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 58
谭芝茉又去抢:“你自己的也要看?你没有还是怎么着?看别人碗里的香?”
简岩右手划手机, 左手握住谭芝茉的手腕。
她两只手都上来。
也只是落得被他一只手握住两只手腕的下场。
简岩慢慢划着他和谭芝茉的对话,最下面一条是谭芝茉昨天的“哦”, 往上,是他不让谭芝茉一个人回家,是他说在直播中看到了胡威。谭芝茉说的没错:他自己的手机上又不是没有,一字不差,她“碗里”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直到他看到谭芝茉的又一个“哦”。
他心里不由得一抽。
他知道接下来会看到自己刷屏的心里话。这两天,他不知道多少次打开手机,打开微信,打开和谭芝茉的聊天界面,却不曾“重温”。
不用重温, 他倒背如流。
不敢重温,怕看一次, 难受一次,怕下半辈子做梦都是谭芝茉围着他左一声哦,右一声哦。
然而, 他并没有看到他预设的“惨绝人寰”的画面。
按倒序,只有言简意赅的:哦,操, 到, 谭芝茉……
按正序的话……
简岩的右手拇指在谭芝茉的手机上小幅度地上下划动,这他妈跟倒序和正序没关系!倒着, 正着, 都没有他刷屏的心里话。
“你删了?”简岩从手机上擡眼。
他的声音中带着令人难以察觉的颤音。
一时间, 他只能列出两种可能性:或许谭芝茉把他的表白删除了, 或许……她没收到?如果是前者,她连他的表白都觉得不堪入目, 都要删除得干干净净,他走就是了,死也不死在她面前了,但如果是后者,如果她只收到了他的一个“操”,她的“哦”,明明是对他心慈手软。
谭芝茉察觉了简岩的颤音:“你冷?”
冷的话,体温又要上去了。
“不冷。”
“不冷你哆嗦什么?”
简岩觉得谭芝茉在顾左右而言他,吼了她:“我问你是不是把我……删了?”
谭芝茉被吓得一激灵,脾气也上来了:“神经病吗你?长眼睛是摆设吗?看不见自己是吗?看不见置顶?不满意?想互删是吗?来来来!我们当着面互删,我真是受够你了!想离婚……今天就离!满意了吗?滚,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满意了。
何止满意了?简岩心花怒放。
所以她千真万确没收到。
她手机上的“谭芝茉,到,操,哦”不是言简意赅,是能出人命的偷工减料。
似乎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他早就觉得她在装没事人。装没事人的重点不是没事。重点是装。她明明有事,她明明和他一样备受煎熬……
简岩没挂相,就静静看谭芝茉发飙。
就算他人面兽心好了。
他现在就想看谭芝茉难受。
他仗着他现在是个病人,就想把谭芝茉的难受当灵丹妙药。
同甘共苦是以后的事,现在他就要把自己的好受,建立在谭芝茉的难受之上。
“说话!”谭芝茉还是挣不开简岩的手。
她眼睁睁看着简岩一言不发,拿着她的手机改他的备注。
改成……老公。
这人有病吧?!
谭芝茉建议他:“一步到位,改前夫行不行?”
“不行。”
“你放开我。”
简岩放下谭芝茉的手机,腾出手,搂她的腰:“我饿了。”
“我再碰我,我报警!”
“我是要……吃饭。”
不是吃她。
谭芝茉没面子,埋头咬简岩的手。
简岩又上劲儿了,又是看谭芝茉的后脑勺都觉得好看,手上无所谓疼不疼,要是不疼,就是她舍不得咬,要是疼,就是她越在乎他,越发狠。
怎么都行。
谭芝茉气呼呼地擡头:“我去做饭。”
简岩这才放开她。
她脱身后,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开价:“一碗粥,五百块。”
简岩觉得太贵了。
他昨晚说了,不管他死了还是活着,他的钱都给谭芝茉。
他本来想今天就都给她。
本来想自己留五千块,够飞仰光的机票,够他几天日常的开销,能坚持到下一笔收入。但要按照谭芝茉定的这个“物价”,他可能都坚持不到飞仰光。
“行。”他答应。
怎么给都是给,算“遗产”也是给,算“粥钱”也是给。
简岩去洗漱,人还是虚,却也可以定义为飘飘然。站到镜子前,他才知道谭芝茉给他包扎了伤口,胶布贴了个乱七八糟。插花的时候手多巧。
怎么到他这儿笨手笨脚?
