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令人动容的策反
罗裳拦下傲然低吼的伏炀, 他的魔息正盛，目瞪承华道君和朗治，本欲乘胜追击, 下一口就直取朗治的妖丹。
“论手段, 谁也比不上道君和您背后的天道。” 罗裳看向一仙一妖，微笑道, “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后辈, 不足挂齿。”
承华道君的目光掠过罗裳, 看向她身旁那巨身黑翼的魔虎, 目光凛然, 轻声却恭敬道：“如斯强大的魔息, 本道仙亦是第一次亲眼所见, 非九幽魔族一脉不可匹, 敢问阁下可是魔界皇族的哪位尊上？”
“哼，算你有点见识。” 伏炀俯视于他, 桀骜道，“不过尔等一介小仙, 还不配知晓本座的威名！”
殿下, 你这……罗裳不露声色地撇了撇嘴，虽然她也爱装逼的感觉，但伏炀这态度嚣张得明显有点装逼过头了吧？！
当然, 殿下有这个实力，她还是确信的——适才不过一击，就把那叫朗治的妖族，吓得现在都没有回魂。
但, 眼下人家好歹也是个金仙呀，罗裳和刀明仙子加起来也打不过的金仙呀, 你就不能稍稍客气点，让对方放松警惕后，再来个扮猪吃老虎……额，回想了一下，当年在临花门时，好似自家娘亲梦临上仙的面子，大世子殿下也没给！
算了，随伏炀殿下高兴吧——哼，等姐哪天也有这般变态强大的仙力了，一定比他还拽！
转念又一想，伏炀殿下不报上名号也好，不然让夜影门随后追查去了魔族，恐怕更难收尾。
罗裳随即接过话茬，对被伏炀摆了一道丶面上有点挂不住的承华道君开口道：“道君该知，如今夜影门在龙鱼地界之恶行，简直是人魔共愤——连魔界有识之士都看不下去了！”
承华道君慢慢松开已然缓神的朗治，眼睛又眯了起来，却是看向侧过身来刀明仙子，颇有深意地笑了起来，道：“后生小辈最易受人迷惑，被利用却不知。本道仙都能猜出，仙子和这临花门小丫头是如何说道的——呵，刀明仙子，你言而无信，单违所诺，且这样欺瞒小辈，诋毁正派宗门和天道之行，可有想过自己的下场？”
月光下，刀明仙子满是皱纹的脸上，盛着淡淡的盈光，她握着黑镰，直视承华道君冷冷道：“难道本仙子还怕了你不成！”
承华道君笑着道：“仙子无需怕我，本道仙只是好意提醒，若没了凝神草，炼不出塑骨还仙丹，可不只是修为倒退而已——让人害怕的，还在后面呢。仙子应该也有所察觉，近来一阵，是否偶尔会灵力涣散，身体不适？”
罗裳一惊，转头看向刀明仙子，伯母？！难道——
闻此，刀明仙子亦是面色一沉，随即却释然般轻笑了一声道：“万年的辜负，千年的逃亡，本仙子蜷居于此亦是多年不见天日。早就有点倦了。”
“伯母，我……”罗裳心急地开口，就被刀明仙子擡手打断。
刀明仙子冷笑着看向承华道君，轻声道：“天道想要我刀明的命，也早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你当真觉得我会怕？”
“仙子，此言差矣。” 承华道君眯起的细眼，微微扫过罗裳，肃然道，“你只说天道阻你飞升，要你性命，却不说万年前密谋逆天的暗战，你勾芒一族打的是头阵，你在其中亦有帮手！你只说天罚无情，下毒恶行，却不说龙鱼地界的人们因欺辱神女，触犯天威，早在万年前就该被天罚，是他们的祖先们为了活命，自愿将后代的性命献祭天道，即使如今天道拿他们这些罪人之后来试药又如何？他们早就已经被自己的祖先们出卖了！你只说，你行的是正道，却又为何接受了本门的塑骨还仙丹，对残念骨下毒也无所阻拦？而如今，又是你，诓骗小辈——对抗天道！你可有想过，这全心全意相信于你的小辈，在你的引导下，莫名走上逆天之道，又会如何？！”
那承华道君当真好口才，一旁的朗治听得连连点头，连耳朵都在上下抖动。
魔虎伏炀则冷冷的转动墨色的魔眼，在罗裳的身旁站定，他看向面色不定的少女，馀光轻轻扫过另一边的刀明仙子，饶有一番深意。
