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鸣,山幽。`7*k′a¢n-s¨h!u*w,u+.!c¢o.m¨
蝉噪,林静。初夏的慈光山显得更幽静了。菜园里的油菜苔茎秆挺拔,上头顶着一团团小花苞。悟真一早在菜园里和师兄们忙着侍弄菜地,两只小胖手不知捻走了多少条小虫子。他很喜欢来菜园子,看见果蔬一天天长大鼓胀,会很有成就感。蔬菜们开出的花也很好看,比山路上的野花还漂亮。“悟真,该去吃早饭了。”悟净师兄挑着水桶叫。“师兄,我来了。”悟真从水桶中舀出一些水洗净了手,然后满心期待地去厨房。他在厨房取了几个圆白的大馒头,一碟小菜,端着回了小院子。他每次吃早饭都是端回来吃的,因为小院里,师父会给他准备好额外的果仁和果肉干,让他夹在馒头里吃。悟真还会给自已化一杯甜甜的蜂蜜水。“师父,早饭来了。”悟真头上晶莹的汗珠子从额头侧边滑下。明灯大师正好把小院内打扫干净了,进屋和悟真一起吃早饭。师徒两人面对面坐在一张小饭桌边。“师父,我刚才端早饭回来的路上,听说宫里又来人捐了好多香油钱呢。他们说太子不仅病好了,最近还很爱笑。”悟真把听来的消息跟师父说。几日前,太后已经派人来给过一笔香油钱了,多得可以抵上整个慈光寺一年的用度。今日又送来一份香油钱,比上一回还多。“知道了。”明灯大师点头。明灯大师的反应淡淡的。不止明灯,寺中好像没有谁因为得了银钱高兴,顶多计划下个月供给贫苦人家的斋饭可以添些量。慈光寺的弟子很多,在山顶的只是一部分。?5/2.m+i¨a*n?h?u^a+t^a+n_g·.\c¨o-m/慈光山也很大,除了山顶上的寺庙外,山腰和山谷也建了不少房屋,有很多弟子避世修行。但是因为山腰和山谷处的屋子位置隐蔽偏僻,几乎没有人见到过。悟真只知道山顶寺中有几十僧人,但整座山有多少弟子,他不清楚,也从来没问过。如果他问的话,明灯大师也许会说有几百人,也许会说有几千人。这么多的人要穿衣吃饭,花销不会少。可是慈光寺从来没有缺衣少食过,好像没缺过钱。虽然他们吃的是粗茶淡饭,穿的是麻衣旧袍,下山买东西的时候也是精打细算,但慈光山没人饿肚子。“师父,今天的松子仁好香,油脂好多。”悟真把碟子里果仁夹在馒头里。碟子里有杏仁、松子仁还有果肉干。杏仁和松子仁油润光亮,入口会爆开浓郁的香气。悟真去过山下集市,但是师兄们没带他去买过果仁,他以为这是很平价的东西。事实是这种松子仁很贵。人们要爬到高高的松树上摘取松塔,然后再从中取出松子,经过去壳等工序才能得到松子仁。过程复杂耗人力,产量也有限,像这样好的松子仁,长安的普通人家根本吃不起。悟真吃了几口馒头,又美滋滋地喝了几口蜂蜜水。隔壁房间里放了一个蜂蜜罐,悟真每天都去蜂蜜罐里挖两勺蜜。每次蜂蜜罐快见底的时候,新的蜂蜜又会添进来,永远也吃不到底。他吃的这种蜂蜜质地浓稠,倾倒时线条流畅均匀,入口醇厚还带着花香。绝不是便宜货。这样好的果仁,这样好的蜂蜜,悟真每日都吃。¢1¢5!8?t+x`t*.-c?o¢m¨明灯大师从没说过费钱,只提醒悟真每日要好好吃东西。悟真吃早饭的时候说了好几句话,明灯都没怎么回应,只是低低地“嗯”几声。明灯有些心不在焉。他也算修行多年了,很少这样。可今日明灯的意识难以控制地飘远,飘到山腰处的一个隐蔽洞穴边。那里藏有整座山的秘密,除了他们自已人,无人知晓。这么多年来,他们做事谨慎,从未有外人去过那里。可就在这两日,他们发现石门有挪动过的痕迹。有高手来过。至于是哪一方势力的人,还不能确定。“明灯师伯,有两位香客来寺庙,说是来找悟真的。”一名弟子在院门口道。“找我的?”悟真有点惊讶。他还没背会几本佛经呢。