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
现在刚刚九点，在线观看人数超过了三万。
不要小看这个数字，相当于十个小镇的全部人口，而且刚刚放出片，人数还在不断攀升。
开场片头播放完，又涨了一千多人。
【多多西米：第一！第一！前排第一！】
【西瓜啵啵：华途做的片头都流露着一种浓浓的金钱味道，看得出来用心了。】
【芝士奶盖：热搜来的。】
【西瓜啵啵：怎么每次都是这几个昵称，互联网就这几个人？】
【多多西米：出来吧，兄弟们！】
【多多椰果：来了，大哥！】
【多多燕麦：＋1111】
【多多布丁：谁在呼唤我的名字！】
……
多多家族顿时占满整个屏幕。
金枝都忍不住吐槽：“谁偷懒想出来的主意，是水军吧！”
节目先放出一段面试招选的剪辑视频，金枝在其中看到一闪而过的熟人的脸。
“哎呦，这不是老袁吗？这个竖起的头发，这个憨憨刘海哈哈哈哈！等一下，我要截个图，拿照片狠狠笑他！”
金枝刚开始就乐了，被袁周的造型乐得一秒破功。她当场截张图发给了袁周。
袁周头像立刻闪了闪，一条自动回复跳出来说“本人有事请假，有事请打门卫室电话*****。”
“唉呀！”金枝拍下小脑袋，“怎么把他请假的事情忘了。”
她扭头问燕禾：“小禾，你有老袁的私人账号吗？”
燕禾扯下嘴角，幅度不大，但看出心情很好：“他在群里看到了。”
金枝歪了点头，瞅见虚拟屏幕上的群聊——“全脱_主☆题☆通知☆@dd审核”。
看见群聊名字，金枝隐晦地瞅一眼表情淡定的燕禾，咽下口水道：“小禾，这是什么群？”
“节目组通知群，每周发下一期的主题，催人准备稿子，审核员检查过稿。”
金枝惊讶地瞪大眼睛：“官方通知群吗？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一开始叫‘全脱主题节目通知群’，被人搜到后当成黄群举报了。群主于是在群名中间加了一些分隔符。”
金枝凝噎：“好像……更刺激了。所以为什么要省略啊……”
群主的头像是一个半露腹肌的帅哥，刚发一个袁周刘海的表情包。
“……钟陵。”
顺着金枝的目光，燕禾说。
金枝不可置信地偏头，对着电视叫道：“这个不苟言笑的面试官？！她刚才把这个男生骂哭了……嗯，我承认她说得对，虽然有点儿不留情面——为了流量来参加节目，不认真准备的人应该首先被淘汰。可是怎么到现在没一个合格的……啊啊啊，我看到你了！小禾！我看到你了！”
金枝整个人从沙发上蹦起来，大叫道。
然后听到高望重讽刺燕禾退圈，并说燕禾的相貌不适合娱乐圈时，金枝炸毛了，气得在空中挥出一击空拳。
“唉唉唉！这个秃头大叔说什么呢？小禾你不要听他的胡言乱语！弹幕在笑什么啊！你比他好看！他能混娱乐圈怎么你不能混！啊啊啊气死我了！”
金枝激动到语无伦次。
“……你冷静一点，他说的是事实。”
燕禾本来没什么感觉，看到金枝张牙舞爪的愤怒样子，摸了摸鼻子说。
“他胡说！”
金枝转过头，恶狠狠骂道。她的眼泪都快气出来了，一些水光在眼眶里打转。
“这些是节目组故意安排。”
听完燕禾解释，金枝才皱皱鼻子，脸上仍有怒气未消，不情愿说：“好吧好吧…他是大评委，有资历，帮你们审稿，算个好人……但是，他是个瞎子。小禾这么好看，他都看不出来？我原谅他，仅仅出于我对残疾人的关爱。”
燕禾听完表示：“……”你怕也是个瞎子。
眼尖地发现金枝握紧的拳头，燕禾没把这话说出来，只默默等金枝自己气消了。
这是明智的。
屏幕里响起燕禾自己的声音，那句“尤其感谢脱口秀，让娱乐圈本来就低的门槛再降一层”让金枝怒气全消，甚至忍俊不禁。
此时弹幕关心的却是另一个角度。
