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天罚诛心
罗裳见孟继麟的目光转向自己, 不由叫了声“哥”，孟继麟擡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轻声道：“昨晚, 吓到你了吗？”罗裳摇了摇头, 孟继麟转而看了眼目光不善的伏炀，又道：“我知, 他一定会相护于你, 到也放心。”大师兄话中的他, 自然指的是殿下, 如此说来, 大师兄或是早就察觉到猫儿有异, 大有故意相助大世子隐瞒身份的意思, 且此时和天尊说起战杀鬼族之辛秘, 也没有避开伏炀。
伏炀扬首道：“本座的人，本座自然会护好, 不用你说。”
罗裳瞪了伏炀一眼，转而看向孟继麟, 轻声道：“哥, 你不用担心，我是梦临之女，也是勾芒之后。”若真为天道不容, 自己应该也是跑不了的，更别提之前在龙鱼地界，合着刀明仙子一齐的一番所作所为。
“裳裳，你不必太过担心。即使是勾芒之后, 梦临的子女，是获了天道特赦的一支, 勾芒一族自古被予罪孽深重，只能活于人界，稍有能者莫不是被压制抹杀，唯有媚道之祖及其后人，仓灵之力能不受蓐收金石所控，修道飞升不受六界天道所限，即使修炼为尊也能上至仙界，也不过是为此一脉罢了。裳裳，你或许不知，我们这位娘亲，可有着天大的本领，能从天道主神那里为子女一脉得来特权，但她的特权，却给不了战杀鬼族。”孟继麟自嘲地笑笑，接着道，“不然，我也不会在出生还是灵茧时，就被梦临自行献给了天道，任其生杀！”
“但天道并未灭了灵茧，主神在百年后将你交给了仙刀宗，就是给你一条生路。”刀正忽而开口，目若星辰，他缓缓叹了口气，道，“天道从未想过对战杀鬼族赶尽杀绝，只是这一脉，到底杀戮太重了。”
“杀戮过重？恐怕只是天道主神对于暗影鬼皇的记恨罢。”孟继麟目光一冷。
“继麟，住嘴！”刀正冷喝一声，顿了道，“你，私自调查了暗影鬼皇？！”
听见暗影鬼皇的名号，罗裳心中一惊，她恍然想起自己从临花门后山洞府中拿出的那本鬼族之书名为《无名之影》，而从大师兄口中得知被封印了战杀鬼族之魂的刀，也叫无名！而那失踪已久的暗影鬼皇……
罗裳只觉千丝万缕不绝，而自己已是不知不觉入了棋盘，可她又会是这棋盘中的哪一招棋呢？！
这边孟继麟并没有停下来，他又咳了一声，继续道：“天尊，我知暗影鬼皇牵扯过多，但我不能不查，您该知道——他，就是我的父亲。”
刀正仰首，叹了口气道：“你又何必，这些年本尊和仙刀宗待你如何？梦练丶天乾子待你又如何？即使是梦临上仙，你到临花门时，她也不曾亏待于你。你何必非要执着一个念想？！”
“那天尊您呢？您从天道处接纳下血脉有异的我，难道不也是为了一个执着的念想吗？”孟继麟说话间，刀正面色忽变，但大师兄却轻声继续道，“当年五圣祖小师妹刀明仙子渡劫失败下落不明，有传言道是受了暗算偷袭，我从各方打听得知，这下手的，很有可能就是能变化万灵的暗影鬼皇！您，也一直在找他，收我是为了找他，寻无名刀也是为了找他——无名被存在御剑宗多年，刀灵从未现身，但不过一把刀被盗，竟惊动了天尊您亲自出马，这，难道不是执念？！”
刀正面色煞白，他盯着孟继麟良久，目光才缓缓转向一旁同样震惊不已的罗裳，开口道：“本尊如今，到也不一定要寻到他不可。”
罗裳被这反转弄得百感交集，如果他们交谈所言属实，那刀正天尊就不仅不是渣男，反到成了最无辜最痴情的那个，而且这里面误会未免太大了！她该怎么办，信了天尊，告诉他刀明仙子的下落？还是不信为先，从刀正那儿套路出洗髓珠再说？而且若是伯母得知真相，她又会如此作想？！这毕竟是千万年来刀明仙子和刀正天尊两人之结，她没法替刀明仙子作出决断——
罗裳咬住了嘴唇，但刀正天尊的目光，她终是逃不过。
伏炀上前，挡住了刀正的目光，他似乎对老阴鬼的往事兴致缺缺，开口只道：“你要寻谁，自己去寻便是！别想其他的歪心思！”
刀正看也不看伏炀一眼，冷道：“九幽魔族获天道所属，为魔界之贵，然你却身为返祖天玄魔，杀戮之息远在战杀鬼族之上，你觉得——天道能容你这忤逆可怖之辈到几时？！”
“天道？”伏炀裂开嘴，邪气地一笑道，“天道又能奈本座如何？”
