羊毛衫,瘦削的身体微微颤抖。
猫和人都可怜极了。
“喂?”
“我,那个...”嘟地一声,夏知韵的电话被挂掉了。
苏晓月慌慌张张地站起,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又蹲下去笨拙又小心地把猫猫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什么贵重的宝贝,生怕给弄坏。
“先上车,外面太冷了。”
“这会把你的车弄脏的,我...”说到后面就不说了,明明已经不是她的数学老师,就被那样子看着都怂了,苏晓月听话地钻了进去。
徐徐吹来的暖气消解了从外面带进来的严寒,车里很安静,安静到苏晓月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贪婪又谨慎地用眼睛描绘着女人的侧脸。
“老师,我们去哪儿?”一言不发就直接带她走的样子真的很像拐卖小孩儿。
“宠物医院。”
还蛮搞笑的,她们一起去的地方总是医院。
手机里夏知韵还在不停发消息,问她为什么突然挂掉电话。
【我现在和林老师在一起】
【好的,再见】对面的人识趣地不再打扰。
“谢谢老师,您在这里把我放下就好了,里面人太多了...”苏晓月没再往后说了,指不定就又碰到哪个同学或者老师,到时候又是纠缠不清。
林溪芮望着前方,唇瓣微抿,没有应答,反而径直打开了车门,走到后座把虚弱的小猫接了过来。“外面冷,你穿得太薄了。”
偶然窜进来的冷风被隔绝,苏晓月趴在车窗边看着那个隽丽清瘦的背影,贪恋又痴迷,却又让人捉摸不透。
风波正盛之时,她给林溪芮发了好长一段话,表示歉意,告诉她自己将会转学,也许是觉得反正都要走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承认了自己的不轨之心。
这样的做法真是让人唾弃,给别人平添不必要的烦恼,但是十几岁的小孩哪能真的把情感藏得滴水不漏。
发出去以后呼吸声都慢下来了,她紧张又担心,不知道会得到什么样的回覆,意外的是林溪芮竟然给她打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并没有因此被冒犯到,也没有把她当作一时冲动的青春期叛逆小孩,头一次认真又公开地和她谈论了这个问题,那些话直到现在还刻在苏晓月的脑海里。
“喜欢一个人不是什么需要感到抱歉的事,道歉的人反而应该是我,因为我的事把你牵扯进来。”
而且还不只一次。
“同样,我也要向你道歉,现在无法给你回应。”
这是林溪芮为人师表的基本,不可逾越的底线。但是苏晓月的心跳突然加速,只是“现在”吗?那如果...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电话那头的声音似乎都柔和了,“你现在要做的,是学会成长。”
是拒绝吗?好像是吧,只不过温柔一些,她很想开口问问,那长大之后呢?开口却又忍住了。
长大以后她会不会对别人心动,这个问题她的答案是没有说服力的。
思绪悠远,再被拉回,她已经坐在车上发呆了好久,远处的人怀里抱着小猫,手里还拿着药,还有不知道哪里搞来的热奶茶,一步步往回走,小家夥还在微微发抖,不过还好没什么大碍。
这样一看根本不像流浪猫,白白净净的,应该是被人丢掉了。
奶茶被递到苏晓月手里,手心温热,热流淌入心底,有了些许意识的小猫似乎很依赖这个人,不住地往怀里蹭,头埋得很深,女人似乎被可爱到了,淡粉色的唇瓣扬起弧度,安抚地摸了一下毛茸茸的脑袋。
有点让人嫉妒。
“现在要找人收留它才可以,带回去我妈会把我腿打断的。”苏晓月愁眉苦脸又苦大仇深地看着还在占便宜的猫咪,可爱也不是这样乱吃人豆腐的。
“没关系,我可以带它回去。”
“真的吗?”苏晓月惊喜过后又是嫉妒,那不是相处时间更多了?算了,好不容易找个家。
但也是托它的福,苏晓月竟然能去到林溪芮的家里,这个老师在学校里总是个神秘人物,很少有人知道林老师家里是做什么的,父母从事什么工作,现在看来,林溪芮家里似乎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
这种高档小区,洛城一中老师的工资大概率是负担不起的。
只不过家里只是一个人住,装修风格和这人的风格一样,清清冷冷,以灰白色调为主。
还好,看不出有第二个人生活的痕迹。
换上拖鞋走进客厅,大理石桌面上放着一束粉色郁金香,似乎只是被随手一放,但是让苏晓月整个人都不好了。
但是下一秒,那束花被林溪芮随意往地上一放,冒着热气的玻璃杯被轻轻放在桌面上,林溪芮的注意力似乎全放在苏晓月和自己刚刚带回来的小猫身上了,对这束花不甚在乎。
大衣脱下后,里面是贴身的打底衫,微弯下腰,完美的身体线条让人移不开眼。
“回去的时候先穿这件吧,应该是合适的,只拿去洗过一次,是新的。”
小孩子生长发育快,几乎已经快要和林溪芮一样高了。
苏晓月接过来,眉心轻折,这件外套顶一位老师一个月工资了。
“老师,你一直一个人住吗?”
