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你和主子……吵架了?”
宋清梦擡眸,她搁下笔,不禁失笑。
“你坐这半天,就为了问这个?”
林无明一早过来东看看西看看,宋清梦其实心有猜想他有事要问,只是没想到酝酿了这么久。
“我本来也不打算问的,”林无明觉得自己操碎了心,“这都快一个月了,你们还没和好啊。”
“说什么呢,”宋清梦往后靠了靠椅背,“没吵架啊。”
“我又没有瞎。”林无明挑眉,“都分居了。”
“你主子忙,担心我睡不好嘛。”
宋清梦眸光微动。
“小孩子,瞎操心。”
她没说谎,是真没吵架,分居的理由也是真的,许长诀说他起早晚归,宋清梦总会被吵醒。
在这之前,是宋清梦与他同床共枕时的僵硬。
那日她找到了问题,却不知道如何解决,哪怕她向许长诀直言心意,也似乎没什么用。
婕妤说她想多了,可她曾与人真的相爱过。
牧归里并不大度,也会吃醋生气,然后不太拉得下脸的去哄,可许长诀连问一句成亲都要试探。
而若他们两情相悦,这本该是很正常的事。
那之后宋清梦病了两天,她说怕病气过给许长诀,两人分开歇息,等后来病好了,许长诀也给出了怕她歇不好的理由。
他们表面都很妥帖,共同用晚膳,一起散步,至少不管是陈伯还是沈二娘都没发现有何问题。
“你这几日怎么这么闲?”
宋清梦不太想说这个,她换了个话题。
“都不跟着去上值了。”
“前几日是假。”林无明默了片刻,“主子今日休沐。”
宋清梦被那眼神也瞧得有几分沉默。
有点被打脸。
她连许长诀休沐都不知道,还说没吵架!
“哦。”宋清梦避开林无明的眼神,很淡定,“那我去看看。”
今日下午她要出门,既然许长诀在家,还是同他说上一声。
原本她是想让人留个口信,因为不确定是否回来用晚膳,只是被林无明盯着,宋清梦决定亲自走一趟。
林无明嘴角抽动。
“主子出去了。”
宋清梦:……
“你那时候还未起。”
他又补了句。
宋清梦也懒得理他了,她起身招呼着知春,准备出门。
“去哪啊,能带我吗?”
林无明本来靠着桌子,这下坐直了。
宋清梦犹豫片刻,还是摇头。
“不能。”
如果是往日带上林无明也无妨,只是她今日出去是为了见个人——游玉锦。
原本游玉锦说的是四月底回,但现在才中旬,他就已经到了京都,邀了众人聚一聚。
说是众人,其实也就宋清梦,宁婕妤,酒楼掌柜三人。
“好吧。”林无明重新靠回椅背,“都不带我。”
都?
这个都的另一人大概率是指许长诀,宋清梦停了片刻,还是没问,笑着说了句,“别哭,给你带吃的。”
“哄小孩呢。”
林无明切了声,他起身,从半开的窗户翻了出去。
“走了。”
宋清梦也出了门。
她比预计的早出发,本以为都还没来,到地方听店里的人说游玉锦已经到了。
不是什么热闹日,也没多少人,他们特意约的午后,老钟直接关门歇业,此刻就只有几个守店的人。
宋清梦也没让人带路,自己上了二楼,最后一阶台阶的时候,她似有所感,擡头。
撞上游玉锦的眼神。
他眼中含笑,手中拿了把折扇,扇骨镶着玉,此刻啪地合拢。
“我猜便是你。”
宋清梦也不由笑了笑。
她上前,刚走两步,就被大步而来的游玉锦揽入怀里。
“久未相见。”清润带笑的声音响在耳旁,“甚为想念。”
宋清梦还未反应过来,游玉锦已经松开手,“怎么瘦了?”
他神色坦然,可又不是那么坦然,比起之前的不露声色,如今也表露几分不寻常的亲昵来。
宋清梦比他更讶异,“没你瘦得多。”
宋清梦这些日子养回了不少身体,比起之前虽说瘦了些,但也不十分明显。
而游玉锦瘦了快整整一圈,比起以前一看就是富家公子哥,如今多了些干练,看上去成熟了不少。
“事情解决了吗?”
