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捂着脸,愤恨流下眼泪。
好啊,什么率性,一根筋,通通都是假的!
柳贱人原来早有准备,绕弯子设陷阱,打得一手好牌。
她大意了,竟落了人家的套。
“苏氏,你过火了。”任氏不惊不怒,眼中鄙夷厌恶却在不经意间泄露出来,“我平日说过什么,最忌讳虐杀生灵。”
“母亲,儿媳没做过这事。”
苏清落半张脸火辣辣的,又疼又热,话音亦含糊不清。
这次她是真委屈了。
她只说过拿猫吓唬一下柳氏,谁知翠环究竟做了什么?
死了活该!
一抹狠色从苏清落眼中划过。
被谢景精准捕捉到,他冷嘲,“果真是个恶毒婆子。”
“世子,妾身冤枉……”苏清落赶紧恢复常态,却已然来不及了。
只听谢景转身对任氏道:“母亲,如此恶毒妇人,弑杀生灵,娇纵成性,若轻易放过,实难解孩儿心头之恨。”
“家门不幸。”任氏摇头,“既如此,家法伺候吧。”
“世子,妾身错了,妾身往后一定改!”苏清落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对谢景哀道:“世子,妾身三年来为你打理后院,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从不曾有过一句嫉妒之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她说完,又看向上方的妇人,“母亲,儿媳替您协理王府大小事,您不能因为一个妾室,就要打杀儿媳,儿媳承认,确实使唤过丫鬟,想拿猫吓柳氏,但儿媳从未想过虐杀生灵,这其中必有隐情。”
苏清落情绪发泄过后,反而镇定下来,一抹泪,决绝道:“至于柳氏腹中胎儿……儿媳对天发誓,绝不知晓此事,不知者无罪,更何况,若是一个妾室早早生下庶长子,传出去,岂不有损王府名声?”
“避子汤日日望偏院送,柳氏却还能怀上孩子,这当中真没古怪?”
她望着两人,凄声道:“母亲,世子,妾身是被人陷害的,此事不可武断啊。”
苏清落使出浑身解数,声泪俱下,凄惨说完一长段话。
任氏母子对视一眼,皆露出犹疑之色。
苏清落见状,再接再励,柔柔弱弱道:“妾身出身门第低,能嫁入淮安王府,已是三生有幸,自是一心向着王府。”
“妾身是主母,自有主母气度,不论庶子嫡子,那都是世子血脉,妾身的孩子,妾身没理由去害。怪只怪,妾身御下不严,丫鬟狂妄,竟欲替主子行事,才酿成了今日惨祸,妾身吸取教训,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发生今日之事。”
“说得倒挺有理。”谢景情绪不明。
苏清落又呜咽起来。
“吵死了,老子最听不得你哭。”谢景不耐烦道,却没了方才的气势凌人。
苏清落立刻闭嘴。
任氏细细注视着座下肩膀一抽一抽的女子,转头见儿子动容,悠悠叹了口气,对苏清落道:“莫在这儿碍眼,去廊下跪着吧。”
苏清落起身,泪眼汪汪看了谢景一眼。
见男子表情未变,便也知他气未消,苏清落暗自攥紧拳,转身出去了。
她走后,任氏转眼看着唯一的儿子,神色复杂,“景儿,你可对母亲有怨?”
“母亲这是何意?”谢景表示不理解。
“你这房妻子,是母亲做主去说媒,让你娶了她,却没料到,她是这种脾性。”任氏声音里含着愧疚。
“母亲的决定,孩儿不敢有怨。”谢景躬身一礼,“若没其他事,孩儿就先回去了。”
“去吧。”任氏疲累地点头。
他一走,厅堂瞬时变得空荡荡。
任氏撑着额头,唤来守在外头的老嬷嬷,幽声道:“徐嬷嬷,你说我做错了么?”
“王妃是指?”
徐嬷嬷边说着,边上前替妇人揉捏肩背。
“若当初我不看卦象,只选个门第相当,娴静淑雅的女子做世子夫人,是不是便不会发生这些腌臜事儿?”
“王妃切莫自责。”徐嬷嬷安慰道:“天道之事,玄而又玄,时候未到,好坏也显露不出来。”
“可是这一晃,都三年了啊。”任氏动动身子,换了个姿势,长叹一声,“景儿还是老样子,反倒是那苏氏,本性全暴露了。”
徐嬷嬷听罢,也拿不定该说些什么,只沉默地侍候主子。
任氏继续苦闷,“还不如她那同父异母的妹妹,江贺言一介寒门子弟,却能从众人间脱颖而出,受皇上重视,这旺夫命,也不知落在了谁的头上。”
徐嬷嬷劝慰,“人各有命,王妃且宽心,世子的福分定然……”
她话没说完,任氏忽地坐直身子,“等等!”
“王妃,怎么了?”徐嬷嬷吓了一跳。
任氏沉下眸,吩咐身旁人,“苏家姐妹各自的生辰,你再去派人查一遍,别出错。”
“这……”
“快去!”任氏眼神凌厉。
“是。”徐嬷嬷被唬得手足无措,当即离开。
任氏静默看着空无一人的厅堂。
想起多日前宴会提起生辰,苏清落反常模样,心中怀疑愈盛。
可别真让她发现了。
……
此刻,淮安王府偏院。
柳氏靠坐在塌上,背后垫着软垫,手中搅动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眉眼中的张扬早已消失不见。
剩下的,唯有沉敛阴郁之气。
丫鬟春时在旁一字一句复述厅堂上的争吵。
“事情办得不错。”柳氏听罢,轻轻点头,随后捏住鼻子,一口气喝完碗中汤药,紧皱眉将碗放到一旁。
春时端来盛蜜饯的瓷盅。
她摇摇头退却,只道:“我现今身子不利索,到时替我多谢二公子。”
春时应是,略显不甘道:“姨娘借了二公子的力,又杀了猫,祭了腹中孩子,却还是让那苏氏安然逃过一劫。”
“无事,这孩子我本就不想要。能谋得点利益,也是好的。”柳氏抚着肚子,“是我们轻敌了,谁曾想,那苏氏被逼急了,脑子就转过来了。任氏只让她跪着,后面便不会重罚。”
春时重重叹气。
“所幸,她身旁那丫鬟成了替罪羊,这样,二公子的人便可替换上去。”柳氏接着道:“一口成不成胖子,不急,循序渐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