“对,父母不在洛城。”但是想管她的时候倒是来得很勤快。
“不会想他们吗?自己一个人住有时候还挺孤单的。”她从小大部分时间就是自己一个人在洛城待着,父母在首都忙工作,就算是想他们了也难以见面。
林溪芮轻笑出声,“或许有时候会,但是最近每次过来都带一个相亲对象,是你的话你还想吗?”
或许是真的许久不见,俩人说的话也多了,平时冷冷清清的仙女也会有这种人间的烦恼。
“不过...也许是觉得我在外面呆得太久了,想方设法要把我抓回去。”
苏晓月一脸懵地擡头,抓回去?抓哪里?家庭关系很不和谐吗?
对面的人被这懵懵的表情逗笑了,让苏晓月觉得脸颊迅速发烫,喝口水遮掩自己露出的愚蠢神态。
旖旎的心思在看到地上的郁金香时,又随即消散,苏晓月鼓起勇气,试探着问了一句,“这个也是相亲对象送的吗?”
然后是许久的沈默,对面的人脸上的轻笑也收敛了,让苏晓月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手心冒汗。
“不是,是男朋友。”
轰地一声,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一样,苏晓月眼眶中的湿热几乎要落下,狼狈又慌张地拿起衣服,都不知道自己和林溪芮说了句什么,跌跌撞撞地逃走了。
坐在沙发上的人没有跟出去,看着地板上还依旧粉嫩的花束,眼睛里是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而另一边,刚从店里没离开多久,夏知韵就接到了张婶不远万里打来的视频电话,要她去超市买东西,冰箱里的如果坏掉了要赶紧扔,没了的要赶紧补。
怀里抱着的小团子白白净净,眼睛好奇又直勾勾地盯着屏幕。张婶一边抱着这个,一边又放心不下那个。
“好好好,我现在就去,您不用担心我。”
但是说到要买什么的话,她可能还真就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了,毫无头绪,只能把目光转向身旁的人。
可怜巴巴的。
“温予卿,帮个忙嘛,你看,冰箱里的东西你肯定比我熟悉。”
听听这什么话,自己家的冰箱,别人比自己还熟悉,夏知韵最近把补习的地点直接就搬到自己家里,然后用各种理由捱到晚餐时间,免费蹭一顿。
相处这么久,夏知韵也长进多了,也不硬着来,撒娇服软不要脸,温予卿绝对就答应了。
一起逛超市,嘿嘿,好像还不错。
温予卿面露难色,“但是现在好像有些晚了...”
才六点不到,说晚也晚,说不晚也不晚。
夏知韵认真地皱着眉头分析着温予卿的微表情,试图看出这为难的样子到底是真的假的。说实话,温予卿对她的要求还没怎么拒绝过,所以那份被惯出来的恃宠而骄可以尽情得到满足。
这样子被拒绝,让人很郁闷,也就很容易有了小脾气。
“哦。”
“年年很想让我陪着去吗?”
她嘴上是想说不的,可是心里确实是很想。但是又觉得如果这样直接承认,温予卿下一步就该问为什么了,那她要怎么回答?
会不会把人吓到?时机似乎还不成熟。
夏知韵在这边胡思乱想,旁边的温予卿倒是一脸平静,甚至还心情不错地勾起嘴角。
“那得收点报酬才可以。”
夏知韵从思考中抽离,下意识回答道,“什么报酬?”然后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回答得太快,这不是就承认了自己想让她陪着去嘛。
不过温予卿好像没察觉到的样子。
慢悠悠地走着的人停下脚步,脸上的笑意愈深,柔美的面孔在夏知韵眼前逐渐放大,在路灯下甚至能看到脸上细小的绒毛,直至快要鼻尖相触。夏知韵连呼吸都要止住了。唇瓣却擦过她的侧脸,几乎感觉不到的触感,然后落在了微红的耳边。
“叫姐姐。”
夏知韵呆滞了一会儿,然后猛地跳开。
温予卿说什么?
