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试
他轻叹一声,周遭又是一变,依然是青尧峰,却是问灵路的对面。
问灵路的入口对侧是门内弟子比试切磋的地方,名为试灵场。
玉泽山规定,凡弟子切磋,都需到试灵场,点到为止不可伤人性命,禁止私下斗殴,但不限制切磋次数,是以试灵场是个任何时间去都能看到人的热闹场地。
他那五年里,虽然不常找人切磋,但也去过几次试灵场,无外乎都是和一个人打。
眼看四周场景变成了试灵场内,他心下了然。
只是不知,这是哪一次?
不一会儿,比试台上站上两人,果然不出他所料。
左边是闻月章,右边则是他弟弟闻丰予。
闻丰予是个不肯认输服软的性子,因着两人其实出生只差片刻,闻丰予并不太认他这个哥哥,总觉得自己叫一声哥就是自己认输低他一等。
加上闻家身为符修世家,他是仙门有名的符修,而闻丰予却是剑修,那时身边的长辈总说以后闻家要靠他来撑着,闻丰予听多了就愈发的不乐意,总是和他对着呛。
闻月章也不惯着,於是两人自小便不对付,这样的比试不说千次也有上百之多。
“闻月章,你凭什么跟爹娘告状说我去了花楼?”闻丰予气急问道。
小闻月章就在对侧,挑眉看他,眼含笑意神采飞扬,“我是你哥啊!当弟弟的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家逛花楼,我作为兄长自然得管管。你又不听我的,那我不得跟阿爹阿娘好好说说?小丰予啊,你还没谢谢我阻止你误入歧途呢?”
闻丰予面红耳赤:“你才不学好!我都说了我去那里是意外,你——”
“那你不还是去了?”闻月章打断他,继续说:“大哥我呢也没多说什么,就是像你上次一样,稍稍添油加醋了一下。我在家里吃了半个月的苦瓜,你不会以为就这么算了吧?”
一月前他们去兰溪做任务,同行的除了他们二人外,剩下的就是付留云丶徐朝寒。因为是自己家所辖境内,又同为四家之人彼此倒也相熟,便没再找客栈,而是带着那两人一起住进了闻家。
当时他们抓一只妖兽,在兰溪附近的一座小村子里打听了一段时间的消息。村子里有位小姑娘,个头不高,脸圆圆的,笑起来就能看见虎牙,很是可爱,闻月章就总爱逗她笑,闻丰予看了每次都要讽他几句。
后来那姑娘被妖兽所抓,他们赶去相救,最后是闻月章从那巢穴里将那姑娘抱出来的。他们走的那天,那姑娘面色发红,塞给他一只香包便跑开了。
之后回到闻家,闻丰予就对着爹娘说什么他勾搭小姑娘云云,爹娘为此问了许久,还罚他吃了半个月的苦瓜。
他喜欢甜的,苦瓜那种东西是最讨厌的,连吃半个月,吃得他舌尖都发苦。惩罚结束后那几天,他还吃什么都像是有股苦味一样,食欲也消了不少。
前些时日回山,闻丰予被人带着意外进了花楼。
他其实也没做什么,见势不对就出来了,但闻月章早就想报那半月的苦瓜之仇,於是当日就传了条讯息给爹娘,远在千里之外的爹娘连夜找闻丰予训了一通,勒令他下次回家闭门思过五天。
闻丰予挨了一通训,又知晓下次回家还要受罚,心里不高兴,就又找上闻月章寻仇了。
“哎呀我听了半天,你们俩都有错!冤冤相报何时了,要比试还得趁早,说那么多废话干嘛,赶紧打吧!早点打完还能赶上晚上的灯会,别耽误我下山啊!”台下看戏的陶吟如是说道。
两人打了不知多少次,次次都是因为这种事,一开始旁的人还会拉着,后来见多了也习惯了,还会在两人打时搬上凳子,就坐在台下看。
“对啊!快打吧!说那么多最后还不是要打一场,那就别说了,直接开始吧!阿闻,人家少君还等着你呢!”一旁的徐朝寒也附和着,和陶吟坐在两张椅子上,一人抓了一把瓜子在底下嗑着。
旁边楼千远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出声。
这群人都是仙门四家,唯独他是魔族中人。魔族不似仙门,魔族虽也有各个家族,但家族之上是魔族皇室,这些人就总拿着他少君的名号调侃。
旁边,付留云和谢悦始终没出声,一个默默喝茶,一个手中拿着本书随意翻着。
谢悦是上弦峰主谢怀碧的爱女,谢怀碧是丹修,亦是徐朝寒的师父,但谢悦本人确是剑修,和付留云丶闻丰予丶楼千远一起拜在方怀罗门下。她和陶吟性子不同,陶吟跳脱,她却沈静稳重,倒和付留云相像。
“闻月章,我今天非要教训你,看招!”闻丰予抽出灵剑明拂便向他刺来。
闻月章挑眉,道:“谁教训谁啊?小予啊,一会儿可不要求饶。”
他虽然不是剑修,但对闻丰予的剑法却是再熟悉不过,闪身避开剑尖。
他一直躲着,闻丰予就一直追,“你躲什么?”
