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9章
从周四开始整栋起飞楼兵荒马乱地像打仗一样,周五上午考完最后一门,顾言眼下顶着两团乌青,从考场回自己教室。
前天感冒再加上考试,闹得他这段时间都没怎么休息好。
宋阳也从考场出来,老远看见顾言便追上来跟他闹着玩,结果一掌把顾言推了个趔趄,又急忙忙伸手去扶。“哎呦我去!sorrysorry······”
顾言斜了宋阳一眼,他眼角拉着好看的长褶,微微挑起的弧度刚好是不多不少的懒怠,悠悠道:“你嫌我活得太长就直说······”
配上他病态白净的脸,简直像个终年不下雪山只受香火供奉的神一样。
宋阳一顿,差点跪地磕头。“你······还没好啊?你别是又厉害了吧?”
顾言摆摆手,“没事,这两天折腾的,不过也好,节前考完至少还能过一个轻松点的国庆长假。”
话一说完,就看见宋阳牙疼似的看着他,嘴角抽动了半天,说了句:“你就放心吧······”
国庆放假前一天,慈晓琳到讲台把多媒体打开,班里立马哀声连连。那会顾言才彻底领会,宋阳所说得让他放心吧是什么意思。
考完三天不到就出成绩,顾言甚至怀疑岭附的老师们是不是计件拿工资的,要不至于这么抢嘛!
岭附崇尚题海战术,经典名言,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从放假通知下发的那天,各科卷子就像雪花一样的往下飘,班里被雪盖了似的白茫茫一片,哪哪都有卷子的身影。
除此之外学校特别关照实验班,国庆法定七天,象征性放两天,剩馀五天,本着自愿的原则,一律来上自习!
底下一群苦逼高中生,一面仰天长啸,一面又习以为常。
等慈晓琳把成绩单投出来的时候,班里短暂的安静了片刻,每个人都伸着脖子在表格里找自己的位置。
半分钟后,班级立马影缩成百态人生酸甜苦辣大舞台。宋阳抱着脑袋不可置信,“我靠!退······退步了一名?”
“老子这么拼还退步了???”宋阳哭丧着脸往上找,溜了一道成绩单突然嘿嘿笑了,扭脸喊狗蛋,“狗蛋,你终于不是千年老二了!”
狗蛋哀怨着一张脸骂人,“你给我滚一边子去!”
不是老二了,成老三了。
而此刻的老二脸色也没有很好,顾言眯着眼看前面投影的成绩单,数学依旧是稳定的满分,其馀的几科虽然还没达到他的巅峰水准,但总体来说还是发挥正常的。
只是这第二列的位置,顾言是怎么看怎么别扭,曾几何时,成绩单上他的名字一般都是和列标题挨着的。
而现在他的名字在另一个名字下面压着,名字的主人正趴在一张连本书都没放的课桌上睡大觉。
宋阳回头看见顾言正耷拉着眼皮往旁边看,他跟着瞅了一眼,问:“看啥呢?”
顾言上半身保持着没动,视线还落在那人均匀起伏的后背上。“我现在瞅他怎么这么来气呢!”
宋阳又往旁边看了一眼,然后往前凑凑,压低声音说道:“我都已经气出免疫了!因为泽哥,我才无比深刻的理解那句话······”
顾言:“什么话?”
“努力在天赋面前一文不值······”
路泽并没有睡实,半梦半醒间,现实荒诞间,有无数条光线在极速飞掠,发着耀眼的白光,把整个空间撕裂成一片不能直视的光海,里面充斥着玻璃碎裂声,哭喊声咒骂声还有警车的鸣笛声,是深夜里无济于事的奔跑和默不作声的长路。
混沌里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路泽···”
顾言面前摆着课间刚发下来的物理试卷,他扭头朝向旁边,想让路泽帮忙看看最后一题。
整张卷子的失分点都在这一题上,而路泽这张卷子是满分。
按顾言对他同桌这狗脾气的了解,他料定自己应该会先挨上一顿怼或是一记气势汹汹的眼神杀,同桌快一月,他大抵也了解一些。
就比如,路泽每次表现的很不屑和烦躁背后,其实都是真的不屑和很烦。
他似乎很讨厌与一切的事物有所交集,那些浮在眼色里冷淡和疏离不是故作姿态,也不是保护色,而是原原本本从骨髓里显现出的真实的他。
顾言直了下腰,已经做好被洗礼的准备,当年韩信胯下之辱勾践卧薪尝胆,想他纵横十几年一朝桂冠被人摘,这点挫折算得了什么!
他先拍了下路泽的胳膊,发现对方没什么反应后,又往前凑凑身子,轻声叫他。
“路泽,路泽······”
路泽肩膀微微动了下,背后猫弓腰似的隆起一个不大弧度又缓慢塌回去。他上半身还是趴着,只是把埋在胳膊里的脸转了出来,就这么靠着曲起着的臂弯里朝顾言看过来,鼻音沈沈的回应了声。
“嗯?”
他整个人像是刚从一个很茫然的状态里走出来,额前的刘海压得有点凌乱,眼皮似擡不擡,瞳仁里闪着一点微光。
顾言闹不清他是清醒了还是没醒,伸过头去凑近观察。只见路泽懒散地轻擡了下眼皮,悠悠道:“有屁就放,不放就滚。”
顾言猛地缩回脖子,嗯,舒服了。
“那个,物理倒数第二个,没太搞懂······”
由于还是趴着的姿势,路泽后背的起伏格外明显,弧度缓慢地隆起又回去,像是一声无比漫长的叹气。他总算直起身子,食指摁着试卷的一边往自己的方向拖了拖,然后又朝旁边伸出了手。
顾言反应了一下,接着把自己手里的中性笔递了过去。
他手指蜷起,开始握着笔在卷子上圈点。如果不是顾言本身就有两把刷子在身上,估计是跟不上路泽的讲解速度,他思路快又清晰,一个光读题都要读上半分钟的大题,被他删繁就简地一拆解,骨头立马就显露出来了。
顾言被点拨通体舒畅,嘴角还没来得及咧开。就见路泽把手里的笔往旁边一丢,眼皮迅速地垂下去。
然后身子一弓,又趴了回去。
顾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地在他一贯的冷淡作风里,生出莫名其妙的感觉。这家夥,心情好像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