只能是区别对待。
谁敢说区别对待不是一种偏爱?
谭芝茉把粥煮上,等着洗漱,看简岩在镜子前慢条斯理地刮胡子,看不惯,催他:“有必要吗?走路还一步三晃,有必要注重仪容仪表吗?”
“为你好。”
“关我什么事?”
“你不嫌扎?”简岩自然而然得像是在说你好,谢谢,今天天气不错。
谭芝茉的血压一遍遍直上直下:“你脑子烧坏了吧?”
在他的观念里,撕破脸和亲亲抱抱不冲突是吧?一边聊离婚,一边聊骚是吧?
“今天去店里吗?”简岩没事人一样问谭芝茉。
他不用装没事人,他是真的万事大吉了。
“废话。”
“几点去?”
谭芝茉看看时间:“我和辛喜约了九点,但看你这个样子……”
“你要带我去?”
“我长记性,谁知道她家会不会也有圈套,我才不一个人去。”
简岩不认为自己半小时后能保护谭芝茉,能不能走到八号楼都未必,给谭芝茉两个选择:“跟她约明天,或者我找沈睿徳陪你去。”
让简岩选,他当然选第一个选项,当然要亲力亲为。
但他昨晚理解了谭芝茉的急躁,不能白白理解。假如谭芝茉想快刀斩乱麻,多一天都不想等,他依她。
谭芝茉抻脖子往窗外看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让鲍旭阳陪我……”
等她转回头来,简岩从洗手台前到她眼前了,俯身,突袭一样含住她说个不停的唇,在她意外和抨击的眼神下,不算拖沓地吮了两下。
走人。
谭芝茉站在原地气急败坏:“嫌我没刷牙是不是?”
说亲就亲,说走就走?
“会硬。”简岩头都不能回。
他的体力这会儿能不能做是其次,这个时间得放谭芝茉去赚钱,不是吗?他吃醋不跟她的店吃,他对她的店甘拜下风。
谭芝茉是扶着墙进的卫生间,头昏脑胀。
这男人是彻彻底底摊牌了?不装了?一个“文化人”心狠手辣丶阴晴不定,也就罢了,说话真不用这么直白!
五花八门的蔬果汁难不倒谭芝茉,但大米粥,不在她的菜单里。
锅盖一掀,太稠了。
简岩把自己当病号,洗漱后躺回沙发床上。谭芝茉心不甘,情不愿地给他盛了一碗,撂在茶几上。简岩调侃她:“用料这么足,一碗八百块也不贵。”
“那就八百。”谭芝茉当然多多益善。
“账号。”
谭芝茉要回房间换衣服:“又不是八百万,就别小题大做了。”
“那要是八百万呢?”
谭芝茉一个急刹,回过头:“简岩,你……”
简岩一边喝大米粥(饭),一边等谭芝茉的下文。
谭芝茉一早上脸色就没好过,这会儿更差:“你是不是查出什么绝症了?还有多少时间?半年?一个月?随时随地?”不然,真解释不了他的反覆无常。
简岩惜字如金:“没有。”
谭芝茉折回简岩面前:“八百万,不开玩笑?”
“不开玩笑。”
谭芝茉没想过要简岩的钱,之前没想过,现在和之后也不会想。现在她也不想管简岩为什么要给她钱——想死在她身上的时候,说是遗产,不想让她哭的时候,说是活着也给她。
没一句能信的。
一句是哄着她做,一句是哄着她别哭哭啼啼,全是骗人的。
但无所谓,她现在就想看看他又要以什么名目骗她。
谭芝茉拿上手机:“账号,我发你。”
回到房间,谭芝茉换个衣服可谓一波三折。
她才脱下睡衣,手机震动,收到一条短信,到账两百万。她的第一反应是:呵呵!果然是骗人,2和8长得像吗?一个小鸭子,一个小葫芦!
第二反应是:两百万?就这样到账了?归她了……
等她心不在焉地套上一件oversize的大毛衣,手机震动,又收到一条短信,又到账两百万。
“简岩!”她冲出房间,“你又耍什么花招?”
