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
“楞着干嘛？去旁边那个卡座。”
原先一直走在前面的那名男子发现旁边的人没跟上来，转身凑过来拍了把他的肩膀，跳过面前的卡座指了指旁边的位置。
“认识？”
见云宛枝和杨书蕴都不约而同挪开了视线，他也从怔楞的思绪里成功抽离了出来，挑起嘴角浅笑了一声，拧眉睨了一眼，“不认识。”
云宛枝拿起面前的果汁悠哉地轻啜了一口，在杨书蕴笑眯眯凑过来的时候，顿了顿，语调跟着拉长，“那个男的你认识吗？”
没等来旁边人的回答，她垂着头开始若有所思，毕竟下午跟唐牧舟分开前，这人亲口告诉她要去见的人是傅尘池。
“不认识，应该也是我哥的高中同学。”
这一声引得云宛枝往邻侧的卡座望了眼，不看还没事，一看才发现唐牧舟刚好就坐在她的身后，仅仅只隔了两套沙发倚靠在一起的距离。
两个人直直地对上视线，唐牧舟的眼睑颤了几下，垂眸注视着她的时候某些情绪在心里翻腾。她却闭了闭眼，笑容在脸上凝滞片刻，平静地撇开了视线。
四五个酒保端着托盘从一旁走过，其中有个酒保脚步踉跄，手里的杯子被打翻，洒了满地的红色液体，在灯光映衬之下，格外刺眼。
“对不起……对不起……”那名酒保忙不叠道歉，蹲下身子准备去捡洒落的酒瓶和碎片。
“这什么情况？”
酒保一楞，扭头看向身后，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正站在他的身后，身上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长发披肩，脸蛋精致无暇，眉目如画，美得让人窒息。
“抱歉，抱歉，我这就收拾好。”
女人没再理会他，而是绕过他的位置往卡座的方向走去。地面一片湿滑，她开始重心不稳往前摔去。
一直坐在唐牧舟身边的男子把右手指尖上夹着的烟蒂往身后藏，站起身急忙用左手接住了女人，忍着笑打趣道：“小心点，你不是说你不来吗？”
在男子的帮助下，女人终于扶着他的手腕站稳了，视线却绕过他投到了唐牧舟的身上，“没想到大明星居然也来了。”
旁边过道上的残局终于清理干净了，灯光也跟着变暗了不少。唐牧舟听见后跟着擡了擡眼，细长手指紧攥着手里的酒杯，清了清嗓，颔首跟她打招呼，“好久不见，简菱。”
被称作简菱的女人伸手扒开了一直挡在自己面前的男子，径直坐在了他的身边，难以置信地脱口道：“不错嘛同桌，十几年没见居然还记得我的名字。”
酒吧里音乐舒缓，周围的人都开始滔滔不绝地聊着天，终于有了点同学聚会的氛围感。杨书蕴一直注视着这一幕，垂头沈思了许久，冲着云宛枝先眨了眨眼，而后又重新挪到了同伴的旁边。
“我记得唐牧舟高中不是在京州读的书吗？你们干嘛大老远跑到梅阳同学聚会？”她捏了捏面前人的胳膊，问得十分认真。
听到这里，云宛枝也稍微往这边挪了挪，沈默着开始侧耳倾听。
“他当年高一在梅阳读了一个学期，后来转学去的京州。”回答问题的女孩子并不知晓杨书蕴与唐牧舟的关系，瞥了一眼旁侧的卡座，随后用手捂在嘴边，“那个穿白裙子的女人是唐牧舟当时的同桌，叫简菱，我们学校的校花，漂亮吧？”
停顿几秒，云宛枝与杨书蕴的目光不紧不慢地同时挪了过去。那边的氛围与她们这边不同，觥筹交错间全是喝得兴起后的交谈声，那名气质出众的校花早已把手搭在了先前搭救她的那名男子肩膀上。
唐牧舟馀光一瞥，刚好看到一个男人正站在云宛枝的面前，而这人却丝毫没注意到。他彻底转过头冲她擡了擡眼皮。
她满脸疑惑地转了过去，跟面前的男人视线撞个正着，措手不及间深吸了一口气。
“美女，看你眼生啊，方便认识一下吗？”
倏地，唐牧舟在杨书蕴阻止前作势站起身，仗着距离不远从男人的手上拿过了递在云宛枝面前的酒，语气随意，“她不喝酒。”
见四周人的目光都在她的身上，她只觉得羞赧，带着歉意的笑，低声道：“抱歉。”
这边解决了，可唐牧舟怎么办？她这身打扮已经够另类了，她可不想因为这个人的关系暴露自己。
