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洛离收回法力, 问他：“这回信了吧？”
白颂良久才回过神，缓缓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了, 可是为什么突然告诉我？”
洛离：“因为我接下来让你做的事，让你见的人, 会一再突破你的认知，我必须让你知道。”
白颂：“郡主如此信任我吗？”
洛离：“你们不是有句话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吗？信就是信，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白颂：“那郡主想让我做什么？”
洛离：“你说过你父亲在新城有十十几间绸缎庄, 我想让你立即把京城和周遭几个大城的香云纱全部收了。”
白颂：“就这么简单？”
洛离：“这简单吗？香云纱一匹可要几千灵石呢。”
白颂笑笑：“那是售价。”
洛离：“那你…答应我了？”
白颂点点头：“不过我想知道原因。”
洛离：“仙界两个最大的派系正在打仗，居中调合的使者来自月族，月族的女眷最喜欢人族做的香云纱, 我需要用香云纱和他们谈条件。”
白颂垂眸微思了片刻，看洛离道：“香云纱向来産量不高，也只有几个京城的几个大绸缎庄在卖, 给我两日的时间。”
洛离声音欢喜：“好, 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白颂离开后的两日里所有人都没在上门, 而洛离也表现得像一个真正要嫁出门的郡主一样，每天在家里选选内务府送过来的嫁妆丶到老王爷床前侍疾丶监督一下府里的布置等等。
两日时间一到，她立即派人将洛苟昊请了过来。
洛苟昊一见到洛离便说：“如今你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见到我一点都不害怕了。”
洛离淡淡一笑：“我请你来不是来吵架的。”
洛苟昊随手一挥：“叫你的人都下去。”
柳枝提防地看着洛苟昊, 洛离看着她示意她没事, 她便将所有侍女和护卫都带下去了。
洛离：“堂兄现在可以放心了吧。”
洛苟昊：“上次你把我的人打得那么重, 今天又表现得这么听话，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洛离开门见山：“堂兄突然出现在这, 是为了东西二洲和谈一事吧。”
洛苟昊也不瞒她：“是啊，大长老派我来看看, 不过你到底是我们月洲之人，他们打仗不与你相干，死多少人也不与你相干，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洛离：“恕堂妹冒昧，以阿昊堂兄你的修为，恐怕制止不了两洲大战吧。”
洛苟昊拍案而起：“你说什么？你给我再说一遍！我抽了你灵骨你信不信？”
洛离：“其实你心里也明白吧，此次大长老派你来只是例行公事，并没有想真正平息战争。或者说白了对月洲而言，东西二洲战事越大，对月洲的需要才越多。”
洛苟昊静静坐了回去，“你知道了我也不瞒你，反正我不信你敢对月洲怎么样。”
洛离：“那是我长大的地方，我当然不会对它怎么样，你大可放心。我今天请你来，只是想和你缓和关系，邀请你参加我的大婚。”
洛苟昊目瞪口呆地看着洛离，震惊道：“什么什么？你说什么？让我参加你大婚？你脑子吃错药了？！你身上流的是我们月洲尊贵的神血，你居然敢私自和外族成亲？！你这是在玷污我们月洲！”
洛离：“你们也从来没有把我当过族人，何必来限制我和谁成亲呢？”
洛苟昊：“你以月洲人的身份嫁给外族就是不行！说什么都不行！”
洛离：“那就把我开除祖籍好了，这个亲我一定要成。”
洛苟昊：“你可想好了，现在地洲乱得很，你有月洲仙族这个身份，他们应该不敢动你，一旦被开除祖籍，那可就生死由命了！”
洛离：“当初我在月洲何尝不是生死由命？阿昊堂兄，你实在不必表演关心我。”