她看简岩一手拿手机,另一手还端着碗,好一副小事一桩的样子。
“有限额,单笔两百万。”简岩的视线在手机上,“还有就是……一天五百万。谭芝茉,你不急的话,我今天转五百,明天转三百,或者我去银行。”
怎么看,他都不像在骗人。
谭芝茉头痛欲裂:“你这个鬼样子去银行转账,银行会帮你报警吧?会怀疑你被什么人绑架丶勒索吧?我会被抓走吧?还有,什么叫我急不急?我急过吗?是我找你要的吗?难道不是你……你上赶着给我!”
说话间,手机又在她手里一震。
第三笔到账,一百万。
今天的五百万……齐了。
简岩对谭芝茉的“机关枪”做个总结:“那我分两天。”
谭芝茉不是没见过钱的人,再怎么小本生意,进进出出的流水她见的多了,但五百万就这样落袋为安,还有三百万没“挤”进来,她两条腿没出息地打了个晃。
简岩的注意力在谭芝茉的两条腿上,但跟晃不晃没关系。
她两条腿光着。
“你就穿这样?”他问谭芝茉。
谭芝茉回神:“袜子还没穿呢……”
“还有呢?”
“鞋!”
简岩挑明:“不穿裤子?”
谭芝茉奇怪地看了一眼身上的大毛衣,这种款式,不用穿下装。她不奇怪简岩不懂款式,她奇怪的是简岩从没对她的穿戴发表过意见。比这件露更多的,她也穿过,他除了好看,什么都没说过。
“不好看?”她问他。
简岩咬咬牙:“不好看。”
谭芝茉满不在乎:“我觉得好看。”
就这样,简岩第一次发表意见,只能说重在参与。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以前他随便谭芝茉怎么穿,好看是一定的,她自己满意就行,偶尔露得多,他比她更满意。
今天直上火。
她这样走出去,要是哪个男人多看一眼她的大腿,就算和他结仇了。
出门前,谭芝茉还在惴惴不安:“我不会卷入什么五百万的诈骗案吧?”
简岩吃光了一碗大米粥(饭),送谭芝茉到玄关:“除非你晚上不回来。”
“这是我家!我* 不回来,我去哪?倒是你,你回自己家养病不行吗?”
“不行。”
玄关就那么大地方,简岩表面上是“带病”送谭芝茉,却还不够他占地方的。谭芝茉穿靴子和大衣的时候,束手束脚。他还喋喋不休:“白天我能给你发微信吗?”
“我说不能,你就不发了?”
“你不忙的话,能不能回得快点?”
“我忙。”
“晚上几点回来?”
谭芝茉要被简岩逼疯了:“你是拿到什么新剧本了吗?女主角还是不是我?是我的话,新剧本也给我看一眼好吗?”
他的戏,她要接不住了……
“晚上回来给你看。”简岩隔着谭芝茉,握住门把手,要给她开门。就她这副句句对他夹枪带棒,又讨不到好处,兀自闷闷不乐的样子,再不走,他就不让她走了。
谭芝茉嗤之以鼻:“你不用为了让我早点回来就故弄玄虚。”
“早点回来。”简岩直截了当。
但谭芝茉才要走,简岩把开了一半的门又关上了。
还得亲一口。
他把她抵在门上,掠食似的。
谭芝茉这一早上的意外赶上过去二十多年了,干瞪眼,顶多发出唔唔声,还纯属给他火上浇油。想打他,两只手又自投罗网,被他一只手攥着举过头顶,摁在门上。想踢他,被他一条腿卡进中间,擡都擡不了。
“我的口红……”她妆都要花了。
简岩这才放开她的唇,但扒开她的领口,在她脖子上狠狠嘬了一口,疼倒是不疼,痕迹是跑不了了。
在领口之下,露不出来。
不是要给谁看,他自己知道就行。
“烦死人了!”谭芝茉夺门而逃。
这不是她家吗?