“你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干嘛!”或许是为了掩饰自己控制不住的心跳,声音很大,甚至吸引了周围路过的行人的目光。
“嗯?年年的脸怎么这么红?”温予卿却一点自觉都没有,“是因为叫姐姐脸红吗?还是靠得近一点就害羞了?”
夏知韵双颊布满红晕,甚至想堵住温予卿的嘴,生怕这张嘴再说出什么惊为人天的话。
“这么害羞将来有女朋友怎么办啊。”
那双已经雾气氤氲的双眸蓦然睁大,夏知韵觉得自己又一次刷新了对温予卿的认识,这真的是一个十八岁的女生应该有的样子吗!?
“年年还去超市吗?再楞一会儿就真的去不了了。”
夏知韵“去”的声音还没有发出来,又卡在了喉咙。
那张面容上的微笑明明很温柔,但是看起来还是不怀好意,甚至能隐隐从眸子里看出一丝期待。
去的话,要叫姐姐来着...去还是不去,叫还是不叫?
温予卿现在好像又不慌不忙了,耐心地等着夏知韵的回答。明明有许多种方法可以让温予卿和自己一起去的,夏知韵现在却如同脑子短路了一般,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
最后还是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
爷爷说过的,追老婆,得先把人哄开心了,人家才愿意多和你说话。
虽然这个技巧在她们身上好像不太用得上。
“姐...姐姐...”气势很足,最后还是嘟嘟囔囔哼了一句。
“年年说什么?我没听清。”温予卿乌黑色的瞳孔深不见底,把那一句弱弱的话收进耳朵,然后无所顾忌地要求再听一遍。
害羞,紧张,悸动,全都写在了夏知韵脸上,很好地取悦着面前的人。
也不知道是真没听清楚还是假的,夏知韵闭了闭眼,豁出去了一般,“姐姐!你这次听清楚了吧?”
“嗯,听清楚了,走吧。”心情很好的人这次爽快极了。
在去的路上,夏知韵离温予卿远远的,头转向窗外,也不回头看温予卿,内心开始冒出各种各样的泡泡。而旁边的人也不说话,给她自我纠结的空间,保持着距离,然后看着那个后脑勺在那里害羞又苦恼。
不免有些可爱。
一起踏进超市,温予卿就很有目的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购物车里放着的几乎全部都是夏知韵喜欢吃的,然后上面还不知不觉出现了几包巧克力和薄荷糖。
“夏知韵?”一张还算熟悉的脸出现在面前,夏知韵本来正靠在推车旁无聊地数着米粒,听到这个声音浑身一僵。
然后就看到班里那位,曾经私下询问她和温予卿是不是在一起的女同学,正意外又兴奋地看着她...
以及她身后慢慢走过来的温予卿。
“咳,温予卿,你们一起啊?”
什么情况啊,这和结婚多年的老夫老妻一起来逛超市有什么区别?多自然,多默契,那购物车里放着的还都是一些食材,零食都没多少,这代表着什么?俩人同居了?难不成蒋明轩偷听到的那个娃娃亲的传言是真的?
完了完了,她竟然都已经能想象到以后不可描述的那个场面了。
眼瞅着人好像更兴奋了,夏知韵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下个学期学校的传言可能会更疯狂。
但是...
她并不想阻止。
“好巧。”夏知韵礼貌地微笑打招呼。
“不不不,不巧,一点都不巧,你们慢慢逛,就当没见过我,再见!”
人一溜烟就消失不见了。
夏知韵转头看向温予卿,那人无辜又好奇地眨眨眼,“你们说什么了?”
温予卿露出这种表情还真是少见,又懵又萌。
夏知韵耸耸肩,语气里还有几分愉悦,“没什么,就是他们可能会以为我们订婚了什么的,关系就不是女朋友了,可能得变成老婆。”
挑选完以后刚要去结账,手机就又响了,还是刚刚挂掉她电话,正和林溪芮待在一起的人。
“喂?”
“夏知韵,你们不是在超市吗,帮我带酒可以吗,我在你家门前。”连老大都不叫了,语气平静到可怕。
“你怎么知道我在超市?”
“学校八卦群里看到的。”
夏知韵楞住,又回想一下刚才那句话,才觉得自己的关注点好像错了,“你要喝酒?”
回到公寓,沙发对面的人周围笼罩着一股低气压,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了。
夏知韵小心翼翼地把超低度数的鸡尾酒放到苏晓月面前,对面的人只是擡头静静注视着她。
她有点头皮发麻是怎么回事?