听完承华道君所言，刀明仙子忽而“呵呵呵”地笑了，她道：“天道要给本仙子安罪名，又有何难？密谋逆天的暗战？你为何不细说天道多年来，对吾古神族后代的暗中压迫？欺辱神女，触犯天威——你们就该像对待蝼蚁一样，以灭顶之刑，对待无法还手的弱小人族，让其后代都不得安生吗？本仙子受了你们的塑骨还仙丹，也纵容了你们如此长的时间，往后没有这仙丹，该有什么后果，本仙子亦自行受之。你我之间，并无亏欠！”
说罢，刀明仙子看向一旁的罗裳，目光复杂起来，她的声音冷厉道：“小娃娃，都听清楚了。本仙子从头到尾就是在利用你，你还傻傻地护在这里做什么？！这龙鱼地界的事，从一开始就和你无关，还不带着你的猫，闪到一边去！“
罗裳闻此，顿了好一会儿，忽然擡头，笑了。
那笑若夜风，带来了春花秋月的柳暗花明；亦带来了明月清风的不变我心。
她看着刀明仙子，一字一句道：”伯母，您也听清楚了。您教过我刀法，相助我修炼，我早就该叫您一声师父！师徒的恩情，不论您初衷如何，我受之就当报！您的事，就是我的事，且不说这龙鱼地界，从一开始就是我自愿来此且自行插手，就算走上逆天之道，也是自我选择的结果，我要是得了好处就佯装受骗，拍拍屁股走人。天道或许会放过我，我自己的道义不会！“
良久，刀明仙子都未发一言。空气中，风的气息更甚，如同在摇曳着一个已经僵硬的灵魂。
她是有私心的，从见到这小丫头就欲夺舍开始；后来相助觉醒她仓灵之力，引诱她救隆玉，诉说投毒一事，也不是没有引她叛离天道的心思……
甚至今晚，她所预想来的不该是金仙，而只是一个类似朗治修为的妖族，若罗裳出手灭了那妖族，她就定是和正派宗门为敌了！
刀明仙子皱起了眉，她觉得心如同被人捏紧般的疼痛。她不该有这般的疼痛，从她当年被心爱之人一刀刺中时，就不会感觉到这入心之痛了。
罗裳对着刀明仙子笑着。夜风吹起了河水的涟漪。
魔虎打了个哈欠，好似无聊般，低声了一句：“逆天又何妨，若你所愿，本座就勉强陪你一遭。”
罗裳侧头，暗暗给了伏炀一个，殿下就别添乱的眼神。
罗裳不傻，她知道承华道君所言或是实情，但他这一席话，当真是诛心了。换了旁人，怕是早就站到了承华道君那一边，反过来对抗刀明仙子，保不准还破口大骂仙子的种种欺骗行径，甚至相助天罚一事。
但罗裳毕竟是在社会上混过几年，真真切切参与过办公室争斗的人。口才好能拉拢人心的上级也不是没见过，细想一下，就会发现，承华道君言语的背后，有两个问题——
一是，将罗裳无辜化，把问题的焦点集中于刀明仙子，但其实龙鱼峰下毒的整件事，刀明仙子都只是提供事实，虽然有隐瞒却没有欺骗。罗裳的选择和刀明仙子并没有太大的关系。这么说吧，即使没有刀明仙子，她罗裳照样会管下毒一事。承华道君明显就在挑拨离间，同时给罗裳台阶下，让她有机会站到自己这边。
二是，她罗裳凭什么就要站在不过是今晚动了动嘴皮子，就好像自己大义凛然了的承华道君那边，却抛弃给过她鱼凝木丶教过她刀法的刀明仙子？！被人三言两语就哄骗过去，而忘了真正给过自己实惠的人，才是蠢材呀！
天道太虚，过往太远，相助眼下无辜人的性命，才是罗裳决定的初心！
逆不逆天，又如何？她罗裳从一开始，就行的是自己的道义，救的是自己想救的人！
承华道君眯起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小丫头，有血性——你叫什么名字？”
罗裳道：“本仙子的威名，你也不配知道。要动手，就来吧。” 既然都要动真格了，实力也在那儿，保不准今日是死是活，先和殿下一样，把逼装了再说！
伏炀闪过一抹笑，大吼一声，以魔虎之躯护在了罗裳身前。承华道君亦扬起嘴角，擡起手中的青锋长剑。刀明仙子抡起黑镰，笑得释然；另一边恢复了气色的朗治，亦露出了利爪。
就在对战一触即发之际，一声蛟鸣冲天——
忽而，一坐在蛟身上的少女，骑着那巨蛟，从天而降，巨蛟落地化身为人，却是隆玉蛟君和蓉儿！
刀明仙子看清来人，皱起眉道：“你们怎么也来了？”
“我们也是龙鱼地界的生灵，守护此地，义不容辞。” 蛟君对着刀明仙子和罗裳笑着颔首。
蓉儿更是鼓起腮帮子，用脆脆的声音，气道：“他们要对我的家乡丶我的亲人下毒，还——还不让我说个不字吗？我辈力微，却不能任人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