悟真很好奇,放下手中的蜂蜜水就要去看。明灯吃完馒头:“为师同你一起去看看。”师徒俩走到寺庙前院,看见苏知知正朝这边招手。悟真看见苏知知,想起来这是上次帮他捡果子的小施主:“施主是来找我的么? 苏知知背着一个小包裹:“是我,我和我爹今天一起来山上,我爹要来听念经。”郝仁站在苏知知身边,谦和地对明灯师徒作揖:“明灯大师、悟真小师父。”他来山上是因为心中有一个猜疑要亲眼验证,为了确保安全,黑山府的人已经提前埋伏在山中。他今日本来不打算带苏知知来的。可是苏知知听说郝仁要来慈光寺后,非说她也要去,说要回请小和尚吃东西。郝仁哪里拗得过女儿?只好带上一起来。郝仁:“明灯大师,在下久闻大师之名,不知今日可有幸同大师论经?”明灯记得上次见过苏知知一面,是个很活泼可爱的小姑娘。今日见到郝仁,不知为何,太阳穴跳了一下。明灯大师:“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心向佛法,贫僧怎会拒之门外?施主请随贫僧进殿。”郝仁看着苏知知。苏知知已经和悟真找了小石凳坐着了,还不忘说:“爹你一个人进去吧,我听不懂佛经,我在外面等你。”郝仁望了一眼寺庙门外在风中微动的草木,才道:“好,你别乱走。”郝仁随明灯大师进了偏殿,门关上了。悟真跟苏知知说:“小施主,你爹好像很担心你。我师父也这样,总叫我别和陌生人说话。”苏知知:“因为外面有很多坏人的,我就抓到过很多。”悟真的眼神落在苏知知正拆开的小包裹上。小包裹里装了个食盒,里面放了些黑山酒楼的素点心。苏知知:“上次你请我和我娘吃果肉干,喝蜜水,这次我也请你吃东西。”悟真眼睛都亮了,怪不得今早起来见朝霞满天呢,原来是今天有好吃的。苏知知让悟真尝尝盐渍梅子干。“这一盒都是我娘准备的,送给你。”悟真吃了一个,心花怒放:“其实你爹不用担心,我们寺里都是很好的人,没有坏人。”苏知知:“我爹也是很好的人,和你师父应该会聊得很开心。”殿内。尘埃在一束束光线中飞舞。光束是从窗格间投进的,落在地上,就绘成了横竖交错的阴影。墙上有神明,地上有蒲团。郝仁与明灯大师跪坐在蒲团上,中间一个小茶几,放了两碗茶。明灯在看郝仁的眼睛。看不透。郝仁也在看明灯的眼睛。看不清。两人说话的声音很低。明灯大师讲佛道,讲佛经,讲轮回因果。郝仁听得专注,含着浅笑,等明灯大师说完,他才道:“明灯大师睿智非常,令在下想起一个人。”明灯大师的神情笑如弥勒佛,等着郝仁说下去。“明怀太子。”郝仁注视着明灯大师的表情。明灯大师神情如常:“哦?施主识得明怀太子?”郝仁:“识得。”明灯:“明怀太子逝世已久,如今已有二十余年,他若活着,比贫僧的年纪还大几岁。施主看着年纪约莫三十,莫不是幼时识得贵人?”郝仁站起身,走到殿内的菩萨像前:“在下识得的明怀太子心怀大才,风光无限。只可惜,英年早逝,暴毙于东宫。”明灯闭眼:“阿弥陀佛。”郝仁继续道:“在下不仅识得,还知道先帝曾赐太子金山,可后来太子暴毙,这金山也不知所踪。”明灯即使闭眼也挂着微笑:“施主想说什么?”郝仁眸色微敛,声若冷泉击石:“在下想说,在下不仅想起明怀太子,还想起明怀太子的胞弟,二皇子慕容霁。”“传闻中,二皇子心性素柔,值其长兄并先帝相继崩殂,痛彻心扉,竟至神思恍惚,癫狂失序。终有一日,孤身离了宫闱,自此杳如黄鹤,不知所终。”明灯大师睁开了双眼。眼中的和蔼慈悲之色都消失了,眸中若有寒刃,剜人骨肉。“这传闻是真是假?还望明灯大师指点。”郝仁在殿内踱步半圈,坐回了矮桌边,迎上明灯锐利的视线:“不对,或许在下应当唤大师一句——二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