好一个鸠占鹊巢的臭男人。
谭芝茉和辛喜改约明天九点。她约今天九点的时候,辛喜说好。她改约明天九点,辛喜也说好。
另外,辛喜说:「哥哥和妹妹都想你了。」
看来,辛喜以为她只是去看孩子,岁月静好。
谭芝茉:「你老公没回萍市。」
谭芝茉:「你婆婆也来京市了。」
谭芝茉故意不说胡威和他妈,故意说你老公丶你婆婆,至少要让辛喜认清一件事:不离婚,你和他们永远不分家,死都没用。
辛喜:「他们找你了?」
谭芝茉:「明天再说。」
辛喜:「茉茉,我们动作要快一点了!」
谭芝茉:「是你要快一点醒醒,明天简岩陪我去,你再自说自话,他是要发脾气的。」
辛喜:「他从缅甸回来了?」
谭芝茉:「小住。」
小住两个字,又让谭芝茉一阵闷闷不快。
辛喜:「太好了!孩子们早就想和新爸爸见面了。」
谭芝茉对辛喜的“死性不改”不意外,甚至自言自语一句,不过如此。反正明天有简岩。反正……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
上午。
谭芝茉在百忙之中要穿插着回覆两个人的微信。
一个是宋晓舒。她爸妈催她相亲有好一段时间了,越到年底,越上升到不孝的高度。她让步,中午和一位白领约了吃饭,就在金荟,让谭芝茉远观着给她把把关。
谭芝茉:「你还真相啊?」
宋晓舒不是不婚主义:「去都去了,还假相啊?万一真香了。」
谭芝茉对自己的眼光有自知之明:「你让我把关?」
宋晓舒:「反着来。你说行,就是不行。你说不行,就是行。」
倒也是个好办法。
谭芝茉心说她眼光是真不行,继上学时的海王和捞男之后,如今的“影帝”更不是什么好东西。
“影帝”简岩的微信一条接一条。
全都是邀功。
他说他把吧台上坏了的灯泡换了,谭芝茉还能接受。他说把碗洗了,这难道不是他的分内之事?他说把药吃了,难道是给她吃的?能让她延年益寿?
谭芝茉一开始还能回覆:「棒棒哒。」
后来是:「good boy!」
再后来只剩一个大拇指的表情。
简岩看到了她从他家打包回来的黑色大号垃圾袋,兴师问罪:「你怎么还顺手牵羊?」
谭芝茉:「那都是我买的!」
简岩:「那都是你给我家买的。」
谭芝茉:「离婚后物归原主,我只是提前几天拿回来。」
简岩话锋一转:「回来吃晚饭。」
谭芝茉:「不回。」
简岩:「回。」
谭芝茉:「不回!」
难为谭芝茉一边焦头烂额,一边还能把顾客当上帝。说来,简岩也曾是她的一位顾客。他不是上帝,他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开始有多容易,结束就有多难……
中午,谭芝茉去远观了宋晓舒和白领的相亲局,给宋晓舒发微信:「给我一种稳定丶顾家的感觉,我看行!」
误发给了简岩。
虽然她瞬间就撤回了,但简岩还是看到了。
简岩误会了,拨来语音通话:“谭芝茉,我们还没离婚。”
他以为她在找她的下一个老公了。
“我发错人了。”
“我还不知道你发错人了?”
谭芝茉不得不说了宋晓舒相亲的事,打发了简岩。
与此同时。
沈睿徳在给简岩发微信,说他和宋晓舒的关系好像在面临质的变化,说宋晓舒好像喜欢上他了,苦恼!太有魅力不失为一种苦恼。
简岩回覆沈睿徳:「你觉得一个人会在喜欢上你的同时,去相亲吗?」
沈睿徳:「宋晓舒去相亲?」
然后是他的一连串心路历程配合着表情包:不可能!真的假的?我慌了……在哪?老子这就到!
晚上九点。
谭芝茉回到家。这个时间,介于还能不能吃晚饭之间,吻合她和简岩在这个问题上的拉锯战。进门后,她才知道简岩包了饺子。
在仰光的唐人街,他除了美容美发,把她说的中餐西餐也学了。
时间有限,中餐,他只学了包饺子。
在简岩看来,他今晚只是做了一顿谭芝茉最爱吃的饭。
但在谭芝茉看来,他在离婚这件事上未免太迫不及待。她说过,离婚前,她要吃一顿饺子。这是他to do list中的一项而已。
“我去洗手!”谭芝茉喜气洋洋。
简岩能看出谭芝茉在想什么,以及在掩饰什么。
越掩饰,越难掩她的怨恨。
可他还得再等等。毕竟昨晚,在花洒下,他也能看出谭芝茉怨恨的愉悦,是一种前所未有丶剑走偏锋的愉悦。
他想再给她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