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的大殿
太后冷笑一声,一挥袖子,命人将戚慕宁带了下去。
戚慕宁却不愿离开大殿,在被带下去之前,大声哭喊道:“阿姐!阿姐不会弑君!阿姐不用管我,不要管我!”
不一会儿,戚慕宁的声音便随着殿门关闭而消失了。
太后得意道:“皇后弑君,其心歹毒,太子由其毒妇抚养长大,心性堪忧不配为君,故废太子为庶人。”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禁军围殿,武力压制,众臣的家眷又被太后扣在了偏殿中,若是他们敢说一个不字,下一个被拉出来架刀子威逼性命的,恐怕就是他们的妻儿了。
因此,殿中一片寂静,大臣们虽鄙夷太后做法,可敢怒不敢言。
得意地扫了满殿的臣子,太后问道:“如此,废太子理由充分,新帝继位名正言顺,众臣还不向陛下行礼?”
“太后娘娘!此事怕为屈打成招吧!”御史大夫李锐忽然站了起来,挺直了脊梁,瞪着太后道。
本以为无人敢提出异议,没想到还真有不怕死的。
太后眯着眼睛,冷冷地看着李锐:“李锐,皇后下药自是不肯承认的,若不动些刑罚,她又怎会吐露真言?”
“可臣刚才看到的事,太后以皇后家人的性命相要挟,皇后才不得不承认弑君之罪!”李锐义正言辞,“手段险恶,实非光明正大!”
太后冷哼一声,一挥手:“来人呢,御史大夫李锐侮辱太后,其罪可诛,斩立决!”
只几步,一名禁军便走到李锐身后,挥刀斩落了他的脑袋。
头颅落地,怦然作响,离得近的被喷了一身血,其中一名正好和滚过来的头颅对上双目,吓得几乎昏死过去。
李锐笔直的身躯轰然倒塌,瘫倒在了地上。
又是一片寂静,太后也绷紧了一张满是褶皱的脸,肃然地扫视着台下的众人:“可还有异议者。”
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忽然,沉默的人群中再次爆发出一声呐喊:“毒妇乱朝,牝鸡司晨,我中晋,不久矣!”
太后被骂,气得胸口气息全乱了,愤怒地喊道:“杀,给哀家杀了这胡说八道的乱臣贼子!”
“不用你杀!”骂人者将官帽一丢,指着殿内的柱子喊道,“这般污秽朝堂,为人臣者不屑站于此,今日,我就血溅此柱!”
说完,他便向柱子冲了过去,打算撞死在殿上。
然而,正快要冲到柱子跟前儿时,他忽觉一个强大的力道将他拦腰拽了出去,骂人者身子一歪,被拽离了柱子跟前,打了好几个转儿,才在地上站定。
“林御史忠肝义胆,正义直言,不该无辜惨死。”
人心浮动的大殿上,混乱的局面中传来沉稳清冷的声音,一时间,众人纷纷侧目,看向说话之人。
到底何人如此大胆,敢维护惹怒太后的林御史。然而,当众人纷纷看清说话之人容貌之后,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微愕的神情。
说话之人,竟是靖王萧凌深!
靖王常驻北疆,三年回京述职一次,在京待上月馀便会重回北疆驻守,几乎游离在朝野视线之外,每次出现在众人目光之中时,除了一身甲胄配冷脸,就是一身宽袍大袖闲散游街。
这般闲散冷情的一个人,竟会当众替御史争辩,还不惜和太后翻脸。
见到萧凌深站出来的那一刻,董太后不由眉心紧蹙,心中十分不快。
见惯了萧凌深母子低眉顺眼的样子,董太后以为二人只是条听话的狗,没想到有一日竟会跳出来向着主人狂吠。
“靖王,哀家没听错吧,你在替他说话?”指着林御史,董太后觉得难以置信,不由问了一句。
迎上董太后逼问的目光,萧凌深擡起了头,对视着她的眼睛,目光冰冷如利刃:“臣不仅要为林御史说话,还要为皇后说话!”
忠犬忽然发疯了,太后有些无措,瞪着他道:“你……你疯了!?”
走到殿前高阶之下,萧凌深毫无忌惮地看向太后,眸中流露出摄人心魄的危险之色:“先帝在时,曾夸赞皇后仁德,皇后贤名满朝皆知,太后忽然说皇后弑君,一面之词,臣无法轻信。”
说完,他忽然转身,扫视众人,问道:“诸君以为呢?”
