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 # 第 68 章
影甘其实是明白的。
他知道主人对自己的喜爱不可能长久, 也做好了随时被遗弃的准备。
但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他并不大方，并不能坦然隐入黑暗做回自己的本分。
前段时间主人对姬释表现出的纵容和亲昵他看在眼里，每次胆战心惊去问, 得到的结果是都是主人说, 只喜欢自己。
他用这句话麻痹自己, 沈溺在主人片刻的温柔里。
而现在，这份温柔, 就要没了。
他只是个影卫, 本没有任何资格说什么的, 但是他不甘心。
所以, 他跪在地上, 收拾碎片的时候故意让那碎瓷片划破自己的手掌, 企图用此换主人怜惜。
不可否认，他这招用对了。
简玉生一看见他手上那刺目的红眉头便皱了起来。
姬释在听见声音的一瞬间就已经就从简玉生怀里撤了出来, 瞧见影甘把吃食都毁了后眉头紧皱，正想发作却被简玉生扯住了袖子，“你先回去。”
姬释看了看简玉生，又看了看影甘, 想说些什么，但是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他绕开影甘离开。
姬释还未走远，就听见自家兄长无奈又心疼的声音, “这是做什么呢？”
“赶紧起来, 手出血了知道吗？你家主人腿脚不便，别逼我下来抱你。”
姬释顿住, 回头看时正好瞧见影甘起身, 在那一瞬间, 他好像看见了一双黑沈沈的眼，眼里尽是杀意。
但是再细看去，却什么都没有，那名兄长的男宠正低着头，把门关上。
他看错了？
姬释不这么认为。
影甘脱了鞋，踩着软乎乎的白毯在简玉生床头跪下，简玉生抓住他的手拿起来看了眼，伤口不大，就是血流的有些多，看起来严重。
简玉生在影甘脑袋上揉了一把，“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你还能做什么呢？”
影甘无措道，“主人，我……”
“也就只能给我暖暖床了。”简玉生把下半句说完，假凶狠道，“还不去拿药跪这儿做什么？跪这儿手上伤就能好？这么多血，没止住不许上我的床。”
影甘弯了弯眉，低声应是。
简玉生不明白了，心里嘀咕，受了伤还这么高兴？什么毛病啊这是？
影甘拿了药和绷带，回到简玉生边上将药递上去，意思很明显，想要简玉生替他处理。
简玉生睨他一眼，“胆子越大大了，还敢指使你家主人了。”
虽然这么说，简玉生还是从被窝里拿出那只没受伤的手替影甘清理边上的血迹，然后上药。
绑绷带就是一人一只手，配合着绑好。
“行了，赶紧脱了衣服上来休息，折腾一夜了。”
影甘应了一声，简玉生自觉往里挪了挪，给影甘留出个位置。
影甘熄了灯后爬上床，窝在简玉生怀里悄悄试探，“主人是否想把姬释带回清风阁？”
“若是主人想，以清风阁的实力，拿下雪月山庄也不是难事。”
“嗯？”简玉生低头，微凉的唇抵在影甘的额头上，“我为何要把姬释带回清风阁？”
“主人不想把他收入西苑？”
简玉生越发迷惑了，“我不是有你了？还要姬释做什么？”
影甘听见这话突然就开心了，他意识到主人现在还没有厌烦他。
他现在还是主人愿意温柔相待的人。
影甘往简玉生怀里钻了钻，开心道，“不要，主人不要姬释，主人有小甘儿就够了。”
简玉生真是困极了，他真是不明白，这人前半夜被他折腾，后半夜背着他绕着林子跑了一圈此刻怎么还这么精神？
自己都困得要死了，简玉生阖上眼，拍拍影甘赤丶裸的背，含糊道，“快睡吧。”
影甘没被哄睡，简玉生自己倒是睡熟了。