刀正眯起眼，勾起嘴角，轻声道：“不知天高地厚，才敢口出狂言，你可知，天罚有三，一是，负命偿命，负恩还恩，不过是最轻之罚；二是，血脉禁制，世世代代，如仓灵之力受困于蓐收金石；而这第三，也是最重之罚，是诛心。”
罗裳心中一顿，脱口道：“何为诛心？！”
刀正缓缓道：“唯有世间最在意的，才能伤心，甚至诛心。”
罗裳想起了刀明仙子，她是被最爱之人所伤，所以才会受伤至深——这天道，竟是如此玩弄人心？！她暗暗握紧了拳头，果然对于天道所为，她到底无法认同。
如果刀正天尊得知，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师妹，正是被天罚中最重的诛心所伤，才能苦苦煎熬千百年，惶惶不见天日，受尽各种非人的折磨，甚至如今还是摆脱不了修为散去丶灵毁身亡的威胁，他还会如此维护天道吗？！
显然，此时的天刀天尊不过是将行凶的矛头指向了消失的暗影鬼皇，但罗裳有九成九的把握，这背后绝对是天道的手笔——
刀明仙子身为勾芒之后，在承华道君口中听来，当年或还曾相助勾芒一族偷行忤逆之事，天道因此对她下手，道理完全说得通。
只是这诛心的天罚，还有龙鱼地界的过往，以及和罗裳早就结怨的夜影门……
怀着对此斯天道的不满，罗裳开口道：“战杀鬼族如何，天玄魔又如何？！难道仅仅只是凭血脉，或是能力有可能存在威胁，就可以毫不讲道理的扼杀？这是什么天道？！”
“裳裳……”孟继麟担忧地看向罗裳，他能感觉得出，罗裳的心中有一团火，现在，火烧了起来。
“如果天道仅仅因为殿下是天玄魔就动手——那到时我绝不会坐视不管。”罗裳声音一沉。
伏炀扬起了嘴角，笑了，不愧是他看中的人，他知道的，他早就知道的，罗傻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
刀正看向罗裳，顿了顿，才道：“你若真想护这天玄魔，一早就该如实回答本尊的问题。”
罗裳撇了撇嘴，道：“我也说过，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刀正目光如注。
罗裳也不甘示弱：“我要洗髓珠。”
“裳裳，我记得，你好似从长老处专门得过一颗洗髓阴珠。”孟继麟若有所思道，“你可是身体不适，或是有其他不妥之处，若是非洗髓珠不可，即使并非谈及条件，我也定帮你从天尊那儿取来。”
“你到是个会做兄长的。”刀正冷哼一声道，“本尊白养了你这么多年！”
“是梦练哥哥丶天乾子师父和仙刀宗养的我，天尊整日都在六界寻失踪道侣的踪迹，哪有什么心思在宗门上。”孟继麟回天尊的话，看似随意，却可见他与天尊的关系之亲密。
想来大师兄之所以能成大师兄，享六界之声誉，成宗门之榜样，这层层关系，也是少不了的助力。
血脉，到底是助了他，还是害了他，倒也未必说得清了。
罗裳摇了摇头，看向刀正天尊，郑重道：“天尊若想早日见到心中所想之人，洗髓珠少不了。”横竖都要拿到洗髓珠再说，关于是否相见天尊，甚至于面对过往，还是到时由伯母自行决定吧，鉴于刀正天尊所言所行，在罗裳心中也有了一定的可信度，她决定先给伯母如实带个话。
刀正擡手间，一颗发着灵光的别致珠子便在手中，天尊到是利落，转眼洗髓珠就到了罗裳手中。
罗裳看着手中的珠子，右手万象环也随即显现出洗髓珠的信息，想来刀正如斯关心伯母，这珠子也该做不得假，只是得来的比她想象中要容易得多。
“现在，你可以说了罢。”刀正的声音，低沉又沙哑，仙气在他身旁四周盘旋，他等着罗裳的回答。
罗裳收起珠子，看向刀正天尊道：“谁说，条件只有一个。”送上门的助力，不用白不用，坐地起价这种事，罗裳做起来向来顺手，而且早就说过，她脸皮厚，可没什么心理负担。
“裳裳，你——”看着天尊吃瘪的表情，孟继麟轻咳了一声，暗暗笑了。这丫头，居然和天尊祖师爷大谈条件作交易，当真是胆子够大的。
“还有什么条件，一次都说了吧！”刀正冷道。
罗裳面上对着祖师爷微微行了一礼，不免恭敬，却是毫不客气地开口道：“还有两条，一是相助殿下隐瞒魔族身份，能让他继续同我栖身仙刀宗，在此多谢祖师爷；而第二条，是有劳天尊祖师爷相护，与我们同行，送我三师兄一路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