闻月章笑眯眯地回道:“那我认真了啊?”
随后他从脖子上勾下凌沧,提笔化剑上挑开明拂,将闻丰予朝对侧推了一掌,随后转瞬擡笔凌空起符。
陶吟见状猛地坐直了身体,惊道:“你什么时候会的凌空画符?”
徐朝寒也诧异,“对啊,什么时候?怎么这么快?”
一旁的谢悦看到后却朝付留云看了眼,付留云镇静地给她倒了杯茶,闭口不言。
闻月章当然没回,他浅笑不语,又是一笔画了个定身符,趁着明拂剑袭来之际笔尖一动,将符定在了闻丰予头上。
他这一手十分迅速,闻丰予没想到他会凌空画符,一时没反应过来便被定在了原地。
闻月章走近了拍拍闻丰予,确定他动不了,就做了个鬼脸,“小予,你输了。再练几年吧!”
他眉眼弯弯,步履轻松走下台,陶吟见状赶忙围过来。
“快说!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没多久,也就前几天。”
谢悦放下手中的书,赞道:“听我娘说,当年林师叔是三十岁才能凌空起符的,在当时已然被称为符修第一人,你如今才十九岁,便已经有了这样的本事,林师叔知道了一定很高兴,闻家主闻夫人也会为你骄傲的。”
“不敢不敢,眼下我还只能画一些低阶的符,还差得远呢!谢师姐谬赞了。”
徐朝寒顺着道:“谬赞什么啊,阿闻,你这一手给我都看傻了。”
“唉,我爹要是知道了,必然又要说我不长进了。”
“起开吧!”陶吟推开徐朝寒,嗤笑道:“徐伯伯骂你可不是因为阿闻,你自己没本事,别扯上阿闻!”
“陶吟!”
“在呢,怎么了?”
陶吟笑靥如花,手里捏着一个小炉子,看着徐朝寒。
“你!”
徐朝寒看到那炉子,瞬间就变了副嘴脸,狗腿子一样哄着陶吟:“陶师妹,陶姐姐,我这炉子什么时候弄好啊?”
“要用啊?等着吧!”
“好嘞,谢谢陶姐姐。”
陶吟没再理徐朝寒那边姐姐长姐姐短的,转头去问:“表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啊?刚刚你一点都不惊讶。”
“阿闻,快说!你是不是一早就告诉他了?”
闻月章看向付留云,和他对上视线,有些心虚地回道:“这个嘛……我当时画的时候他就在旁边,所以……”
“好哇,你们一起瞒着我们!表哥,阿闻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跟他一起?”
“我不让他说的!”
闻月章挡在付留云身前,“好了好了,戏也看完了,小姑奶奶,你再不去报备,可就下不了山了!”
“对啊!”
“不行,我得走了!谢师姐,快走!”陶吟听他这话也没再追问什么,拉上谢悦就往溯本峰跑去。
谢悦一边与他们道别,一边说:“诶,慢点,不用这么急。那灯又不会跑!”
身后徐朝寒摇着手中不知何时拿出的扇子,跟着两人一起离开。
楼千远转身指了指闻丰予,“你不放开他?”
闻月章走上前对着闻丰予眉心点了一下,化去了定身符的作用,闻丰予得了自由,冲他愤愤“哼”了一声,转身便跑,他见状没忍住还是笑出了声。
真是个孩子。
楼千远约他今日去山下,说是发现一个阵法找他来研究研究,眼下没什么事,他们便准备动身。
临走前,闻月章转头看向付留云,靠近了低声道:“我跟千远看完阵法就去玉楼春找你,你可不准走。”
——他没打算一直研究阵法。
今日是上元,山下还有灯会,他虽然喜欢研究这些,却也不想在这种时候还研究。
何况,他有些话想跟楼千远说明白。
他和付留云相识於兰溪的灯会,玉泽山下紧靠着南安镇,这里灯会虽然比不上兰溪,却也十分热闹。
往年不是这事就是那事,总没赶上两人都在,今年总要跟付留云去逛一逛灯会。於是,他一早就跟付留云约好,等到看完阵法,就在镇西的玉楼春见面。
“好。”
闻月章冲他一笑,跟着楼千远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