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7章
整个晚会看起来更像是一场大型的街头集会，但却异常热闹。平日里千篇一律死气沈沈的学生们，这会个个有不一样的亮点，吹拉弹唱，十八般武艺轮番上演。
主持人报幕道：“最后一个节目，舞蹈《凤尾竹下》，由七班朱琳同学奉上，大家欢迎！”
身旁的狗蛋掏出手机早早地准备着，嘴角咧得像笔画上去的。宋阳手从狗蛋背后绕过，戳了顾言一下，示意快看狗蛋这会儿的傻样。两人心领神会地对视了眼，这傻样，大概率是表白成功了。
前些日子狗蛋一直闷闷不乐，宋阳问他也问不出什么来。后来把顾言一块拉上，两人轮番开导，狗蛋才袒1露。
“朱琳过完年就要去国外读书了。”
宋阳：“就是跟你初中一个班，现在在七班的那个朱琳啊？
狗蛋点点头。
宋阳又眨巴眨巴眼，问出那话来好像真是石猴转世来的一样。
“那她要去国外读书，你难受个什么劲儿？”
他一问完，就被顾言和狗蛋一人用书敲了一下脑袋。狗蛋不肯跟他坦言，就是因为这小子脑皮层上压根就没那道褶！
顾言：“你丫是不是傻！你说他难受什么，这么明显还用问吗！”
宋阳挠着脑门反应了一阵，恍然大悟：“儿啊——你是不是喜欢人家啊！”
狗蛋翻着白眼，没好气道：“不是，她欠我八百万呢，所以我舍不得她走！”
宋阳再不开窍，这会儿也能听出狗蛋是在挤兑他。
“那你还等什么呢！表白啊，不然等她走了不就晚了吗！”
狗蛋支吾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憋了一会，泄气道：“还是算了······”
顾言寻思了片刻。
“我也觉得你应该跟她说。”
顾言给人感觉总归是要比宋阳靠谱的多，狗蛋擡头看向他。
“怎么说？”
顾言说：“你不表明，你俩百分之百还是普通同学，你表明了，这个概率就成了百分之五十。再说她马上都要走了，你还怕以后会在路上碰见尴尬吗······”
他又说：“喜欢一个人，藏是藏不住的，哪怕掩饰的再好，被喜欢的那个也能感受到一些蛛丝马迹。况且，你怎么知道她就一定不喜欢你呢？”
狗蛋听完顾言的话陷入了沈思，旁边宋阳盯着顾言，这厮没那道褶归没那道褶，八卦的气息他倒一嗅一个准。
顾言被他盯着心里直发虚，正要扭脸走人，这厮一张大脸悠悠地怼过来。
“学霸，你这话深刻的就像你亲身经历过一样。”
顾言心虚但气壮：“滚滚滚。”
晚会在婀娜的傣族舞蹈之后落下帷幕，音乐刚停，有几个男生往场地中间跑。顾言还没搞懂这是为哪般，旁边的宋阳一个健步冲了上去。
主持人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来：“请所有表演的同学到前面来合照！想合照的其他同学也可以到前面来······”
帅气的男生受人追捧，漂亮的女生也同样。朱琳长得漂亮，气质也好，是很多男生心中的白月光。
宋阳杀在前面，像个带头冲锋的老将军，为他的狗儿子占下了左边位置。
顾言虽然有点懵，但还是紧随其后，他腿长跑得快，越过几人，先行一步站在了朱琳右边的位置。
下面有几个女生失望的“啊”了一声。
等狗蛋扭扭捏捏地站过去，顾言宋阳两人默契地往旁边一靠，两边各空出一道位置。
那天的合照里，他俩跟俩伴郎似的，板板正正地一边站一个，中间狗蛋乐得跟个小傻子似的。
结束回去，宋阳和顾言一块往回走，这厮走到一半感慨上了，假模假式地抹眼泪。“狗蛋这龟儿子，见色忘友，一有女朋友，立马抛弃我们！”
他作势要往顾言肩上倒，“就剩咱俩孤家寡人相依为命啊······”
顾言侧身一躲，大步往起飞楼走。
宋阳：“你也要抛弃我啊！”
顾言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心道：小爷跟你可不一样。
他比别人先一步到了教室，一到门口玩心大起。放轻了脚步，悄咪咪地往后门摸。
然后猛地往外一跳。
“哈！”
结果教室里空无一人，只有风翻得课桌上的书页哗哗响。
林兰总觉得顾言今晚上回来心不在焉的，不到一小时就来客厅里转悠一趟，看着像有事又像没事。
他端着水杯出来，人站在玄关楞了会儿神，水也不接，转身回沙发上，坐着划了两下手机，然后又端着空水杯回屋去。
关门前，林兰喊了他一声。
“言言？”
顾言回头，“怎么了妈？”