游玉锦在信中写了有事,看来并不如那般轻描淡写。
“嗯。”
两人便说着话,便往座位走去。
游玉锦握着折扇的手紧了紧,“我回来得,是不是有些晚了。”
宋清梦脚步一顿,察觉到游玉锦落在她脸上的视线,不由抿了抿唇。
“安安,”
宋清梦擡眸,对上游玉锦视线。
“我心悦你。”
游玉锦说。
他以前总觉得不是时候,再等等,可这一等,好像就由不得他了。
“如今你还打算去各处游历吗?”
游玉锦还是问道。
他昨日到的京都,该知道的早先都在宁婕妤的信中知道清楚了,可还是不甘心。
游玉锦没说他后背的伤,没说同家人的争吵甚至决裂,没说他在家奋力斗争的这俩月。
只要宋清梦点头,他就能带她回家。
宋清梦没说话,但她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游玉锦脸上的笑变得苦涩。
他深深地看了宋清梦一眼,又移开目光,重新打开折扇。
但没能成功。
扇骨被捏出了裂痕,这一用力直接断了一根。
两人都有点愣。
宋清梦不由凑上前,仔仔细细地看了眼那裂痕,仰头惊道:“你回去瘦是瘦了,力道大了不少。”
“只是你的一点皮毛罢了。”
游玉锦意有所指地说。
宋清梦也想起来。
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她将游玉锦的扇子踩了个四分五裂,差点闹到官府去。
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准备何时成亲?”游玉锦接着说,“最好在五月。”
宋清梦一愣,还没问为何,忽地听见什么东西被碰倒的声音。
这动静不大,但四周实在安静。
宋清梦看向发声处,这才发现拐角后有雅间垂下了帘子。
“还有其他人吗?”宋清梦有些意外。
“不清楚。”游玉锦先前也没注意,“也没交代……都没见着老钟的人,嘴上说给我接风,到时间人跑了。”
“谁跑了?!”
钟掌柜的声音忽然传来。
他人近中年,做事向来不疾不徐,今日额头却浸出了汗,握着手帕匆匆往楼上走。
“瞧着满头大汗,”游玉锦勾了勾唇角,“看来钟兄心中——”
他话未说完,被钟老板打断,他压低声来了句,“少往自个脸上贴金,有贵客。”说着朝那雅间看了眼。
钟老板说完有些犹豫地看向宋清梦,“妹子,我虽听了个大概,但一直未来得及问你,你同那——”
他说着馀光一动,掠过宋清梦往前去。
压低的声音也放大,
“许大人,让您久等了。”
宋清梦后背一僵。
许大人?
哪个许大人。
“无碍。”熟悉的声音响起。
宋清梦回身,见许长诀从那雅间出来,脸上的惊愕简直掩不住。
许长诀怎么会在这里?
“酒都装好了,您过目后我就可以让人送了。”
钟老板说。
他其实也冷汗直冒。
许长诀差人来买酒就罢了,竟然亲自前来,本来这次寻得的好酒也只舍得拿出来一坛准备今日喝,其馀都没放在店里。
又只得慌忙回去取。
总共也就五坛,也不敢留。
他这段时间都在外,对宋清梦的事情也只听了一耳朵,还没问过,如今看宋清梦这见了鬼的样子,心想这传言应该也是假的。
正想着听见许长诀说不必了。
钟老板听这话人立马不好了。
难道是何处惹了这许大人不满意,不然等了也有小半个时辰,怎么忽地就不要了?
“可是何处惹了大人不满意?”
然后他就看到许长诀径直走到宋清梦面前,同时说道。
“喜欢尝的人在这了,也不用往回搬了。”
宋清梦也还有些愣。
坐那的人竟是许长诀,那他们的话,他听到了吗?