“谢谢。”带着六年演员生涯的专业性，她拉了拉肩头的衣服，弯腰躬身礼貌答谢，客气又疏离。
当下，她只想远离唐牧舟，站起身坐到了沙发的另一边，换成了杨书蕴跟他背对背坐着。没看到人他还没想起来，这时眼含怒火冲着杨书蕴笑了下，“你带她来酒吧这件事，等我回去了再找你算账！”
听到后她是没法淡定了，瞥了一眼云宛枝慢吞吞道：“你还背着你老婆来这种地方呢，怎么能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唐牧舟被她怼得一言不发，又刚好看到手机上打来的电话，只是咬牙切齿地冲她点了点头便出了酒吧。
“不喝酒的话去那边坐着。”
简菱在心里给出声的男子比了个中指，应着他的话走到了云宛枝这边的卡座坐了下来。既然是同学聚会，那自然全都认识。
“嗨。”
“来坐这里。”
……
杨书蕴见自己的同伴跟美女聊得兴起，思考了一会儿，调侃道：“他来这里给你说了没？”
“没有啊，他给我说这些干什么？”云宛枝扭头，假装镇定地挤出了一个笑容。
瞅她这个反应，杨书蕴一下子就猜到这两个人还因为上次吵架的事情闹别扭。今天这个助攻她是当定了，开始眼神微妙，意味深长地直言道：“我知道你跟我哥是协议结婚。”
“可是他是喜欢你的。”
她目光看向门口的位置，见之前出去的人到现在还没有回来，闭上眼，嘴上嘀咕着：“你知不知道他有一个喜欢了十二年的人？”
说完，她又急忙纠正道：“不对，现在应该是十三年了。”
就在杨书蕴刚刚端起酒杯，她的视线就转了过来。忽地，她好似在眼前的人脸上看到一丝难过与介意。
她从不关注娱乐圈里的任何消息，自然也就没看到唐牧舟跨年那天的视频采访。云宛枝的这番话让她十分震惊，可又忍不住在心里否定着，毕竟表哥对表嫂的感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你想想，这个人会不会是你呢？”
云宛枝自嘲一笑，这件事她何尝没想过。她笑着摇头，忍着心里的不适，开始剖开自己的心事，“他说他跟初恋第一次见面的日子是1月21日，我跟他是1月27日。我掰着手指算过，十二年前正是他读高一的时候，我跟他那个时候没有任何交集，怎么可能会是我？”
杨书蕴张了张嘴，喉头却犹如被什么东西哽着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云宛枝却知晓她要说什么，深吸一口气，连连摇头。
“他虽然算计了我，可也帮了我。有时候我常常疑惑，只是协议结婚，他为什么会那么上心？知道我所有的喜好，怕我在节目组受委屈会专门派人来当我的生活助理，怕我冷还会自掏腰包给节目组换空调。”
“其实都是些微不足道又很老土的事情，可我还是忍不住开始动心。一开始我以为他喜欢的是我，可转念一想，他做的这些事情其实在我们很小的时候也做过。”
说到这里，杨书蕴也恰好在微博上翻到了唐牧舟的那段采访，跟着上面字幕的显示皱紧了眉头。
什么十二年？什么还喜欢？表哥简直就是个蠢货！
她望了望周围的人，右手搭上云宛枝的手腕轻轻摩挲着，安慰道：“表嫂，说不定这个采访早就录好了，他现在肯定只喜欢你。“
刚说完杨书蕴就恨不得扭过头给自己一巴掌，这助攻她是当得真不安心！
这时旁边卡座上的人越来越多，有的人甚至脱掉鞋子站在沙发上跟着音乐开始摇摆。这一幕让云宛枝有些难以接受，只好拉着杨书蕴越挪越远。
身边的人感受到她俩的动作同时望了过来，简菱擡手冲她们打了招呼，“他们读书时也是这么闹腾，坐这边我们一起聊天呗。”
四个人就这样围着一个小吧台坐了下来，云宛枝觉得有些喘不过气，终于舍得摘下了自己的口罩。
“简菱，你当初怎么没跟唐牧舟在一起啊？”
此话一出，云宛枝和杨书蕴同时楞住了，撤开刚伸到果盘边的手，擡起头正襟危坐也等着简菱回答。
“别胡说八道，我跟他当时没这个意思啊。”