“不喝这个,我看到了,你们买的还有别的。”
好吧,温予卿还真是料事如神,但是这个喝下去以后人真的醉了怎么办?
“你先别喝,你吃东西了吗?为什么要喝酒啊?遇到什么事了?喝酒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夏知韵说到一半没了声音,这人冷漠的样子比她可怕多了。
“温予卿,”夏知韵有点害怕地去厨房找救星,“她那样会不会出事啊?”
“没关系,压抑到极致的时候需要发泄一下。”温予卿继续把东西放好,倒是不太在意的样子。
夏知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也是,任何人都有发泄的方式,她就算和朋友出去玩儿也不会怎么碰酒,她更喜欢用赛车来缓解压力,别人也可以喝酒...但是温予卿当时直接就选了这个,怎么这么熟练?
好像一下子脑子灵光了,夏知韵想问,又没有问出来。问了也没有用的,倒不如让温予卿愿意亲自告诉她,然后自己才能带她做些别的。
“夏知韵!”
“嗯?嗯,我在!”她这个老大怎么当得一点权势都没有。
“你陪我喝。”苏晓月的双颊已经沾上了绯色,眼神都有些迷糊不清,但是还是摇摇晃晃地把一罐果啤放在了夏知韵面前。
“你喝这么多了?”夏知韵看着桌面上已经空了的瓶子,去够那罐还没动过的鸡尾酒,被人阻止了。
“我喝这个就好了...”
“喝这个!你喝这个,你还是不是朋友了?”苏晓月有些睁不开眼,但还是强撑着盯着夏知韵,似乎夏知韵不喝的话就要强灌了。
“好,我喝我喝。”
一口下去,味道不是很浓,夏知韵突然觉得还可以,于是就一口接着一口,顺便撬开苏晓月的嘴。
“我说了我没事,我马上就走,等你过完生日,再也不回来了...”语序颠三倒四的,说着说着就又泪流满面。
温予卿出来的时候,外面一个正靠在沙发上,脸上还有泪痕,闭着眼睛,嘴里嘟嘟囔囔着什么。另一个呆呆地坐着,满脸通红,也不闹,就是眼神涣散。
“年年?”温予卿轻轻叫了夏知韵一声,看着夏知韵前面空了的酒瓶,觉得自己今晚好像又走不了了。
“啊?”夏知韵滞缓地擡头,皱眉回想着面前的人是谁。
“去睡觉好不好?”
“好,老婆。”
温予卿挑眉,突然有点后悔没有用手机录下来。
夏知韵晕乎乎的,脑子里只有下午那一句话。这个人是谁来着?什么女朋友,还有什么娃娃亲,然后是老婆...
哦,是要叫老婆才对。
“年年刚刚说什么?”手机摄像头下的人呆呆地直视着镜头,喝醉以后变得乖了许多,听话地又重覆一遍。
“老婆?”
“嗯,听话哦,去睡觉。”温予卿弯了弯眼角,语气愈发舒缓,又像是陷阱一般,引着天真的羔羊不知不觉地陷入,沈溺在其中,浑然不知危险将近。
那边的那个已经沈沈地睡着了,要把睡死过去的人拉起来实在费劲,温予卿把苏晓月安置好,又带着另一个走进卧室,看起来酒品还不错,摇摇晃晃地去洗漱,费劲地换衣服,然后一头扎进被子里。
露出一双迷离又呆滞的眼睛慢慢地看向靠在门边欣赏的人,又自觉地往旁边移了移,留了一半。
温予卿忍不住轻笑出声,觉得夏知韵还真是不适合喝酒,这副完全没有防备的样子,在外面碰上哪个心怀不轨的人的话,早该被吃干抹净了。
虽然现在门边这个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是要我陪你睡吗?”
“嗯....”夏知韵眉心轻折,也不回答,过了一会儿开始自己嘟囔起来,又傻乎乎地笑,然后瘪着嘴,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温予卿好奇地凑近,听到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话。
“我才没喝醉...”好吧,是真的喝醉了。
“跟爷爷说的一点都不一样...”
“唔,这什么走线...”
