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源
子弹在谢逢源脑袋旁边迸起细碎的尘土,闻知肾上腺素的作用消退,终於被胸前的疼痛放倒,两腿一软,直接对黎景行来了个五体投地。
失血过多造成的晕眩让他无意识地喃喃道:“你吓死我了,疼死我了。”
黎景行示意许朝过来把这多此一举的小子挪到一边,叱了他一句:“该,叫你在那儿好好坐着,偏要过来嘚瑟一次,还嫌自己作的死不够大吗?”
许朝本来就没弄明白闻知在那儿急头白脸地跟他比划什么,见这位仁兄扑过来除了碍事什么用也没有,忍了半天还是直言:“看你也不像是生瓜蛋子,不知道这种时候绝对不能插手吗?再说就你这半死不活的伤号,你过来是帮忙还是捣乱?”
闻知拼着老命过来,让黎景行骂了一通,还被许朝这屁事不懂的大直男教育了一通,冤得无以覆加,只差六月飞雪,只好对许朝说道:“你懂个球?”
许朝不了解黎景行,他刚才黎景行的杀机绝非作伪,这人在模拟世界里尚且有他人的人生牵绊着,回到现实反而因为无牵无挂让人捉摸不透,剑走偏锋的事他也不是没做过。
因为这样一个杀人犯,搭上自己的人生不值得。
那就只好由他来当黎景行的屏障,结果人家还不领情。
闻知无端生出了些委屈,这人对那几个从前素不相识丶只是任务的人都能有所顾虑,怎么到了他这里就毫无牵挂了?
黎景行头也没回,却好像知道他在腹诽什么似的,轻声说道:“放心,我还有该做的事。”
闻知一楞,被“懂个球”的许朝毫不客气地拖出了危险区,毕竟这边还没完。
不得不说,许朝尽管直得感天动地,但对於危险的感知还是相当灵敏。
他们刚刚离开三米,一记重拳落在人肉上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刻意地没有用节目组的枪淘汰谢逢源,黎景行一记拳头将耳鸣的对手打出了凶性。
在重量级上,黎景行始终是不及的。
谢逢源单手拧住黎景行的手腕便向里折去,同时左手撑地便要站起来。闻知回头时便看见黎景行一个漂亮的侧空翻,腿部修长,动作利落漂亮得让人几乎以为这是一场舞蹈盛宴。
黎景行顺力借势将手腕一拉,本来已经站起一半的谢逢源楞是被他重新带倒,就像是他自己对黎景行投怀送抱,让黎景行的两条柔韧有力的腿绞住了他的颈部一样。
无人观看,黎景行笑了起来,犹如魔鬼一般:“刚才是不是以为我心慈手软丶优柔寡断,以为我和你肉搏是疯了,以为自己可以逆风翻盘将闻知和我大卸八块?”
谢逢源拼命地抓挠着他的腿,被他鄙视的白斩鸡的腿在此刻像是一道坚不可摧的天堑,隔断着他和氧气,和生的希望。
“闻知这不懂事的天才小崽子虽然缺心眼,但有一句话说得对,我这条命虽然并不值钱,但怎么能搭在你身上?你配吗?”
“不过,看到你痴心妄想然后被狠狠击落在地的落水狗模样真的太有趣了,所以……”
黎景行骤然将双腿收回,踩着谢逢源的肩膀将他踹到一边,站了起来。
“我这么喜欢,当然要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再痴心妄想一次了。”
谢逢源耳畔嗡鸣着,几乎连爬都爬不起来,黎景行悠闲地拿出纸巾擦了擦手指:“不会吧?堂堂谢大少,被人打倒一次就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没有了,果真废物得很呢。”
闻知皱起了眉头,黎景行向来办事利落,之前在模拟世界里,对敌人要么当即铲除,要么直到动手之前都不会刻意挑衅他们,如果没打算斩草除根,也不会做这种猫抓耗子的无用功,除非……他有特殊的目的。
从小谢逢源就是独霸一方丶众星捧月,哪里受到过这等羞辱,还是被这样一个兔儿爷一样的低贱的戏子羞辱?
他得到的都是军区正规的训练,怎么可能会输给黎景行这样的白斩鸡?
愤怒已经将他为数不多的头脑彻底淹没,他不顾一切,将黎景行当做毕生仇敌一样地冲了上去,完全忘了他一开始的目标。
因而也根本没注意到闻知摆弄着手环。不过即使他注意到了,也没什么用,发育了二十多年脑仁都没葡萄大的大脑除了飞扬跋扈与自负狂妄,倒也没剩下什么。
闻知刚敲出去最后一个字,便感觉到了呼啸而来的一阵风。
封茹慧如炮弹一般拖着任晴砸了过来,闻知赶忙挪了一下以示尊重,对速度的尊重。
“我们死里逃生,你怎么这样啊,一点也没有队友情,太伤人心了吧。”
闻知指了指自己胸口的伤,双手合十:“小姑奶奶,女施主,上天有好生之德,您可饶了我吧。”他眼睛又紧紧地追随了某人:“再说,我是有主的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封茹慧:“……”
谑,这人头顶上好大的“男德”俩字。以及一切在单身人士面前撒狗粮的臭不要脸都应该被叉出去。
任晴看了看始终学不会如何兵不血刃地吵架把别人气个半死的闺蜜,轻柔地问了一句:“人家给你名分了吗?”
闻知:“……”
“我受伤他给我完成的小型手术。”
“他亲口说让你当他男朋友了吗?”
闻知:“……”可说呢,连个爱的号码牌都没拿到呢。
“他心疼我,在给我找场子呢。”
“他说以后和你回家了吗?”
