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唯有烛光摇曳，二人相视。
“没什么打算。”江贺言良久道：“我这人啊，惜命，听说不快点回来，清棠要拿刀杀了我。”
他声音平缓，仔细听却有种可怜巴巴的委屈意味。
苏清棠怔了片刻，随后走到桌边坐下，“贺盈写信告与你了？”
江贺言不置可否。
“那小丫头。”苏清棠淡笑摇头，说回正题，“我们何时启程回京？”
“随时都可以。”江贺言说着，将一个布囊推给她。
“又是什么好东西？”苏清棠惊讶。
江贺言眼神示意她打开瞧瞧。
苏清棠拉开布囊，从里面掏出一把钥匙，钥匙崭新锃亮，触感冰凉。
江贺言适时解释，“京城江府已经修缮完毕，这是府邸钥匙。”他缓慢而郑重道：“而后，你便是那儿的女主人。”
“乐意之至。”苏清棠握紧钥匙。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为避免村中一些人的巴结，决定尽早启程。
苏清棠去叫秋宁和江贺盈，几人趁夜收拾东西，翌日天未亮便走了，没惊动村中一个人。
京都江府。
红绸落下，鞭炮声响，镌刻“江府”二字的牌匾现于众人眼前。
一片鼓掌恭贺声中，江贺盈拉着秋宁的手冲进府里，只一瞬功夫，人就窜没影了。
江府很大，四进的院落，只是人少，显得空荡荡的。
江贺言夫妇漫步其间，苏清棠不安心问：“这处府邸是夫君自己买来的？”
“皇恩浩荡。”江贺言答。
简单四个字，道明一切。
“也是。”苏清棠点头，“来京时就听闻夫君极受皇上赏识，看来是不错的，只是名声太过，难免招人眼红，平日里也要提防。”
“清棠思虑周全。”江贺言认同点头。
苏清棠才不信他没想到这点，转眼对过去，两人视线相撞，不约而同笑起来。
“可惜了，如此赏识，你夺得魁首，打马游街那日定然热闹，我却没能在场。”苏清棠故作叹息。
“这有何难？”江贺言笑道：“清棠若想看，我这就去牵马来，一并游街。”
“成亲三年，老夫老妻了，低调为好。”苏清棠轻咳一声。
“听你的。”江贺言没再多劝。
二人继续往前走。
“等过几日招些仆役进府，不需多，各处人手足够即可，而且，还需要一个管事。”苏清棠心中思量，问向江贺言，“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有。”
他话音刚落，一个熟悉的身影昂首阔步走来。
苏清棠看清那道身影，不禁睁大眼，“曾叔？”
来人正是曾贵。
“老爷，夫人。”曾贵朝两人见礼。
苏清棠望向江贺言，依旧不相信，“他就是你选定的管事？”
“不错。”
“这怎么能行？”苏清棠转身面对曾贵，“曾叔，我一向拿您当长辈，如何能把你当下人使唤，况且，您……”真的会管家？
“说来话长。”曾贵长叹一声，“不瞒你说，我的命是江父所救，这些年的照顾，也是为了报答当年的恩情，人老了，打不动铁了，总归闲来无事，来贵府寻个差事，至于能力，夫人您放心，老夫我曾是宫里的……”
曾贵说顺了，意识到说漏嘴，立马缄口不言。
“宫里？”苏清棠眸光一闪，定定看向这位年近半百的老人。
这事真是越来越蹊跷了。
“咳咳。”曾贵避开目光，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气氛僵持时，一个活泼的声音跃入几人间，“曾叔叔，你怎么来了？长住还是短住？曾姐姐呢？”
江贺盈蹦蹦跳跳插入几人。
秋宁规规矩矩行礼，“老爷，夫人。”
曾贵暗松一口气，扬起慈祥的笑，“小姐来了啊，你曾姐姐去探亲了，过些时日再来。”
“曾叔，你叫我小姐是为何？”江贺盈一头雾水。
那边二人交谈，这边江贺言碰碰身侧人，“清棠，走，去看看我们的院子。”
苏清棠犹豫了一会儿，终是撇过头，跟江贺言一道走。
江贺言慢慢讲述事情经过。
“曾贵曾是宫中内侍，二十年前，皇上初登皇位，根基不稳，政局动荡，宫中内乱频发，最激烈的一次，正值萧皇后生产，萧皇后拼死护子，力竭而亡，孩子……最终也末护下来，不知所踪。”
“我父亲身为太医，内乱那日侥幸逃过一劫，遇见了同样重伤逃出来的曾贵，便救了他一命，二人结伴，隐于山村。”
“曾叔既是宫中内侍……那曾姑娘？”苏清棠放缓脚步。
内侍还会有孩子？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养女？”江贺言反问。
“哦？”
江贺言展开折扇，以扇掩口，“听说，曾叔未进宫前，曾有一位心仪的女子，后来那女子与其丈夫双双身亡，只留下一女。”
听见了八卦的苏清棠感叹，“夫君，太复杂了。”
“是啊，二十年前，太乱了。”江贺言一同叹。
苏清棠垂头走着，忽然站定，抬眸正了面色，一字一顿，“江贺言。”
江贺言停步，很快应声，“清棠唤我何事？”
“江贺言，青县人。”她放缓语气，“父亲任太医，宫变时侥幸逃生，隐姓埋名于山村，母亲患不治之症离世，家有弟弟妹妹。”
苏清棠神情严肃，直视男子的眼睛，“夫君，我可有说错？”
“没错。”江贺言面上一派平和，手指却微不可见地屈了屈，“千真万确。”
苏清棠眼神瞟向他的小动作。
自家夫君还是不够坦诚啊。
……
安顿好一切后，苏清棠带着秋宁去街上逛。
娘亲留下的财产中，除了城南那家绸缎铺，还有一家酒水铺和一家糕点铺。
两家生意虽算不上蒸蒸日上，但也能保持平稳。
多年来也是昭姨帮忙着照管。
过往三年，苏清棠研习医书的同时，时不时也会上京看看，跟昭姨学着接管生意。
如今该正式接手。
苏清棠想着正事，没了逛街的心思，直奔城南绸缎铺，说来，也有好久没见到昭姨了。
未进门，便听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