“温予卿你个笨蛋!”说了很多无厘头的话,只有这一句又清楚声音又大,好像还被惹恼了。
“我怎么就是笨蛋了?”温予卿气笑出声。
“不对,我才是笨蛋。”夏知韵似乎根本就没听到,本来还有点不服气,又突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在床上骨碌两圈,抱着被子闭上了眼睛。
帮人掖了掖被角,温予卿轻轻靠近,观察着女生的侧脸,似乎是真的睡着了,纤长的睫毛垂下,也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什么,皱紧了眉。
温予卿伸手将其慢慢抚平,安静的卧室里几乎可以听到俩人交缠在一起的呼吸声,只有在这种时候,那种贪念丶不安丶迷茫,才能被无形地化解,又更因为未来难以看清,而更让人无所适从。
琉璃般空幻美好的梦,到底是如愿成真,还是瞬间破碎。
冬日的第一缕阳光从缝隙中溜进来,夏知韵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坐起,虽然头晕,好歹没有头痛欲裂的感觉。
但是一伸手就是温热柔软的触感,让夏知韵困意瞬间消失。
!!!温予卿就这样靠在床边睡了一夜?
被吵醒的人眼睫毛轻动,正巧对上那张难以置信的脸。
“那个...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还有还有,温予卿脖子上那红红的是怎么回事啊?她昨晚都做什么了?不会是自己兽性大发弄的吧?
“不用了。”低哑的声音显出人的疲态,温予卿似笑非笑地盯着夏知韵,也不说话,让人心里更没底了。
“我昨晚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什么才算奇怪的事?”
夏知韵看着温予卿笑得越温柔,心里反而越害怕。
“就..有没有说什么话或者做什么不太正常的事?”
前半夜还好,睡得很安分,后来醒了一次就不行了,或许是受了上午的影响,非要拉着她要给她变装,还一定要亲自上妆。
手腕被过分用力地攥紧,然后用纯黑的领带缠绕,黑与白的极致碰撞竟有些旖旎,想要让人无路可退,不得挣扎。
不过温予卿倒是也没有反抗的意思,靠在墙边任由喝醉了的人胡闹,纵容随意的放肆。
然后夏知韵就糊里糊涂地,把要往唇边去的口红留在了温予卿细嫩白皙的脖颈上。
直到喝醉的笨蛋有些流氓地要开始扒衣服,温予卿才轻而易举地挣脱本就没有系好的束缚,把人按回了床上,居高临下地眯了眯眼,眼底是意味深长的笑意。
还真是看不出来....
“你们....”卧室的门被突然推开,苏晓月的出现打破了俩人之间微妙的气氛。
“夏知韵你禽兽啊!”苏晓月捂着脑袋大声斥责。她在那边把眼泪流干了,这俩人在这边卿卿我我?这都进展到哪一步了?
“我没有!”夏知韵更大声地反驳。
“那那是什么?”
“这是...”是什么?对啊,这怎么看都很暧昧的印记究竟是什么?
温予卿揉了揉有些麻木酸痛的小腿,站起来淡然地从俩人身边路过,“只是口红而已。”
果然,温予卿再出来的时候真的就被洗掉了。
苏晓月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失望,俩人现在发生点什么的确不太合适,但是要是真发生点什么她觉得也是可以接受的。
看到那已经被洗掉的口红印,一道记忆在脑海里闪现,夏知韵突然双颊爆红。
她昨晚好像真的做了奇怪的事情。
“你真的没事了?”
醉了一夜,现在又像个没事人一样可以安然地吃晚餐,这大起大落的情绪反而更让人担忧。
“没事啊。”情绪上头以后发泄出来,人反而还更冷静了。本来这就是她阻挡不了的事,早就设立好的心理防线直面冲击还是瞬时而溃,早该预料到的。
“那你之后呢?”放弃了?
“回首都上学,”纯净的眉眼间有一瞬的呆滞,很快又收敛,开玩笑地说道,“然后回去继承家业好像也不错。”
也就是有很大可能不回洛城了吧。
“放心啦,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不会做什么傻事的,不用送我。”苏晓月把要送自己回去的俩人推了回去,门关上的瞬间,眼角的泪还是无声地顺着双颊落下。
“温予卿,我昨晚真的没再做别的了吧?”夏知韵紧张地盯住正在门边要离开的人,却从那人脸上看到了不可言说的微妙笑容。
“你真的想知道?”
夏知韵赶紧摇头,然后又迟疑地点点头。
但是如果自己真的没控制住,说了些什么压在心里的话,温予卿也应该不是这个反应吧?