【西瓜脆脆：我正在戴耳机！一开口苏到我了……耳朵好像得到某种神圣的洗礼……我承认自己刚才说话的声音大了一点。姐姐，可没有比你更适合混娱乐圈的了！】
【草莓麻薯：呜呜呜是小禾的声音！多久没有听到了，小禾已经完全忘记了她的d站账号！不唱歌的话，只说话也好啊！我快哭了……】
【可可乌龙：居然讽刺上来就脱口秀和评委们，她不想通过面试吗？白白浪费了这把嗓子。】
【芝士奶酪：我觉得不是。前面几个人中规中矩的回答都没通过面试。面试者直面问题的态度和临场反应的能力是评委想要的。】
【西瓜啵啵：出现了传说中的分析帝！你们居然在听她在说什么，我的眼里只有她会说话的嘴巴！天啊！这张嘴巴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这么完美！这么性感！】
金枝盯着这条飞过去的弹幕，嘟囔说：“呵，就是这个id，你一出场说‘那张臭脸像麻布一样惨白，黑色的眼圈像挨过揍’，现在……哼……”
燕禾根本没在看电视，她的注意力全在金枝丰富的表情上，本来隔着屏幕看自己就有一种奇怪的割裂感，但是观察金枝的反应就有趣多了。
如弹幕所说，燕禾竟成为第一天面试中第一个合格的人，三位评委摘下唬人的面具，言语中透露出对后辈的关心，并且无意中说出了节目的实质——“不算什么正经脱口秀。”
弹幕一排哈哈哈哈飘过。
连音乐都变得轻松起来，一段欢脱的舞曲变调中，高望重踩着节拍，露出他稀松的头顶，说出节目的第一位做客评委。
当钦芷晴从后面走出来的一刻，好不夸张地说，整片屏幕都变亮了！
彩色的弹幕疯了一样尖叫。
【多多西米：第一！老婆！我的老婆！后面的不许抢！】
【西瓜啵啵：啊啊啊啊我最近在看《绝代丽姝》！斯哈斯哈这个大长腿！现代装太辣了啊啊啊！演技又好又长得漂亮的美女！】
【芝士焦糖：毫无疑问，提升了整个节目的颜值水平。】
紧接着，钟陵穿着抹胸长裙亮相，等她说话了，金枝才反应过来，叫道：“她是面试时的女评委！换了一身衣服，我居然第一眼没认出来。”
第一个选手是倪闵行。
笑声需要累积，因此第一个出场最难。节目组选择倪闵行的用意，一是他经验丰富能压得住场子，二是他的表演最正统最纯熟，可以让观众对脱口秀有一个粗浅而直观的感受。
金枝好几次被倪闵行的段子逗得哈哈大笑，最后讽刺高望重小心眼的一段，金枝乐得直拍手叫好。
而高望重坦然大度的反应，同样大出人所料。
金枝噘嘴，嘀咕说：“你说的不错……他确实是个好人……一对一模式，淘汰率这么高！谁这么倒霉和第一个撞上！”
镜头对准一圈人，最后落在一张略显浮肿的脸上时，金枝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笑：“怎么是他哈哈哈哈！对不起老袁！这个表情实在是太好笑了！”
弹幕都在嘲笑这个可怜的“炮灰”，几乎把袁周当成一个必输的边缘角色看了，还有一些人说“拉进度条看下一个去了”，竟直接跳过了这段！
燕禾摇头，无端生起一点怜悯之心。谁都不相信毫无名气的袁周能赢获奖经验丰富的脱口秀界大佬，当然，确实没赢。
站在旁边一脸羡慕，甚至跃跃欲试的陈盛，便显得格外突出。
弹幕都在怂恿，敲锣打鼓喊“让旁边那个金发帅哥上去！我们要看帅哥！帅哥！”
该死的，这看脸的世界。
无怪袁周这么痛恨“帅哥”这个物种。这是一个在后面加上任意形容词都会有女人喜欢，被女人原谅的第三种人类。
袁周在群里激烈发言——“不写稿子了，有没有人陪他一起去整容？”
然后私戳燕禾。
燕禾敲下几个字：“你有事？”
袁周：“……我就想问问你稿子写得怎么样了，真没别的意思，小禾妹妹，你相信我。”
燕禾利索把袁周拉黑。