影甘不舍得睡，他微微从简玉生的怀里探出头来，伸出手一寸寸描摹简玉生的眉眼，他深刻的认知到，主人现在是他的，主人现在怀里抱的是他，不是什么姬释，张释。
百越门的正厅恢宏，八张红木椅一字排开，围成半个圈。
主位坐着的那位目光阴沈，一张国字脸不怒自威，赫然是百越门门主周震。左侧边第一位紫衣飘飘，生的阴柔，瞧起来像个姑娘，确是个实打实的男子。他边上坐着的是位穿着白衣的姑娘，生的极美，目光倨傲。再边上的是个穿着打了补丁衣服的乞丐。
右手边第一个是空的，那是天山宗的位置。右手边第二把椅子坐着的是位穿着袈裟的双手合十的佛家弟子，他边上的又是一位穿着白衣的姑娘，这位姑娘与刚刚那位不同，若论相貌，她远远比不上那位目光倨傲的姑娘，但是她面容沈静，神情恬淡，颇有一家之主的威严。
下首，几个百越门弟子跪在那儿，瑟瑟发抖，神情恍惚。
“我们真的看见了，有鬼，有鬼，真的有鬼！”
“是，是前夫人！”
“对，是前夫人，是前夫人杀了他们！”
“放肆！”主位上的周震一拍掌下扶手，怒道，“这世上哪有什么鬼，你们到底看清了没有，是谁动的手！”
“是，是前夫人！”弟子嘶吼道，“我看清了！就是前夫人！她穿着那身红色的衣裙，从屋里飘出来，她，她杀了其他人！”
“不可能！”周震猛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木流雨她！”
“怎么不可能？”
周震话未说完，外边传来一声略带笑意的声音，“周门主可别太武断了。”
休息了一夜，简玉生又恢覆那个翩翩公子的样儿。唇角微勾眼尾上挑，颇有些风流多情的意味。他今儿穿了身烟青色的长衫，低调的玉冠，流苏柔顺垂下。
已入深秋，今儿风很大，简玉生就穿着这么件薄衫，手里捏着柄折扇，笑意盈盈，像是完全不怕冷似的。
他大步跨进大厅。
身后跟着一穿着浅蓝衣裳的男宠，男宠面上带着薄薄的面纱。
“简阁主？你不在屋里养伤来这儿作甚么？”周震勉强压下怒气，质问道。
简玉生折扇抵在唇角，轻轻一啧，“昨夜怎么说本座也是苦主，还不能来听听结果了？”
“自然是能的。”木流云抢先一步开口，“周门主还不让人看座？”
简玉生笑，“何必这么麻烦。”他走上大厅，直直坐在了周震右手第一个空位上，“这不就有现成的么？”
人家都坐下来，周震也不能太没风度再让人起来，只能咽下这口气道，“那么简阁主昨夜看见了什么呢？”
简玉生揽住影甘，将椅子分了他一半，眼波一转，“本座昨夜啊，撞见了鬼！”
周震咬牙切齿，“简阁主可千万别睁眼说瞎话。”
“这可不是本座胡言，”简玉生一点也没生气，好脾气道，“不止本座一人撞见了，我这爱宠昨夜可是被吓得不轻呢，还有底下跪着的那几名弟子，他们不是也撞见了？”
底下跪着的人一听见有人说他们，疯狂点头附和，“是，是，我们撞见了，那鬼说，她说要杀了看见的第一个人！”
简玉生暗暗发笑。
这些人可真不经吓。随便吓两句，连逻辑都给他们圆回来了，还不用他费心思，真是轻松呢。
姬释道，“可否请简阁主说清楚些？”
简玉生想了想，装作为难道，“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姬释机智接话，“只是如何？”
“只不过是昨夜荒唐，风流结束不久便听见了不远处一声惊恐的尖叫，再后来……屋内的烛火突然熄灭了。”简玉生低声道，“一身红衣突然出现在了半空中。”
“她指甲锐利，肚子上破了个大洞，隐隐约约能瞧见里边有一个死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