高一？同桌？云宛枝没忍住心里咯噔一声，硬着头皮打量了一番简菱，不好直言只能转着弯询问：“你的生日是哪一天？”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简菱十分疑惑。杨书蕴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奇地凑近了她。
“1月21 啊。”
时间对上了，云宛枝垂下眼帘，手指微微颤抖着，脸上挂着疲惫靠在沙发上。
见她突然如此反常，旁侧的几个人都有些着急，简菱一楞，刚想出声询问就被杨书蕴拽着胳膊转移话题，“来来来，喝酒。”
酒吧上酒的速度很快，吧台上的酒杯换了一波又一波。简菱推开了杨书蕴递到面前的酒，有些尴尬地摆了摆手，“我喝不了，我怀孕了。”
“怀孕？你结婚了？”
除开云宛枝，其他三个人异口同声地愕然问道。
“对啊，怎么了？就跟尹子俊啊。”简菱自己都快被搞懵了，下意识地扭头望了眼旁边卡座上的人，又把视线挪了回来，“你俩不是知道吗？我跟尹子俊高三毕业就在一起了呀。”
接到话头的两个女孩子目光在邻侧卡座和简菱身上逡巡着，平缓了情绪才堪堪想起来。
杨书蕴双手紧握成拳，扫了一眼云宛枝，在心里腹诽着，唐牧舟这个渣男居然觊觎自己兄弟的老婆十三年！
旁侧卡座上的人似是感受到了她们这边的目光，都端着酒杯走了过来。她们这边一时挤满了人，云宛枝往最里侧挪了挪，方便周围的人坐下来聊天。
“你们两个结婚都不告诉我们，真不够意思。”
“就是就是。”
先前扶着简菱站稳的男子顺手解开了黑色衬衫最上方的扣子，扬了扬眉毛，歪了歪脑袋急忙转移话题：“上一次我跟唐牧舟见面，他说他也要结婚。”
周围的人似是不太相信，都露出鄙夷的眼神。
“这个我有听说，好像是说他父母逼他跟哪个门当户对的千金相亲，他不愿意就想着找个人协议结婚然后糊弄过去。”
说话的人眼神诚恳，语调缓慢。
“你怎么知道这事？”还是有人提出了疑问。
“傅尘池说的啊。”
听到这里，再也没人质疑，好似“傅尘池”这三个字就决定了消息来源的真实性。
啜了一晚上果汁的云宛枝终于把手伸到了面前的酒杯，冰凉酒液滑过她的喉咙，一直到胃里，再回流到她心脏的位置，刺痛着她脆弱的神经。
原来是这样！
为什么突然不打算公开？为什么要约法三章？
不止是为了挡烂桃花，更是为了拿他糊弄长辈！
一杯接着一杯，她喝得有些醉了。
杨书蕴阻拦不及，微微蹙眉想从她的手里抢夺酒杯。云宛枝擡头看向她，轻轻一笑，带着恳求的语气，“今晚的事情别告诉他。”
“其实我跟他的协议只有三年，很快就会结束的。”
“谁会不在意自己的另一半心里想了其他人十二年？”
短暂静默后，杨书蕴无话可说僵坐着不动，开始后悔今晚不顾云宛枝的拒绝强行把她带来这里。
她眼看着云宛枝站起了身，往酒吧最中心的舞台走去，灯光昏暗，只有一道追光打在云宛枝的下半身。
时间快接近午夜，音乐一改之前的调子重新变换到了节奏欢快的舞曲。全场目光全都聚焦到了云宛枝的身上，她从舞台上拿起一片金色面纱遮住了自己的脸，拉开拉链脱掉了外套。
杨书蕴这才发现褪掉外套，她里面穿了一件又是抹胸又是露肚脐的小背心，神情立刻变得慌张起来，拨了拨走道上挡着她的人，小跑过去站在舞台下想伸手拉她下来。
还没等她拽到云宛枝的胳膊，这人下一秒就落到了一个人的怀里。
唐牧舟刚在门口等到傅尘池，两个人勾肩搭背走近酒吧，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就让他有些不适应。就在他打算换一个地方的时候，身旁的傅尘池表情呆楞地拽着他往舞台的最中央看去。
上面又是脱衣服又是摆出性感妖娆姿势跳舞的人可不就是他的太太云宛枝，他嘴唇发抖，强压下怒火，肩头都在抑制不住地颤抖，侧身面对着傅尘池，出声叮嘱。
“我带她离开后，剩下的事你帮我摆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