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生
月前,东郦却是收到了一则密报,说是这次进军的军队里有那位去西周和亲的大岚长公主,这消息约摸着并没有什么根据,但却犹如无法灭亡的野草那般疯狂地蔓延开来。
关于这大岚的长公主,只是听闻此前是差点死了,都要举办丧礼了,但却莫名又活了过来。
不过那性子还是没变的,还是一贯的张扬跋扈,暴戾无能。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亲自随军出行?真是越想越觉得不可置信。
这消息传着传着就到了三水城里头,原本没人相信,但不知道是谁给编成了童谣扩散开来,本来就人心惶惶的,空穴来风的消息竟然就成了救命的稻草。
大祸临头,谁都不想死。
原本的姓魏的督军还不信,但一夜之间,但魏督军都好似是变了一个性子那样,酒囊饭足的模样都看着清秀了不少,用什么话解释比较好?像是别人夺舍了那样。
派出去的几个探子传来的消息也不断印证着这一消息。
应该也是有谁提出来,不如就杀了那长公主,给大岚和西周看看颜色才好,让他们看清楚,他们东郦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这可不妥,怕不是落了别人的圈套才行。”当然也有人稍加那么一思索就猜测出这大抵是故意被透出的口风,为了就是激起他们的反抗情绪,“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况且那公主本身就就是妇孺之辈,哪有这样的道理。”
这便又陷入了僵局。
究竟是哪一步行将踏错,让一切往着不可逆的方向走去。
是无法镇压的民心抑或是被谣言不断蛊惑着的将相?
叶长青有时候自己也不明白,他明明一向是自诩清高,绝不参与权利斗争,可为什么到头来却好像是成了胥尧的帮凶。
潜入三水城,伪装成督军,斩断所有的退路,包括散播出去的童谣丶安插进来的士兵……再到后来的突袭,明明漏洞百出的事情,却无一人怀疑。
“小公主,你后悔吗?”叶长青问胥尧也问自己,他后悔吗?胥尧只是提出一个想法,而他却是将这一切付诸行动之人。
也许……他早就看出来了胥尧的无奈了。
也许,早就在某一个瞬间,他对胥尧的感情就不一样了。
他已无退路。
纷纷扬扬的大雪能够埋葬一切,也同样隐匿一个人的踪迹,漠北丶三水的山和海都找不到胥尧的踪迹,就哪怕是东郦那边放出消息,说胥瑶瑶已经死了,阿羯渊却也是不相信的。
除非是胥尧的尸骨摆在他面前,否则他只会觉得是胥尧躲着他不肯见他。
可就连阿羯渊自己都不明白,他到底哪里做的还不够好了,为什么胥尧会不要他。
无人知晓,这一场仗究竟是怎么打下来的。
西周的士兵只是觉得,原本他们的那冰冷的不像个人的五皇子在有了那么点人情味之后陡然之间就变成了杀伐的利器。
从他的眼中再也找不到任何的温情。
好像他的生命都只是为了一个不存在的寄托在延续,宛若行尸走肉那般。这仗打到最后,阿羯渊已经被恨意吞噬理智,连过路讨口水的东郦人都差点杀了。
要不是那西拦着他,恐怕他就真成了那十恶不赦的人。
“你说,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春意将近,冰水消融,树梢的新芽慢慢生长,似乎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模样,可漠北的寒冷却没有一丝消散的迹象,阿羯渊和那西烤着火,他喃喃的问道,“等结束……我就去找他。”
“这天底下,也不过那么大,他又能去哪里呢?”
那西扔了一根枯枝进去,“殿下……”火堆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将那西的话语吞没。
等到春日真正降临漠北这片干涸的土地的时候,打了快一年的仗也终于结束了。阿羯渊踏足在三水城的土地上的时候,觉得阳光格外的刺眼。他擡手想要将那一点点的光挡住,却好像从那缝隙之中听见了胥尧的声音。
他勾唇轻笑了一声。
微风扬起阿羯渊的发丝,耳垂上的红色玛瑙熠熠生辉。
你看,我做到了。
南疆有一个瞎了眼睛的神医,人长得还是挺俊的,但就是那双眼睛啊,灰蒙蒙的一看就不能视物,着实是有些可惜了。
但医术倒是真的神乎其神,也不知道是师承那一脉的。
原本还穷个叮当响,没两年就开了个医馆叫益禾堂,把门槛修的高高的,自己走进来七天要被绊倒三次。这大概就是神医的脾气吧,没点怪癖的人还担不起这名号了。
“诶!神医,您快帮我看看这孩子吧,这都高烧好几天了,都不退啊。”快日落的时候,一个妇人抱着个七八岁的稚儿拦住了男人的去路,男人的脚步都踉跄了一下。
那神医的手很凉,和死人都快没什么区别了,他轻轻搭在小孩的手腕上,默默地开了一个方子递给女人。
“一日三两次。”男人的声音很沙哑,说的话也很少,可能是目不能视的原因,男人的话从来都很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想开医馆就开门,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了,却是连人都找不见的。
等给女人抓完药,这神医才踉跄着,揉了揉手腕想要把医馆的门关了。
近些日子,好像又有些犯病了,是不是要再去一趟神医谷呢?胥尧眨巴着眼睛不由地想着。虽然已经把蛊虫挑了出来,但还是在身体上留下了不少的伤,要想根治的话,恐怕还是要花些不少的时间。
那天雪夜之后,胥尧就被叶长青送到了无名村的入口,还好他还记得去神医谷的路同时他也将花心蕊已死的消息告诉了容易。
听到这个噩耗的容易憔悴了好几日,白发之中反倒是生出了几根乌发来。
而原本容易想要医治花心蕊的方法也被用在了胥尧身上。
那便是将全身的经脉都挑开,找出那要命的蛊虫,再重新接上,要是中间除了什么差池的话,生死也不过一瞬的事情。
这个想法倒是和胥尧不谋而合,他没有时间,也只能赌一把。
不过……倒是留下了些不少的后遗症。
比如瞎掉的眼睛,再比如说说始终无法恢覆的过低的体温,抑或是身体上一针一针被缝合起来的伤口……
想着,胥尧微微叹了口气,摩挲着想要将医馆大门关上的时候,眼前却好像是盖上了一层阴翳。
“下班了。明日再来吧。”
“怎么不说话?不说就出去。”胥尧皱眉,真烦,欺负他这个瞎子。
他倒也不是真看不见,就是只能看见个模糊的影子,大抵是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恢覆的了。
来人也不说话,胥尧等了得有好几分钟,他微微皱眉,语气略有不耐,“真的要关门了。”
手腕被强硬握住,衣袖下错结的伤口被反覆摩挲着。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良久,已经要比胥尧一样高的男人终于开口说话。
长月微凉,照得石阶如白玉。萤火虫掠过野草,像是洒下的星光。
久违了。
属于胥瑶瑶的故事结束了,接下来是胥尧他自己的故事啦。
希望他在自己的故事里能开心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