洛苟昊冷笑：“行！那你竟然想得这么明白，还说什么缓和关系？我看你根本不需要任何族人参加你大婚！”
洛离：“但我到底是月洲长大，月洲规矩成亲时必须要有兄长送嫁，否则便不算真正礼成。”
洛苟昊起来就走：“你找别人吧。”
“慢着！”
洛离看着他的背影问道：“堂兄这次出门，香云纱采买的如何了？”
洛苟昊不可置信地转过身看向洛离：“是你做的手脚？”
洛离耸耸肩：“你我这样的关系，我请你来帮忙，总不可能单凭一张嘴吧？”
洛苟昊紧了紧t眉，看着她却像是第一次认识她。
洛离笑笑：“堂兄，你对我的恩怨应该仅限于上次争吵吧，此事与你的前程相比，实在不算什么大事。孰轻孰重，堂兄这样聪明的人一定不需要我来帮你分析吧？”
洛苟昊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会怕你吗？”
洛离道：“当然不是怕我，而是这样的小事都办不好，若失之族内几位大夫人的欢心，恐怕得不偿失。其实堂兄何必与我拼个你死我活呢？我不过是邀请堂兄陪我西洲走一趟罢了，你有月洲使者的身份在，他们定会把你奉若上宾的。”
洛苟昊：“你今日说话倒是好听，但我若就是不答应你又能怎么样？”
洛离垂眸笑笑，冷声道：“是我错了，与堂兄久别重逢竟忘记了多说几句，你当然知晓我并非魏宗郡主，但有些你不知道的…比如我还是尧山和阳峰长老丶青城山玄冰玉龙掌印者，真要闹起来，今日的我可不再是之前那个孤立无援的小孩了。堂兄若不怕日后我隔三岔五给你添些堵，那就硬着，千万别答应。”
洛苟昊盯着洛离的眼神越来越犀利，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默默在心里衡量利益得失。
少顷，他有了答案，黯然说道：“到底是出自一族，你出嫁无人相送也是可怜些，那我便陪你西洲一行吧。”
***
仁和郡主与国师天官的的婚事是魏宗朝今年最大的喜事，因昭王爷近些日子病情愈发重了，皇上便下令由礼部负责制定大婚流程丶内事府给郡主准备嫁妆丶更指定婚礼在内宫举行，由皇上亲自主婚。
且依人界规矩，大婚前两位新人便不允许再见面了。
这几日里洛离忙着西行的计划，日子倒也过得快，大婚前一夜天官派人送来一封书函，洛离打开一看，只有“安心”二字。
只是她握着书函，怎么都不能定神。柳枝催了她几次早些梳洗安寝，她也听不进去。
直至临近子时，眉茗娇与宋承逸方赶到，带着她暗中离开王府去了四方馆。
四方馆内各仙宗使者齐聚，上座坐着战神缥缈。
众人见她来了便直言道：“夜深了，我们与和阳长老也不是第一次见，那便直奔主题吧。你之前报给女帝的事，帝君认为现在两洲和谈在即，不宜闹出任何可能影响两洲关系的事，你可明白？”
洛离禁了下眉：“我不明白，什么叫做影响两洲关系的事？”
碧山韩彬道：“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说的就是你与梅厌天成亲的事！”
洛离看着韩彬冷笑：“人族的郡主与海族龙太子成亲，怎会影响到东洲与西洲？帝君的手伸的是不是太远了些？”
凤阳劝道：“阿离，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再劝你好好想想，你这计划看起来虽然很好，可是…牺牲未免太大了些。你要去西洲查不死兵一事，首先便要与龙太子成亲，我听说他性子一向暴虐，姒嫇不就是被他杀的吗？这样的人还是离他远些好。”
洛离对凤阳语气比较缓和，但还是道：“我知道凤阳姐姐族里离此处最远，你这样夙夜赶来定是为了我好，只是现在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他已经给西洲那边送了消息，修罗王与王后也做好了准备等我们去了，现在才反悔已经来不及了。况且他并非传言中那样的人，我知道也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有苏焱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你知道，那你一个东洲仙族就不该和龙族扯上关系，难道你不知道龙族与帝君有不共戴天之仇吗？你现在与他成了亲，可想过以后要以什么立场面对大家没有？如果以后龙族与我们起了战事，那你帮谁？你是帮着他来杀我丶凤阳丶王女丶你师兄呢？还是帮着我们杀他？”