虽然萧凌深说到了他们心坎儿上,可四周毕竟都是禁军,只要太后一声令下,便能将怀有异心之人斩首,刚才的李锐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因此都将话憋在心中。
看了看噤声低头的众臣,太后冷笑一声,低头看着萧凌深道:“靖王,看来无人站在你这边儿。”
挑眸看向董太后,萧凌深也冷笑一声:“不过是太后人多势众罢了。”
董太后眼中暗光幽幽,眉目狰狞:“靖王,若是你现在向新君行礼,哀家对你刚才的出言顶撞可以既往不咎。”
然而,萧凌深只是深不可测地看着她,并未再说一句话。
被自己养的狗肆无忌惮地盯着,董太后逐渐愤怒,正打算派人将萧凌深抓起来,可话还未吐出口,殿外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轰隆——”一声,天惊石崩,地面都抖动了一下。
在场所有人都愕然了,大家纷纷转头看向紧闭的大殿门口,猜测着殿外到底发生了什么。
董太后也站不住了,吩咐守在门边儿的军士出去查看情况,然而,根本不用他出去查看,只需要打开殿门,便能将外面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透过殿门往外看去,将紫宸殿和广场封闭在内的宫门此时已不翼而飞,换而之的是一个破碎的漆黑洞口,举着火把的士兵不断地从洞口奔涌入内,站满了整个广场。
董太后手一抖,转而看向魏王:“你的人?”
魏王一直站在董太后身边,此时也莫名其妙,摇头道:“孙儿的人守在京郊,无令不会进宫的!”
看着台上慌了神的祖孙两人,萧凌深神色冷冽:“魏王,你的私兵怕是已经没了。”
魏王一愣,眸中闪过一抹阴鸷的寒芒:“是皇叔的人?”
为了争得帝位,他和太后商议囚禁女眷,逼迫大臣们对他俯首称臣,但此事毕竟不算光明正大,所以他为了排除不必要的麻烦,将手握重兵的守将召回京都,再派了私兵守在京郊,确保万无一失。
萧凌深怎么知道,他在京郊藏了私兵?
看出了魏王的疑惑,萧凌深主动解释道:“自从知道你在神岭上藏兵的事后,我便知道,你是为今日做打算。”
他又是如何得知,神岭上藏兵的事儿?
回想起前两日楚轻臣来找他,说陆知夏逃下了神岭……
“陆知夏是被皇叔救走的?”魏王眉心一蹙,桃花眸忽然眯起,眼底涌着几分难以置信。
“魏王殿下说得对!”
女子嘹亮的声音响彻殿宇,清透极了,像是正午被骄阳照澈的溪流,热烈奔涌。
平日里,陆知夏喜穿一身鹅黄纱裙,可爱又明媚,今日难得穿了一身白纱,趁得近日越发瘦削的小脸儿更加苍白。
穿过人群,她走到萧凌深身旁站定,拂了拂身子道:“殿下,人都已经放出来了,只是……”
话还没说完,被董太后软禁的众女眷们都获得自由,纷纷涌入大殿之中,和自己的夫君或者父亲站在了一处,男女的抽泣声混合在一起,还有惨死的御史李锐夫人尖利刺耳的哭喊声。
整个大殿乱七八糟的。
“殿下!”刘天娇一路小跑跑到萧凌深身边,想要抓住他的衣袖。
萧凌深眼疾手快避开了。
刘天娇一愣,然后擦着眼泪道:“幸得殿下的人马及时赶到,不然妾身还不知道要被太后那老妖婆软禁多久。”
“只是什么?”萧凌深看向陆知夏,问道。
陆知夏欲言又止,有些为难道:“荣太妃她……”
“靖王!”
董太后一声大喊,打断了陆知夏的话。
萧凌深擡头看去,之间董太后手中紧握着匕首,正用刀刃狠狠压迫着荣太妃的脖颈。
她目录凶光,恶狠狠地看着萧凌深:“放哀家出宫,不然,哀家和她同归于尽!”
原来,董太后这个老妖婆,早就留了一手,她忌惮萧凌深手握重兵,将荣太妃提前压到了侧门外,此时见势不妙,便将人抓到了手中当护身符呢。
见母妃被董太后威胁,萧凌深心头一紧,而他刚走上前一步,荣太妃的脖子便流出了鲜血,萧凌深马上后退一步,将堵在董太后面前的路让开。
董太后试探着往下走,穿过朝臣时,众人纷纷让开一条道路,以免激怒董太后,伤了荣太妃。
然而,正当董太后快要走出大殿时,正好经过李锐夫人的身边,李锐夫人早就像鹰隼一样盯上了董太后的背影,此时,她已哭红了双眼,骤然起身,拔下簪子,发了疯一样的冲了上去,精准地对着董太后的后心捅了一刀子。
刺穿后心痛极,董太后没想到背后中刺,面容扭曲,痛苦地大叫一声,手中握着的刀子也应声掉地。
“妖后!妖后!”随着她愤怒的叫喊,捡起董太后的刀子,疯狂地刺着董太后的身体。
董太后绝望地叫喊着,不一会儿,便没了声息。
见到荣太妃得救,刘天娇愤愤不平道:“董太后这般毒妇,早就该落得如此下场,幸而母妃无事……”
她本想说此话讨好萧凌深,却没想到他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而后道:“董太后已死,赐婚旨意便不算数,刘小姐一会儿便可归家,不用再以靖王妃身份自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