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嘭”。
金枝的头撞在桌沿，发出一声巨响。
她吃痛地弯下腰，举手道：
“老师，我肚子不舒服，能不能让旁边的同学陪我去一趟校医院。”
“你捂的是肾。”
燕禾侧身看她，低声耳语。
说完把手虚放在金枝的腹部，假模假样地担忧道：“唉呀，穿这么少，冻坏了吧。”
金枝：“……”就静静看你表演。
老师表情复杂，挥了挥手，让两人赶紧滚蛋。
燕禾把外套扔给金枝，然后把桌上两本书揣怀里，揽着金枝的肩膀，大摇大摆地从第一排穿到教室后门，外八字步走得欠揍又嚣张。
再一次接受全班同学“热情”的目光洗礼，金枝恨不得当个隐形人，她假装虚弱地伏在燕禾身上，一张脸埋在衣服里，憋得通红。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
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金枝猛得一下直起腰，喘了一口气，转头问：“'分手'是什么意思？”
“傻瓜之间相互止损的方式。”
燕禾打开终端，将聊天记录翻给她看。
时间还停在两分钟前。
金枝看完，表情呆滞了一秒，问道：“……你-他-妈认真的？！”
晁席问分手的原因。
燕禾一句【最近看你不顺眼。】
再问d站账号怎么办。
回复：【死前不考虑财産分配。】
最后问粉丝怎么交代。
回复：【管好你自己。】
那种话里话外的冷漠，多打一个字要钱似的敷衍态度，金枝都快心疼对面了。
然而，同时间段里，燕禾正给她发微笑挠头的黄豆表情包，简直细思极恐。
“这么突然，就想开了？”
金枝想不通，死活想不通。
“死过一回，有什么想不开的。”
燕禾双手撑着栏杆，抻了下筋。
再说，她不是燕禾，他也不是晁席。
如光球所言，他们是闯入这个世界的“小怪兽”，原生残留的情绪背后，漂浮着两个同样轻浮而苍白的灵魂。
对于穿越男来说，他想要“燕禾”主动放弃这段感情，成全他作祟的虚荣心。
原书里中有一段话。
【晁席不由得感慨，女人的感情如此脆弱易变，大概只有金钱丶声望和权力是吸引女人的真正资本。】
真是人间清醒。
……
“想不通就别想了。”
她摸摸金枝的脑袋，怜爱道：“留着点脑子去赚钱不好吗？”
“别小看记者的探索欲。”
金枝拍开头上作乱的手，无意瞥见对方手背上有一道不明显的红痕。
“怎么受伤了？”
她狠狠地皱眉，问道。
燕禾垂眸一瞥，懒懒地拖长音调问道：“你在担心我吗？”
金枝翻个白眼，也不多说。拽着燕禾的手翻看，察觉到不对劲，指腹一擦，红痕就抹开了。
“水彩？还是什么颜料？”
“不，是都市传说中神秘组织的伪装色。”
“……你好好说句话会死吗？”
金枝怒而攥拳。
什么乱七八糟的青春期中二台词！
“真相近在眼前，愚者毫无察觉，盲者视若无睹。”
燕禾刚收回手，下一秒，眼前多出一个放大版拳头。
“你—再—说—一—遍！”
“喂喂，别对号入座……”
燕禾举起一个标准的法国军礼，双眼注视着金枝，似乎很真诚，说：“你问什么，我说什么，小金记者。”
真相和谎言，在拳头面前不值一提。
金枝才堪堪停住手。
此时虚拟屏幕一闪，一个纯色头像发来两条新消息。
一条是酒馆定位。
另一条是菜单。
“你和这个天才小鬼很熟？”
金枝正不爽，话里带刺。
“半生不熟。但导航不错。”
燕禾伸手，打了几个字。
【未成年人不能饮酒。】
“哼，”金枝状似随意瞟了一眼，看到燕禾的回复，心里舒坦了些，腹诽了一句，“走运的小鬼。”
晁席这种一米八的成年男性，进到久乱巷都像羊入虎口，毫无还手之力。
