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朝时，梁珏看见褚攸之没有到。才知道他老人家请了病假。心里正疑惑。该不是因为教授高毅累着了吧？
刚下了朝，高毅就找到了梁珏。梁珏平时与高毅相处时，不喜欢有很多人在旁边。这样自在些，也像在榆州的日子。
“兄弟，我好像。闯祸了。”
“闯祸了？”梁珏并没有听说什么事。自顾自的喝了一口茶。
“褚大人是被我气病的。”
高毅的脸上很复杂。他明显不知道该怎么办。
梁珏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他一口茶喷了高毅一身。
“哎呀！”
“没事吧！”
褚攸之是几朝老臣。又是先皇后的族兄。要是被高毅气出三长两短。梁珏也不好交代。
“没什么大事儿吧？”
“大事儿倒没什么。就是不太想见我。”
“大哥。你是怎么把他气到的？”梁珏的印象里，褚攸之为人和善，从不生气。真不知道大哥是怎么把他气坏了，突然遇到这种事，他还有些好奇。
高毅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梁珏知道不能笑，但还是没有忍住，乐出了声。
“解铃还须系铃人。大哥，你还上门去道个歉吧。”
“道歉我肯定是会去的，但是我怕老头不见我呀。”
“只要你谦恭守礼。他就会见你的。他要是不见你，我给你下一道诏书。派你过去探病，他一定会见你的。”
“好吧。”
“一会儿别走了。陪我吃个饭吧。”
“今天就别了。我把这事儿了了。再陪你吃吧。再说了。估计今天茹安就能到了。她肯定带了新酿的酒。到时候我拿过来，咱们俩尝尝。”
“好啊。”
高毅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府邸。院落不大却也雅致。这个房子和里面的仆人都是梁珏赐给他的。但高毅不习惯有那么多人伺候他。于是让不少人回家了。今天他刚一进门。管家就笑吟吟的跑过来。
“什么事啊，这么高兴？”
“大人，你看。谁来了？”
尹茹安叉腰倚在门板上。
“我说是谁？原来是榆州的姑奶奶来看我了。”
“是，只是过来看你。看完你，我还要回去呢。”尹茹安在逗他。
“回去？”
“回去。我跟姐姐母亲说了。只要看你一眼就回去。我可不像你。来了京城逛一圈，便被这里迷住了。不但自己不回去，还要把我接过来。”
“这事是我不对，阿珏强留我。让我帮他忙。我也走不开。也只能调遣你这位大将过来了。”
“你在京城没给他惹祸吧？”
“惹了，刚刚惹下的，下午就得去解决。”
“我说什么你不听是吧？”说着那揪起了高毅的耳朵。
“行了祖宗。我知道错了。下午就要去给人家当门赔礼呀。”
“家里怎么样了？”
“都还好。告诉你个好消息。甄坚和我姐姐订婚了。”
“阿铁成我姐夫了？这小子，当初我怎么没看出来呢？”
“比你聪明呗。至少不像你这样还惹祸。”
“快别揭我老底了。带酒了吗？”
“拿了，就知道你好这口。这次带了不少。”
“那正好。明天我就拿着去去宫里。阿珏也馋了。正好，我们好好喝一杯。”
高毅想着美酒，又有些遗憾，“只可惜我们不能回去开酒坊了。”
尹茹安安慰他，“没事，等我回去的时候再开。”
下午，高毅去了褚攸之府上。屋里的下人看到是高毅来了。脸上从欢喜立马变成了担忧。他凑到高毅身前，悄悄的告诉他。“昨天我们老爷说了。如果是大人你，就不让我们开门。”
“你去和褚先生说。我有当今陛下的诏书。他让我过来看大人。”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了诏书。
看到如此，仆人也只能请高毅进来。不一会儿。躲在书房里的褚攸之出来，径直下跪。
“先生。你这不折我寿吗？”
“老夫迎的是天子明诏。”褚攸之神色恭敬。高毅的手僵住了。
“天子有何旨意？”
高毅有些愧疚。“陛下，没什么意思，就是让我过来看看你。其实。陛下不下这道旨，我也会过来看你的。毕竟……”高毅的声音低了一些。“是我把你气病的。”