洛离淡笑：“你想要什么答案？自刎于阵前可以吗？”
韩彬气道：“好好与你说话，你听不懂是不是？因为姒嫇的事，你现在在仙门世家的名声非常臭！要不是你与梅厌天搅在一起，姒嫇会死吗！？”
洛离：“碧山少主今日究竟是来商议和谈之事的，还是来追究姒嫇之死的？”
韩彬：“自然是和谈之事！但她的死你也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洛离：“说法？什么说法？！人不是我杀的你却来找我要说法，不就是因为你根本不敢去找梅厌天吗？你为什么不敢去？怕他一刀再杀了你吗？”
韩彬：“你！”
洛离冷笑：“哦不，你还入不得他的眼。姒嫇好歹干出过假传帝君之意大闹青城山，险些害水临君致死这样的大事，你做成过什么？睡遍东洲每一家妓院吗？”
有苏焱：“洛离！你不要太过分！我们大家此行是为了你好！”
洛离：“凤阳姐姐确实是为了我好，你们两个就不用再装了吧，你们虚伪的样子真是让人作呕！”
眉茗娇拉了拉洛离的衣角，低声劝道：“算了算了，都这个时候了，大家明明都是自己人，干嘛要吵成这个样子？都退一步，别说了。”
宋承逸也道：“我师妹做此举是为了了解清楚真相，否则若大战之时对方突然出现这样的不死人，我们岂不是要伤亡惨重？”
韩彬顿了顿，叹道：“宋大哥，我幼时不懂事，你时常带着我保护我，你的情谊我会记一辈子，只要有我在，碧山一定会与尧山共进退。但是此事不一样，如果她去了以后被发现了身份，那么我们东洲仙族就变成了过错方，本来只是天兵交战，恐怕到时候我们并没有一族逃过上战场的命运了。”
眉茗娇：“为什么要逃？我们修仙为的是什么？我们享受着地气的滋养，难道我们不该保护着一方水土一方生灵吗？况且两洲本来就已经开战了，两个帝君为什么开战虽然没有明说，但大家谁都知道原因！你别说的好像是因为阿离才打仗一样！”
韩彬不敢与眉茗娇争吵，虽然生气，但没有回嘴。
局势陷入了僵局，战神缥缈开口道：“这样吧，帝君虽然不赞成你此次西洲之行，但也未全然阻止。只是你去虽可以去，却不能带任何东洲仙友去，孤身一人深入敌境，你敢吗？”
洛离笑笑：“有何不敢？”
凤阳心急劝道：“那地方民风彪悍，可不是好待的，你自己一个人去怎么行？万一出了点什么事，回来报信的人都没有！算了吧，还是别去了。”
眉茗娇也道：“战神殿下，此事实在不妥，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去呢？若是天界不敢派人，那我们尧山自己出人总行吧！”
缥缈有些犹豫：“这…去的人多了，万一被发现就更说不清了。”
宋承逸：“那便我与阿离一起去吧。”
眉茗娇：“我也…”
宋承逸：“你不行，你是尧山王女，这个时候更不能轻易去西洲。”
有苏焱：“承逸兄去也好，你的为人诸仙宗有目共睹，若选一个最能周全所有事的人过去，那非承逸兄莫属。”
韩彬也道：“宋大哥做事一向稳重，有你看着她，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凤阳欲言又止，显然还是不希望他们去。
但缥缈立即道：“既然你们都这样说，那边这么决定吧，帝君那边我去说。宋承逸丶洛离，明晚大婚第二日便要啓程，时间匆忙，要带的东西丶灵药你们写下来，我们去帮你们准备。”
宋承逸颔首，略写了几样。
凤阳担忧地握紧洛离的手，劝道：“那里没有什么亲人朋友，到处都是敌人，你可千万谁都不要相信，保住自己的性命最要紧。”
洛离：“多谢凤阳姐姐的好意，我和师兄一定会注意的，只是…我这一走，不知要多久回来，若是青鸾有什么事，还请凤阳姐姐多帮我照顾一二。”
凤阳点点头：“我答应你，你放心吧。”
***
翌日，大婚。
从昭王府到皇宫约摸有几里路的样子，两侧站满的观礼的百姓，更有会做生意的小贩趁机沿路叫卖起茶水，十分热闹。