对比一下，能全头全尾出来的人，简直幸运值点满。
“幸运？”
重复着这个词，燕禾弯下腰，半趴在栏杆上，身体笑得发颤。
“难道叶贝书是……”
金枝先是皱眉，很快意识到了什么，语气里仍有些不敢置信。
“没有导航不认识路，但是熟悉到可以抄近路的导航……不觉得奇怪么。”
燕禾伸出手，弹一下金枝的额头，轻声笑道：“幸运的人是你啊，小金记者。”
——
【未成年人不能饮酒。】
少年低头走入空无一人的小巷，看到消息脚步停下，手指轻点着下巴，嘟哝说“我也讨厌常识”。
聊天框又跳出几个红色的感叹号。
【叶哥！在吗？！！看到速回！】
少年慢吞吞地打字。
【不出意外，这几十年我都在。】
【叶哥，你在哪里，兄弟们都找不到你！】
少年眸光微闪，歪了下脑袋：【你们醒来没发觉什么地方不对劲？】
【诶，不都是叶哥安排的吗？我们能有什么事。反正叶哥你半途跑路又不是第一次了，让我查查监控。】
过了几秒。
【擦，这次怎么这么狠心，连监控都不留。说起来，我好像做了一个离奇的梦，有个男的闯进来说了什么，紧跟着，一个女的看我一眼，我就晕过去了哈哈哈哈！】
【……不是梦。】
【这次不是我做的。】
对面发出了【！！！】
紧接一条【卧-槽！是真的！他们带了多少人？】
居然敢挟持叶哥！趁不其备拐走组织的大脑！罪不可赦！
【也就一男一女……】
“笨蛋就是麻烦。”少年一边打字一边自言自语，“不能先动脑子再说话吗？”
话音未落，对面的信息已经发过来。
【卑鄙丶无耻丶混蛋！居然派女人色-诱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叶哥你怎么能跟他们走啊。】
笨蛋的愤怒已经快要溢出虚拟屏幕了。
少年无语，发了一段语音。
【“你脑袋里装的全是圣诞礼盒的塑料纸吗？如果真是对家上门，绑人就行，能让我走回来找你们？”】
【叶哥的意思是，那个女的是……】
【……路人。】
【那就是男的有问题，绝不能让他透露消息。我这就带人去追！正好，兄弟们最近画了纹身……艹，老子的朱雀头怎么没了！】
少年无意中一瞥，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正贴着墙挪动。
晁席也注意到了低着脑袋的黑发少年，惊讶道：“你是刚刚那个被……”
杀鸡儆猴的“鸡”。
不知道为什么，少年居然跟上了他的脑回路，目光直直地盯着他，花瓣般薄唇微啓，平静地吐出三个字：“蠢猴子。”
缓慢又轻飘飘的语调，自带嘲讽效果。
晁席还没从原身女友的“被分手事件”中缓过神来，听到这句话，额头开始冒青筋。
说不出哪里相像，又似乎一模一样。
“别怪我没提醒你，再往前走，就是'组织'的领地了。”他说。
少年瞅了晁席一眼，道：“看来你的记忆停留在那里。”
晁席一愣。
他没有脱力晕倒之后的记忆，但他醒来时，纹身男们都倒在地上，而且全部昏迷不醒。
由此，基本可以排除纹身男中有“后来者”的可能性。
在场的人，只少了一个。
某位名侦探说过，在排除一切不可能后，剩下的就是唯一的真相。
晁席福至心田。
面前这个矮个子未成年，根本不是什么校园欺凌对象，就是“后来者”！
所以他毫发无损，轻而易举地离开现场，甚至可以等在这里，观赏他窘迫的模样。
精神之海里摊开的策划书，就是对方故意给他看到，因为料准他醒来后会失忆。
但唯独算漏了一点——他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为了守住主角地位，他得把机会抓在自己手里！
在此之前，要瞒住“后来者”。
想到这里，晁席硬生生憋住想要炫耀的冲动，卖傻说：“什么记忆，我不知道。”