“老夫身体无大碍。高校尉也看到了。高校尉，请回吧。”
“先生。你还没教我今日的功课呢。”
“高校尉宏图大才。老夫才疏学浅。恐不能再做高校尉的老师。老夫写奏章。请求陛下另选高明。”
“先生别呀。高某人知道错了。”说着俯身下拜。
“高校尉，快起来，老夫受不起。”
“褚先生，你以后说什么我就听什么。我再也不挑你刺儿了行不行？”
褚攸之有些犹豫。
高毅将褚攸之拉到一边，悄悄地向他耳语。“先生，这么一闹？这不是让陛下下不来台吗？陛下到时候因为我这个当大哥的丢面子。得多难受啊，陛下刚登基不久。你这不是让外人看笑话呢？”
老头看向高毅，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好吧。你过来吧。”
高毅像一个小跟班一样随褚攸之进了书房。
褚攸之给高毅递过来一本礼记。
“到今日傍晚，务必背诵完大学篇。不然不许回家。”
“啊？”高毅看着满满当当的几页字。还没背，头就开始疼了。
但是又不能再闯祸了，只能老老实实的坐在这里。
高毅和褚攸之还是相对而坐。褚攸之也并没有闲着。他拿着一本书，密密麻麻的在写着什么。高毅没看清。有没有心情看，毕竟自己还有这么多要背。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
书房依旧点着香炉，氤氲的香气仿佛是舒服的锦被。窗外竹叶轻动，沙沙作响，从一开始。高毅用胳膊抵住自己的下巴。强撑自己不要睡着。可是他实在是太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桌子上，合上了双眼。
一个木棒急促的敲打着桌子。高毅从梦中惊醒。就看见了褚攸之拿着戒尺正盯着自己。高毅便赶忙坐直身子。接着读那枯燥无味的大学篇。
直到晚上。高毅肚子不知道了多少遍。他早已腹内空空。但毕竟是在别人的家里，他也不好说什么。褚攸之看到了他的窘迫，就吩咐仆人端来晚饭。
褚攸之生活简朴。晚饭也只不过是一碗清粥，几碟小菜。厨房的下人。高毅是认识的。但是不一样的是。那个胖胖的厨子。却穿了一身新衣。
“我记得昨天和你杀猪的时候。你穿的不是这件衣服。”
厨子笑了几声。“今天早上。大人路过厨房，进去之后，发现我们还穿着过冬的旧衣服。就发了善心。给我们做这些新衣。这样到了夏天，我们也不怕捂出痱子了。”
“先生，你真的进厨房了啊？”
“吃饭吧。”褚攸之没有正面回答。
晚饭后。褚攸之来检查他一下午的成果。高毅就像一个濒死的战士，赶鸭子上架般的张开了嘴。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我忘了。”
“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褚攸之为他补充后面的内容。
“大学篇讲述的是一个君子。应该说具有的德行。应该多加诵读，时刻牢记在心里。君子者，修身克己，兼济天下。无论你何时何地，都要有一颗向学之心。如今陛下初登大宝，正是用人之际。你既是陛下的结拜兄长。更应处处帮他，为国分忧才是。”
“你说话是粗鲁，但并非没有道理。有时候下去走走，才能了解民生疾苦。”
“说的对。”旁边的胖厨子应声的点头。
“三人行，则必有我师。我向你学习了，今后你也要多向我学习。”
“这是我注解的《孟子》，你要好好研读。”
高毅这才知道这一下午褚攸之在忙什么。
“今天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好嘞。”高毅刚想起身走，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回过身。向褚攸之恭恭敬敬行礼。
“学生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