礼部选的吉时是黄昏后，酉时一到，浩浩荡荡的接亲队伍便来到了昭王府门前。
洛离穿着吉服，由使女柳枝扶着上了婚车。
天官骑着一匹洁白的高头大马，在队伍的最前端回眸望着她，很希望时间能就此停下。
司礼官在一旁催促道：“t国师大人，吉时快到了，咱们快啓程吧！”
天官侧眸问他：“昭王呢？”
司礼官回答道：“皇上想请王爷入宫，但太医说王爷实在不能挪动，所以…此事郡主是知道的。”
天官顿了片刻，传令队伍啓程。
洛离盛装坐在车里，心里却总觉得有些慌，一连问了三次柳枝：“我真的要成亲了吗？我不是在做梦吗？就这样顺利的成亲了？”
柳枝在车外笑回道：“我的郡主殿下，您的婚事怎么会有假呢？满京城有几个不知道？便是有些想使坏的，可您与天官大人是龙凤配，谁能说什么？您可不知道，这外面来观礼的百姓可是都要把路给挤断了！”
虽然柳枝如此说，洛离听见外面喧闹的声音却还是觉得不真实。
直至宫城外，宣旨的太监再次在百姓面前宣读皇上赐婚圣旨，洛离才忽然意识到，再往前一步她便永远不会与他分开了。
带着这种女儿家的心思一直到举行婚礼的大殿，洛离看见大殿两旁站着皇室宗亲和大臣，突然紧张的手心出汗。
天官就站在她的身旁，见她神情恍惚，便轻声道：“别怕，我在。”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是说给她的还是说给自己的，他本已做好了与龙族一刀两断的准备，可那日听到龙族的消息，却又断无可断。
二者之间，他根本无从选择。
但是在他走之前，至少，他想原圆她一个愿望。
他们每人握着象征和顺美满的鸾带一端，在众人的祝福下，向大殿深处走去。
皇上见他二人来了，亲自从龙椅上走下，为二人主婚。
皇上念他为两人写的成婚辞时，洛离悄悄侧某扫了一眼大殿，云凌没有来，眉茗娇丶宋承逸丶青鸾丶江水临也一个都没有来，倒是自小欺负她的堂兄洛苟昊守约得很，带着四五个亲随来了。
虽然知道他们身份都有不便，但洛离还是心里有些难过，谁不希望自己的婚事能得到亲人朋友的祝福呢？
罢了，洛离自己安慰自己，她们之间的情谊不在这些小事上，况且今日之事乃是为了更重要的大事。
悠远而苍凉的钟声响起，打断了洛离的思绪，她回过神，正听见司礼官高声道：“一拜天地…”
洛离与天官一齐转向殿外，俯身叩拜天地。
司礼官：“二拜…”
这一声还没道完，浑身是血的白颂突然跑进殿内高呼着：“慢，且慢！”
众人闻声望去，颇为不悦。
皇上也大怒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是你一个奴才可以随便冲进来的吗？”
白颂道：“啓禀皇上，快…快让郡主回府吧！王府出大事了！郡主此刻回去，说不定还能见到王爷最后一面！”
洛离一把扔了却扇问道：“白颂你说什么？你仔仔细细说清楚！”
白颂道：“郡主，方才您离府之后不久，突然来了一批歹人，他们二话不说闯进王府就开始杀人，我背着王爷躲到地道里，王爷没有被他们伤到，但是这一腾挪…现在也是出气多近气少了。”
皇上勃然大怒：“岂有此理！天子脚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对朕的皇叔下手？难道要造反吗？”
一旁别的官员也道：“你这侍卫说话好不通逻辑，先不论谁敢对王爷下手，便是有，王府亲兵都是干什么的？几百几千的人还拦不住一些霄小吗？”
白颂欲言又止，洛离与天官立即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恐怕闯进王府的根本不是凡人，而是那些想要阻止此次婚事的仙魔族。
洛离立即便要回府，但一旁几个大臣却劝道：“郡主且慢，王爷既然无碍，不如还是先将婚礼举行完，否则中途折回此乃大大不吉。”
“是啊是啊！行礼要不了多久的，还是先行礼吧！说不定还能冲冲喜。”
皇上呵斥道：“荒唐！父母有事，子女岂可只顾自己？”
那几个臣子低头不语，天官将鸾带扔给司礼官，拉起洛离向王府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