林兰问：“今晚有事？”
顾言面上有点疑惑。“没事啊。”
“哦，那早点休息。”林兰说。
顾言嗯了一声，关上了房门。
睡是不可能睡着的，顾言现在心里没着没落的，发出去的消息没回，打的电话也没接。
他把自己砸进床里，盯着屏幕发怔时间显示十点多路泽给他发了条消息：
有点事，先走了。
当时晚会音响震天响，他压根没注意到自个的手机消息。等到了教室，才见着人已经走了。
——
路泽到李昂那儿的时候，店里的东西已经被砸了一大半。倒了满地的桌椅板凳，碎的到处都是的玻璃碎渣。
还有几个跟了李昂很多年的手下也在，身上脸上都挂了不同程度的彩。
李昂倚在吧台那块抽闷烟，一见路泽，他偏头啐了口。
“艹了，这群杂碎真狠！”
路泽简单扫视一圈，视线最后定在了李昂青了一块的脸上，问：“对家干的？”
“不是。”李昂深吸了一口手里的烟卷，半天才缓慢地吐出来。
“合作了很久的客户干的。”
路泽沈沈地嗯了一声，冷静的脸上看不见半点疑惑的迹象。他弯腰扶起一张椅子，把羽绒外套脱下搭在上面。
李昂看着他的动作怔然了几秒，他忽然问道：“其实你一直什么都知道，是吧？”
旁边正在打扫狼藉的其他几人，齐刷刷地朝他看过来。
路泽则转头看向李昂，没说话也没否认。
李昂沈默地和他对视片刻，擡手掩面苦笑了两声。
“我就知道，依你小子的智商，什么也瞒不过你······”
路泽弯腰摆正其他的桌椅，他其实并不关心这些事，只是在帮忙整理店面营收数据的时候，便什么都看穿了。
各种小会所网吧游戏厅，李昂在一年之内开了十几家。他不选地段，生意怎样不在乎，价格定的也要比同行低，但每月上报的盈利和纳税却不算低，所以这根本就是幌子，是李昂参与洗/钱的幌子。
开门迎客的生意每天人来人往，流水多而杂乱。李昂口风紧，也很小心，除了几个跟他多年的心腹，在他手底打工的许多人什么都不知道。
李昂吐了一口烟气，揉着淤青的脸颊嘶了声，又骂道：“他妈的，这群杂碎！”
在巨大的利益链条中，他只是其中的一个环节。李昂很早就知道，这桩所谓的生意，粘上就甩不掉了，在他之上是更加深不见底的幽暗湖泊。
只是他没想到，对方会这么手狠。他不过是想收敛些日子，便一群人上门来给他提醒。
李昂吸完烟把烟蒂丢到地上，对着路泽说道：
“行了，别弄了，今晚找你来不是叫你来干活的…”
路泽直起身看他，脸上不耐烦的神色逐渐显露出来。
李昂就近拉过两张椅子来，他把其中一张调了个方向，椅背朝前跨1坐着，然后伸手拍拍另外一张椅子。
“来，坐。”
路泽站着没动，语气硬邦邦的。
“有话说，有屁放。”
李昂挑挑眉峰，这小子真是一如既往的酷。
“你这段时间干嘛去了，怎么见不着人了…”
路泽一脸看傻逼的表情。
“上学。”
“哦哦，对对对…”李昂拍着膝盖大笑了两声，“你不说，我都快忘了你还是个学生来着……”
路泽脸上看傻逼的表情更明显了，他拿过椅背上的外套。
“没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
李昂把下巴担在椅背上，眼里噙着意味深长的笑。
“你不是一向不爱往回跑的吗，我记得你之前在楼顶宁愿吹上半宿冷风，都懒得回去……”
他更灿烂地笑了笑。
“最近，你是怎么了？”
路泽慢条斯理地把外套穿上，淡淡地擡眸。
“跟你有关系吗？”
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屏幕就是亮的，上面横着几条消息提示。
最近的一条，是顾言十分钟之前发过来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
路泽一面转身往外走，一面按了两个字回过去：
马上。
他在李昂的注视里推门出去，隔着玻璃门，转眼就消失进茫然的夜色里，连个身影也看不见了。
李昂望着玻璃门框住的那方夜色，嘴角的笑意慢慢地消散。
他一直以为路泽是颗远在光年之外，泛着清冷银辉的石头。可这颗亘古不变的石头在某天，突然发生了偏移，并且以无法始料的速度，在他的遥望里逐渐远去。
李昂摸出烟卷，歪头点燃。
手下人凑过来，看着他的脸色欲言又止。憋了几秒，刚要开口。
李昂的表情，在萦绕的烟气和微弱的火光中晦暗不明。
“烦得要死，识相就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