“我以为你今日还要忙画铺的事。”
许长诀在宋清梦面前停下。
这是宋清梦近日为了躲许长诀找的借口,也不算借口,前些日子确实有事,但不到忙的程度。
“给友人接风洗尘。”
宋清梦微微侧身,让出身后的游玉锦。
她还有些惊愕,不管是许长诀出现在这,还是竟上前来跟她说话。
许长诀等了片刻,发现宋清梦没有介绍的意思,他朝游玉锦微微点头,目光轻轻一掠,又重新落在宋清梦身上。
“那我先回去了。”
“好。”
宋清梦点头。
这时宁婕妤也进门来,刚准备上二楼,刚好撞见离去的许长诀。
她身后还跟了个人。
宋清梦打眼一瞧,是那罗三公子,也就是宁婕妤未婚夫。
两人不知说了什么,最后好像是罗三公子勉强答应停在了原地。
这场原定给游玉锦接风洗尘的相聚,如今三人都心情不佳,到最后钟老板看见美酒被糟蹋,更是痛心不已。
一场聚会到了最后,除了宋清梦,三个人都醉了。
钟老板不用管,罗三公子帮着她将婕妤和游玉锦送上马车,客套的嘱咐几句后离开。
“夫人你还好吗?”
知春看着宋清梦。
“嗯。”宋清梦只是脚下有些软,并无其他不适,“歇会。”
她靠着墙,擡眸看着月亮。
清风拂过,宋清梦听见知春的声音,随即身前覆上阴影站了人,她睁开眼,看见了许长诀。
“你没回去?”
宋清梦眨了眨眼。
“走吧。”
许长诀过来抱她。
宋清梦乖顺地靠在许长诀胸口,听见相同的平稳的心跳。
“你听见我们说什么了吗?”
许长诀脚步一顿,然后他若无其事地抱着宋清梦上了马车。
宋清梦却没想就此跳过这个话题,她清晰记得许长诀那一刻的眼神,不管有没有听到,但至少是误会了。
喝酒的时候回想,若她坐在雅间,看见许长诀与一陌生女子这般,恨不得立马跳出去质问。
“我——”
不管许长诀误会没,当时当着面不好说,如今宋清梦还是打算解释。
只是她刚开口,便被打断。
“我可以当不知道。”
许长诀说。
宋清梦一愣,她没醉,此刻脑子却像重重挨了一棍子。
“当不知道?”
宋清梦竟在一瞬间共脑了许长诀的想法。
就算她跟游玉锦有什么也无妨,只要最后还回许府。
一瞬间,宋清梦觉得她反复说过的喜欢许长诀不仅没信,反而像个笑话。
她不愿再想,靠着车璧,没再说话。
宋清梦闭上眼,没看见许长诀神色的挣扎,他额上青筋鼓起,眼中明明灭灭。
这晚之后,宋清梦发现她连维持之前的表面和谐也变得困难。
心中好像被拉扯成两半,又想靠近却又有着疙瘩。
她明知道问题,却找不到解决办法。
恰好谢云娇出了月子想出门散心,问宋清梦愿不愿一同前往,她本就担心谢云娇想不开,如今也恰好让她也想一想。
毕竟在许长诀身边,她根本没法去想。
因着临时起意,宋清梦没来得及同许长诀说,索性林无明还在府上。
“我出去一段时间,归期不定。”
宋清梦说。
为了表明她真的只是出去一段时间,宋清梦想了想又道:“那些地契钥匙以及联络信物,我都放在了屋里书架旁的小柜子里了。若有什么事,阿诀处理就行。”
虽然不太可能有什么事,但还是以防万一。
林无明看着宋清梦带着知春,以及收拾的包袱,又看了眼外面的马车。
不是许府的。
他不想接这差事,“你等主子回来亲自说。”
“不行,同人约好了。”
宋清梦摇头,林无明也不敢真拦她,看着马车远去。
等许长诀下值归来,还没走进宋清梦的院子,就敏锐地皱了下眉。
有些过分冷清了。
门没关,许长诀进去,里面坐着的只有林无明。
他面前摆着那堆东西,擡眸同许长诀说,“她离开了,什么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