“也没什么,”温予卿站直打开门,清瘦的背影遮掩在长款羽绒服下,“就是下次年年最好不要在外面喝醉。”
狡黠的笑意盛满眼底,“否则乱叫老婆的话容易挨揍。”
咔哒,关闭的房门将温予卿隔绝在视野外,夏知慢半拍地反应了一下刚才那一番话,之后清透嫩白的脸庞慢慢染上红晕,想死的心都有了。
生日会当天,夏知韵站在大厅里就感受到了若有若无的埋怨的视线。
少女戴上了冰海般的蓝色美瞳,长发高盘,微卷的黑发在双颊两侧垂下,覆古黑裙裙摆及膝,精致颓靡,但是一副冷脸的样子,似乎和谁都不好相处。
夏常庚带着她在会场转了好大一圈,不过也没有表现出有什么联姻的意思,好不容易能停下,脸都笑僵了。
但是这些人她其实都不怎么熟,为什么还没有看到温予卿?苏晓月也不在,只有这一个在身边叽叽喳喳。
“老大,你那妹妹可盯你好一会儿了。”蒋明轩手里是包装精美的礼盒,穿着正式的白色西装,远远看去还挺像回事儿,但是配上这一脸幸灾乐祸的脸,反而有点欠打。
“她们两个人呢?”
“额,你今天不是主角嘛,夏叔叔肯定要带你去打招呼,里面太吵,我们几个就在二楼待着了。”
话音刚落,宴会的主人公就迫不及待地往楼梯走去,冷冽的表情很快融化。外面是悄然而至的初冬,二楼的一个房间,温予卿和苏晓月坐在夏爷爷的身边,听着老人又开始徐徐讲述过去的那些旧照片。
门外急促的脚步声放缓,夏爷爷喜静,这个房间与楼下的觥筹交错与喧闹隔开,成了两个世界,从阳台上可以看到院里的梅花,寒冬腊月,却开得盛极了。
纸醉金迷,也抵不过想见心爱之人的迫切心情。
“爷爷。”嘴上叫着人,视线却又落在了坐着的人身上,对上那张柔和的笑颜时又不自然移开。
“行了,你们小孩子玩儿吧,我也累了,回去休息。”
旁边的人立马推着轮椅要走,夏爷爷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擡手叫停。
“温丫头,你可要想好了,那么好的机会,我是不希望你就这样放弃的。”即便他是夏知韵的亲爷爷。
“谢谢爷爷,我会考虑的。”
夏知韵这才注意到,温予卿脸上的笑容极淡,眸光失神,颇有些心不在焉,在踌躇着什么,这件事似乎还是因自己的爷爷而起。
“你们聊什么了?看起来好严肃。”夏知韵在一旁的藤木椅上坐下,苏晓月悄悄地摇摇头,她也没听到这俩人在神神秘秘地单独交流些什么。
“没什么啊,和爷爷随便聊一聊而已。”
夏知韵欲言又止,心里堵住一团棉花,不上不下的,郁结之气悄然翻腾。
温予卿什么都不会告诉她,瞒了很多,隐藏了很多,即便她们之间有过许多次剖开内心的谈话,被剖开的好像只有她自己,只有她困于囹圄,以为她们靠近了。
温予卿在想什么?
一时间,面对面的两个人沈默不语,气氛微妙,苏晓月当机立断带着蒋明轩离开,一转身却碰上了意料之外的人。
“你怎么上来了?”极低的气音还带着几分紧张,生怕这人再进去添乱。
徐冉靠在墙边,看着两个紧张兮兮的人,大概猜到是里面的情况不太乐观。
“来看热闹啊,吵架了?还是打起来了?”徐冉又自顾自地摇摇头,“不对,我觉得应该是韵韵又犯老毛病了。”
忍不住了,渴望对方给自己无限的,包容的回馈。
但是温予卿那是个什么人啊,最有耐心的猎人,在目标没有达成前,是不会轻易暴露出自己的想法和弱点的。
不过倒也有共同点。
源头都是极度缺爱。
谁会输给谁?
房间里,夏知韵眉头轻蹙,觉得这里徒然添了几分燥热,平时到这个程度,她就不会再追问了,但是今天很奇怪地,她很想开口问一问。
在温予卿那里,她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年年,生日快乐。”对面的人先一步开口打破了沈寂,夏知韵抿住了唇,仍旧没有回答。
“礼物…希望你喜欢。”
哦,礼物,她还没有拆,还怀着期待,要留到最后。
温予卿微不可察地深吸一口气,透白的指尖蜷起,很久未曾体会到的,名为不安的情绪在心口蔓延,好在尚且可控。
她启唇说道,“我承认,我对你抱着别的心思。”
夏知韵楞住,还未来得及反应,下一句又让她更加迷茫。
“这是你希望听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