比起这边的水深火热，镜头里两人同框画面看起来和睦温情。袁周接过挑战卡后的一段励志发言，甚至让一些人有点感动。
但还是没人看好他。
直到袁周走上台，说出“π”的名字，弹幕才一下多起来。
一部分人感慨当年养活大半个论坛的段子之神，现实中居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区保安，一个庸碌无为的中年男人。
但是更多人的关注点都被袁周的故事吸引住了。他在台上妙语连珠，真诚幽默，简直像换了个人。
即使他过着日复一日丶枯燥无味的生活，却不断寻找最有趣最鲜活的东西——将欢乐和苦难混杂在一起，最后只留下一阵夸张的笑声或者说叫声。
笑声与叫声本身也相差无几。
最后那一句“女人本身就是哲学！”不仅得到现场集体叫好声，更让看节目的观众一改对袁周的评价。
【西瓜啵啵：我以为会很无聊，结果竟然全程没有快进没有倍速地听完了！他的口音和说话方式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笑！】
【芝士焦糖：往台上一站，就感觉说的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西瓜桃桃：第一个出场表演太完美了……几乎不可能超越了吧！但是我好想继续听保安大叔说故事！】
金枝的嘴巴就没有合拢过，惊奇说：“好像从第一面起，老袁和你就很投缘。平时那么闷的人，一直都喊你小禾妹妹……”
燕禾撑着头，打了一个懒散的哈欠。屏幕里刚上场的金发青年，意气风发的模样，表演张扬。几个简单与台下的互动，就调动了全场的情绪，轻而易举在节目场上场外收获一堆颜值粉。
“树立一个共同的敌人，是发展一段友谊最简单有效的方法。”她戏谑说。
“你是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金枝喃喃说，自己先摇了摇头，“你们肯定还有什么相似的地方——一种非常普遍，又难以察觉的联系。”
金枝本想继续说下去，见燕禾表情困倦，及时止住话头：“要不今天就看到这……”
她刚按下暂停，见到屏幕中一闪而过的画面，眼神亮了亮，又连忙捂住嘴巴。
“你能接受放映一半的电影吗？”
燕禾漫不经心投去一眼，扯下唇角，反问说。
闻言，金枝长呼出一口气，忽然站起身，环顾道：“等一会儿，家里还有酒吗？我有点儿渴……”
燕禾嘴角的弧度略深了些，从袋子里摸出一个橙子，并不着急剥开，而是在双手一抛一接，等着金枝回来。
过了一小会儿，金枝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瓶没开封的红酒，捧着瓶子摇晃两下，邀功道：“还没过期！”
“红酒的保质期？”燕禾戏谑道。
“嗯……我自己定的！”
金枝说着倒了两杯。然后坐回沙发上，目光紧紧地盯着屏幕，刚才的紧张感冲淡了一些，甚至能关注比赛之外的东西。
小禾抽签被抓拍到的表情多么可爱！毫不犹豫走向台上的动作多么镇定！
其实节目里，燕禾的黑眼圈更严重，加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整个人有一种萎靡不振的丧气，和在台上台下都魅力四射的“仿佛一只随时在开屏的孔雀”的金发青年相比，简直两个极端。
黑粉与粉丝又吵起来。
金枝凝神屏气，心跳如鼓。紧张到嘴巴发干，喝酒像喝水似的，没一会儿就自己灌下去小半瓶。
直到，燕禾说出开场白。
从平平无奇的一句“大家好，我是燕禾，一个无聊的d站博主”开始，弹幕像被施加了暂停键，骤然间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