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眷这边有望书阁,男宾那边则有临水轩。=*D0\0?·&小?说.?网%? ?~更°%新*最?快·×!
临水轩里,小姑娘们的画作被展开挂起,男子们在画前来回走动。同女眷那边一样,看见人家姑娘画得好,就记在心里,等会儿设法在人群中远眺瞧一眼模样举止。若看见自已女儿或妹妹的画,那可就要向身边人夸耀一下。画作有许多,一层楼挂不下,还有的画挂在二楼。有人从二楼开始看,有人从一楼看。慕容循同方才行酒令的人一起,从一楼入口处一幅幅地看过去:“女子的画果然还是笔法细腻些。”“画中可见些小姑娘的心思,有几分可爱。”他们看画时说出的夸奖,像是在夸孩童。不期待看见什么大作,只说些好听话。直到他们走到一幅画技精湛的画作前,脚步顿住了。画上以细笔勾勒出五株杏树,枝干虬曲,树皮纹理清晰,皴擦细腻。杏花以双钩填彩法绘出,花瓣用极细的墨线勾勒轮廓,内填淡粉与浅白,花蕊以藤黄点染,栩栩如生。枝头栖息着两只彩蝶,翅翼用淡彩渲染,纤毫毕现,与盛开的杏花形成动静对比。一行人都看见了画上的落款。是恭亲王府的衡阳郡主慕容婉所作。“此画笔走游龙,线条行云无滞涩之感,笔意从容,落墨有章。好啊!”“这可比我家郎儿画得好多了。”“何止比你家郎儿好?比你画的都好!有人对慕容循道:“早就听闻衡阳郡主善丹青,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慕容循向来疼爱女儿,此时言辞中也颇带几分得意:“几位过奖了,小女今日画得仓促,若时间充裕,还能画得更好些。”他们在慕容婉的画前称赞再三才移步。慕容循等人刚上二楼,就见好几人都围在角落的一幅画前议论纷纷。“此画当真是哪家女儿所作?”“不像啊……”慕容循笑:“什么画这么稀奇?我们也去看看。”身边人道:“再稀奇怕也比不上衡阳郡主的画。”他们从人群缝隙望去,视线落到那幅画上。#?咸t|?鱼£看?|书.o%网. }已&*?发?¨布¢a÷最?¨新D/章?节?#几人一下就哑了声。画卷上,朝阳初升。数棵杏树参天而立,树冠上繁盛的杏花和天边蒸腾的云霞交融在一起,远远地化作一团粉雾。像花开在了云中,也像云霞下长出了树。粗壮的树干从云间延伸到地面,地下错节盘桓的根茎居然被画了出来。那树根蜿蜒盘曲,深深地扎进地下,然后豪迈地向四面八方延展而去,几乎和树冠一样大。这幅画里,杏花树成了天地相连的通道。慕容循看了又看,觉得这画根本不像小姑娘的画。这样磅礴大气的画法,应当是男儿画出的才对。“这是在看什么画?”张太傅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他在家休养了几日,喝了几碗川贝母粥,嗓子好了许多。因为和老国公还算交好,因此收到帖子后也来了。大家对张太傅都甚是恭敬,让出了一条路。张太傅见到画后,显然眼中露出意外之色。他目光定定地看着画,忽然道:“劳烦将这画倒挂过来。”楼上伺候的侍婢依言将画取下,上下倒转,重新挂了上去。众人疑惑地看看张太傅,再看看倒挂的画。倒挂的杏花图上,杏花树长在云霞中的树冠变成了根,云霞变成了染了霞光的土地。而庞大的根茎则反过来变成了树冠,空空的没有花叶,似冬日的一棵枯树。天变成了地。繁花变成了枯木。画倒过来后,其他人才看见一行原本倒写的小字:【天可作地,地可为天。春来冬去,冬蕴春晖。】“这——”观者愕然,不知该如何评价。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因为太出格,太特别了。京中没有任何一个画师会这样教,没人会画得这样……天马行空。屋内寂静了片刻。有人看见画上落款处写着黑山府苏知,因而询问:“不知这苏姑娘是哪家闺秀?”一直站在赏画人群中的郝仁开口道:“是在下的独女。”郝仁唇边有压不住的浅笑,眼里都是身为父亲的自豪。.d.n\s+g/o^m~.~n*e?t~知知从小跟他画画,细节的笔法、技巧是他教的,可是画面的布局和内容从来都是知知自已的风格。她理解的虚实相生和别人眼中的虚实相生是不一样的。小时候画的是鱼上天,鸟凫水,现在年纪稍大一点,在不拘一格的路上越走越远。张太傅:“好一个‘天可作地,地可为天’!”“天地相通,冬春往复。苏姑娘别具慧心,实令我等耳目一新。”人群后边,慕容铭和贺文翰随意瞄了两眼苏知知的画,不屑地撇撇嘴。好个屁。什么天地,什么慧心。不就是一棵树画两头么?他们也能画啊。 慕容铭和贺文翰在楼上楼下晃悠,对这些画根本不感兴趣。那些女子画得再好又怎么样,有的说不定是个丑八怪呢。谁愿意娶一个会画画但是长得丑的姑娘?还不如直接看那些女子的画像。“那画真的被送过去了?”