闻知:“……”你赢了。
任晴兀自替自己闺蜜出了一口气找了场子,结果转头就发现封茹慧这小傻丫头早就津津有味地看起了现场自由搏击。
“卧槽黎景行下手够狠的啊,真带劲。”
任晴目光微微一闪,注意到黎景行似乎在和谢逢源说些什么,可惜离得太远,听不清楚。
黎景行在空中一个旋身,双脚一个兔子蹬鹰,谢逢源被他踹了两米远,他落地时轻巧地用手支撑了一下,显得格外的轻松,因而他只是脚一蹬地,就着这个旗袍的姿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单膝压在了谢逢源胸膛,让他只能像个朝天的王八一样徒劳地折腾。
“看看你的样子吧,你们从始至终都技不如人。闻知不过一个奶味都没消干净的小崽,再如何天才又能到什么地方?你们发现技术上奈何不了他,只好采用这种最low最原始的暗杀方法。”
“对了,你们如果想对付他,大可以在这综艺录制之后动手,冒着这样人多口杂的风险,都等不到综艺一个月后录完,你们一定很着急,在你们的对手那里落了下风,翻不了身吧。闻知这样的科学家丶创造家丶建设者,永远比你这种草包纨絝废物强无数倍。”
“你放屁!”谢逢源甚至比刚才被黎景行来回摩擦丶反覆羞辱时还要暴怒:“我们从始至终都是赢家!什么狗屁科学家,都只不过是一群卑贱的蝼蚁而已,我伸手就能碾死!”
谢逢源忽然顿了一下,看着黎景行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恶意地笑了起来,之前的暴怒一扫而尽:“姓黎的,你知道我的身份,你不敢动我,你们这种下贱胚子就是这么窝囊,一辈子都得任人攥在手里。就像那个不识时务的老头子,你的亲姥爷。”
他双手由攥拳变成了绽开,同时嘴里发出“砰”的声音,残忍而得意地看着黎景行:“你恨吧,可你不敢。我就在这里,你敢对我动手吗?”
回答他的是一只扼住他喉管冰凉的手和一只几乎将他鼻子砸塌的拳头。
闻知惊疑不定,黎景行说了什么他不知道,但刚才谢逢源的前两句话声音很大,他本能地觉得那句“狗屁科学家”指代的不只是自己,还有别的什么人。
看起来黎景行很冷静,但闻知看着他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心悸,这样平静着的黎景行,他却觉得比刚才打出那一枪时蕴藏着更浓重丶更冰冷的杀机。
“快,扶我过去。”
许朝认为这人纯属作妖,当没听见,封茹慧正在前边叫好,只有任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何,黎景行觉得任晴这一眼中带着说不出的惆怅与覆杂。
在闻知被任晴和封茹慧扶着过去的时候,因为信号被屏蔽没了导航找得晕头转向的节目组工作人员终於姗姗来迟,被眼前的场景吓得险些五体投地。
谢逢源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我告诉你,今天的所有事情都没有证据,不会有任何人再提起,你是不是还想用那些愚蠢的舆论挣扎?你看看你的摄像头吧,没发现从刚才开始它已经黑屏了吗?你们从进入到我周围一千米以内以来所有的记录都已经被彻底消磁了。”
黎景行已经站了起来,谢逢源掸掸身上的土,动作充斥着上层社会的优雅,可惜一张脸浓墨重彩的,实在是有碍观瞻,倒添了一抹滑稽:“今日之事,来日必百倍相报。”
从刚才起就沈默不语的黎景行忽而从衣领上摘下了一个纽扣:“是吗?早知道你这种人来,我怎么可能没有准备?”
工作人员已经傻了,根本听不懂这两个打得仿佛有灭门之仇的选手在说什么,只见黎景行继续说道:“早就在两个小时之前,我们就已经搭建了一个小型信号塔,没什么别的大用,只不过会对设定好的终端进行锁定,并且对其周围干扰源进行同频辐射,确保终端能正常传递信息罢了。”
看着谢逢源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凝固,黎景行戏谑地晃了下手里的纽扣摄像头:“现在它所拍摄到的所有东西都已经上传到了我的云端。杀人犯先生,你要的证据。”
“不,这点东西不可能威胁得了我,”谢逢源喃喃地说了好几遍,竟然镇定了下来:“你尽管去报警,你会知道什么叫做闭门羹的,你永远抓不了我。”
“他抓不了,我呢?”一个一听就让人感觉到硬汉气质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许朝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近前,将手环上自己的个人工作证明调了出来。
“平津市公安局刑侦支队许朝,全程目击了你非法持有杀伤性枪械,意图杀害公民闻知丶黎景行丶许朝,未果。闻知被你打伤,伤情鉴定已经由智能系统给出;黎景行在与你争斗时受到的伤害,将再行判定。另外,关於你对同组选手进行非法人身伤害的嫌疑,将由平津市公安局刑侦支队进行调查。”
谢逢源全然没想到这人还有这样一个身份,脸上一片空白,几乎是神经质地快速说道:“你们抓不了我,你们知道我父亲是谁的,你要动我,必须知会南望省,我父亲是省长,你动不了我的。”
可怜的工作人员,他们已经傻在了原地。他们一个好好的综艺,没什么会有真枪出现丶为什么会有省长的儿子丶为什么会有刑警丶为什么省长的儿子会杀人?
他们兀自风中凌乱,许朝冷哼了一声:“没关系,是否能动你你说了也不算,总之在平津,我还是有这点本事的。今夜市局的门为你敞开着,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