“题目缺条件的话，会很难解啊……”
少年低头看自己的手，满脸写着不高兴。
看着少年一脸心烦意乱的样子，晁席有些不忍心，“后来者”虽然顽皮了一些，但到底是个未成年孩子。他这个年纪还在写家庭作业呢！
而且，“组织”和“后来者”的关系让晁席很在意，他试探地问道：“你是不是‘组织’的首……”
晁席说到一半自己先停住了，先不说什么组织的首领会选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哪有首领放技能把下属也套晕过去的。
又不是在搞笑动画里。
或许另有隐情。譬如阴郁内向高中生，意外获得超能力后被“组织”利用……
毕竟，他也没受伤嘛。
“收起你那愚蠢的推演，再用这种恶心的眼神看我，叫人杀了你。”
少年掀了下眼皮，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着威胁的话。
虽然刘海遮住了部分视野，但少年对外来目光非常敏感，尤其这种同情又高高在上的视线，简直像一块嚼烂的口香糖，又被人施舍地喂到嘴里。
晁席浑然不觉，他走近一步，伸出手，想要握手言和：“既然你也是天选者，我们就是兄弟了。”
虽然开始有些误会，但一个送他装备，帮他躲避追杀的人，一定不是敌人。
几道惊雷在耳边响起。
“小子！！脏手拿开！！！”
“哪个逼崽子想取代叶哥！”
仿佛听见西伯利亚冰原上棕熊的嘶吼声，震得晁席倒退一步。
他缓缓扭头，看见了几米外扛着棒球棍，面相凶恶的纹身男们。与第一次看见的煞气不同，这次是实打实的，犹如实质的腾腾杀气。
领头的莫西干头疾步过来，狠狠拽过他的衣领，对着他的脸，用鼻孔嗤了一声热气，然后扭着手腕，骨头摩擦间，发出咔嚓响声。
“敢和叶哥称兄道弟？怎么，你也想当我们老大？”
……
男主卒，全书完。
……
……
当然不会。
就像观众很容易担心热血中二的少年漫男主受伤，却很少读者会担心点家男主们的生死安危。
因为他们不一定多聪明，但关键时刻一定能屈能伸，让读者们感到安心的同时又忍不住鄙夷。
此时，晁席求生欲拉满，一边艰难地呼吸，一边磕磕绊绊解释道：“不，不是这个意思。”
领口的手没松开。
莫西干头扬了扬下巴，冷笑：“那你是什么意思，对家派来的人果然留不得……”
“咳，我……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只想交个朋友，加入你们……”
对方松开手，终于能正常呼吸。
没给晁席庆幸的时间，因为莫西干头下一句话还是对着他说的。
“你想加入组织？呵呵……先写下一百句赞美叶哥的话，让叶哥满意再说。”
晁席含泪问：“……这是必须的入教仪式吗？”
“没看见叶哥不高兴吗？”
莫西干头一手敲在晁席脑袋上，道：“叶哥是我们的大脑，听见没？”
晁席颤声问：“你们还贩卖人体器官？”
莫西干头及纹身男们都沉默了。
这种脑回路，做不成探子吧。
少年早就恢复了面无表情，嘴角扯出一道讽刺的弧度：“你在担心什么，即使你的全身器官被卖到黑市，大脑也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他忽然有点理解，燕小禾看到这只蠢猴子的心情了。
被一个脑回路清奇的笨蛋缠上，是对方最讨厌的那一类型的麻烦吧。
“为什么？”
晁席问完，顿时感到身上多出几道视线，带着几分怜悯。
“需要解释吗？黑市不是垃圾场，又不收废品。”
少年嫌弃地皱了皱鼻子，在虚拟屏幕上找到q版河豚头像，回复了一条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