慕容铭小声问。贺文翰:“送过去了,这会儿她说不定在哭呢。”慕容铭笑得幸灾乐祸。本来他们还想过画春宫图的,但是画技实在差,画不出来。贺文翰说,如果画春宫图的话,肯定一展开就会被发现,然后立刻收走,宾客们根本没机会看到,画了也白画。于是慕容铭画了一只凶恶的老虎,小小地写了苏知知的名字,让所有近看赏画的人都知道苏知知有多凶恶。他们也讨厌袁采薇,但是思量再三还是没敢写袁采薇的名字,因为他们有点怕袁将军提着枪的样子,估计能掀翻了整个府邸。看完了画,也快到了开席的时候。今日杏花宴就设在杏林外,离男女眷两边都不远。这也是老国公夫妇精心安排的流程,先让双方看画,记住自已心中有意的作画者。接着,就可以在宴席上趁机看对方的模样,看是否有眼缘。老国公带着一众人去杏林外设好的食案边落座,老夫人那边带着女眷也到了。男宾这边面上大多惬意释然,而女眷的面色都不大好。老夫人直接吩咐侍婢:“将恭亲王世子和贺家小公子请来。”男子们不明所以,只有老国公哈哈笑道:“莫不是世子和贺小公子画作太过出色,大家都想一睹风采?”提到画作,老国公问:“不知黑山府的苏姑娘是哪位?”袁采薇、苏知知还有顾青柠正坐在一起说话,听见老国公问起,苏知知主动道:“晚辈是苏知知。”老国公附近的人都将眼角余光投向苏知知。老国公见苏知知眉眼伶俐,笑道:“我们方才看见你的画,别具一格,令人印象颇深。”张太傅德高望重,就坐在老国公旁边的食案,开口问:“几年不见,苏姑娘风姿更胜。老夫看了画,想问苏姑娘是如何想到在画中以天为地的?”大家听见苏知知答道:“因为人在土上走,所以土是地。云在天上走,那对云来说,天就是地。天地倒转,不就可以互换么?”张太傅又问:“那苏姑娘如何想到将冬景藏于春画之中?”苏知知:“因为有些树到了春天也还是冬天的样子。我只是画了一棵春天没有长叶开花的树。杏林中有两棵就是这样。”老国公想到杏林中的园景,颔首:“杏林中的确有两棵枯树,今年春来未生发。”人人都画花开之景,画那些开得最艳的树,他们一时没想到会有人把枯树也画进去。张太傅看向苏知知的目光多有赞许。他很久没见过这样的后辈了。敢想,敢说,敢下笔。郝仁将这一幕收入眼中,眉眼和缓,轻轻地笑了。然而笑了一半,唇角僵住。因为慕容铭和贺文翰已经被侍婢请到了老国公夫妇面前,同时一幅画被展开。一幅杏花图上,树下是一只猥琐病弱的肥猫,树上是腾飞的猛虎。一些男子看见了画上内容,一时摸不着头脑,只觉得滑稽。慕容铭和贺文翰被请过来的时候心中就有些慌乱,看到那幅画的时候,脸色陡然一白。“恭亲王世子与贺小公子关于这幅画,可有什么想说的?为何要这样画苏姑娘?”国公府的老夫人语气带着几分寒意。她已经把收画卷的侍婢叫过来一一查过问过了,这画就是从他们俩手中收来的。慕容铭和贺文翰却已经想好了,反正没证据,没写名字,打死也不承认。慕容铭:“我没见过这幅画,不知道画的什么。”贺文翰:“晚辈不明白要说什么。”“你们还装!”袁采薇急得想过去揍人,被袁夫人按下了。伍瑛娘坐在席中,遥遥地与郝仁交换了一个眼神。不承认不要紧,他们要对这样两个蠢货下手,多的是办法。贺妍施施然开口:“袁姑娘,我儿说了不知道,你为何再三污蔑?难道袁家如此不将我恭亲王府放在眼中?”袁采薇咬唇。恭亲王妃扣一顶帽子下来,她担不了。袁夫人:“恭亲王妃言重了,采薇也只是说出猜想,究竟如何还是等老夫人查清楚。”老夫人将收画卷的侍婢叫过来。其中一位侍婢道:“回老夫人,这画卷是婢子从恭亲王世子手中收的,因画卷背面好几处洇墨,所以婢子记得。”慕容铭厉声打断:“本世子没见过你,你少来污蔑,敢诋毁本世子,你有几条命?”老国公看懂了怎么回事,沉声道:“老夫府上的下人还轮不到别人来管。”那侍婢虽有些害怕,但还是稳着语气道:“婢子只是说出实情。”但慕容铭和贺文翰依旧不承认。苏知知不知从哪又拿了一支笔来,当着众人的面在画卷上添了一只大蟑螂和一只大老鼠。她一边画一边说:“我老家在岭南,阴沟渠里有很多蟑螂和老鼠。今天在背后耍诡计的人就像阴沟里的老鼠和蟑螂一样,在臭水沟里很自负,可是被揪到明面上来的时候,也会吓得逃跑。”苏知知笔尖下的大蟑螂和老鼠正好在那只病猫爪子慕容铭听得实在刺耳,觉得苏知知把自已比作那些虫鼠太恶心。慕容铭瞪了一眼苏知知:“有人这样画你,肯定是因为你自已平时作风恶劣招人恨,说不定自负的是你。”苏知知:“我怎么自负了?”慕容铭嗤笑:“你一个女子把自已化成飞虎,写自已如虎添翼,难道不是自负么?”苏知知听见慕容铭这句话,一下子笑了。女眷中一些人看向慕容铭的眼神也立刻变了。老国公夫人冷冷道:“世子既然说从未见过这幅画,如何知晓上面那只飞虎是苏姑娘后来添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