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水果摊旁边的巷子深处, 静谧无声。
云然两截细白的藕臂还挂在江越脖子上没松，圆圆的脑袋埋在男人宽厚的肩膀，像是干了什么亏心事, 头低的不能再低。
到底是人生第一次表白，还上嘴亲了人家，小姑娘现在整张脸都烧的慌, 只觉得身上也热的很, 心脏以不正常的频率砰砰直跳。
细微的声音就这样在安静的环境里被无限放大, 重合, 她听的恍惚，一时间都分不清这是她自己的心跳声, 还是眼前这人的心跳。
刚才那几句话，几乎是耗尽了云然来之前心理建设的所有勇气，现在把心里想说的一股脑都抛出来了，见江越没动静, 更是怂的不敢看他。
她就这样直接亲，是不是不太好？
她那点胆子也就只敢亲亲嘴角，也没有真的亲, 应该不会, 太唐突吧。
但是江越都没说答应她！
云然越想，自我怀疑的程度就越高, 加上眼前这人跟哑巴了似的，半天不说话，她就觉得自己像是被无声拒绝了。
想到这，女孩埋在男人肩上的表情越发低落, 踮脚踮久了也有点累，她手臂略松, 就准备往后撤。
云然刚放平了脚底，正要往下滑，就感觉腰那里骤然一紧，整个人又被江越以极大的力道圈在怀里，提了上去，刚才那股蒸腾的热气瞬间又从脚底直往上冒，不断升温。
她能感受到男人的两只手臂都揽在她的背后，专属於江越的那道炙热滚烫的温度，一处在肩胛骨，一处在腰窝，修长的指节凸起，死死的抓着她，力度大到像是要在女孩背后留下指印，关节处都泛着白。
清冷的松木香混杂着强势的气息，不由分说地朝着云然扑面而来，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住，立起了一道与外界隔绝开来的屏障。
她大脑一片空白，依稀听见江越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又低又沈。
男人弯腰拢着女孩，把人按在怀里，眼眸深处暗的不像话，嗓音喑哑：“喜欢我？”
云然被迫仰着头，下巴抵在男人肩膀，盯着他身后那堵红砖墙，迷迷糊糊回应：“嗯。”
话音刚落，云然就感觉脚底腾空，转眼就面前这人抱着换了个位置，她下意识轻呼出声。
刚才占据她全部视线的红砖墙已然到了背后，男人清瘦的下巴，轻滚的喉结，霎时间映入女孩眼底。
江越此刻就像是被骗了多次的小孩，需要反反覆覆的确认，才敢小心地去相信。
他慢慢抽出原本握着云然腰肢的手，轻擡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的目光正视自己。
江越垂眸直直盯着她，薄唇轻启，哑着声音道：“看着我，再说一次。”
云然是真的站累了，脚底挨回地面，手臂往下松了些，白皙纤细的五指懒懒的搭在江越肩膀上。
她无声撅了撅嘴。
都说了好几遍了，这人就楞是不信吗？
还是他在耍自己？
不知是不是因为江越的动作还算温柔，云然不由得又觉得可以矫情下，绷起小脸偏开头道：“不说了。”
她都主动到这一步了，眼见还要她继续重覆，本就不多的耐心更是减少，“我刚才声音很小吗，你明明就听见了。”
云然擡起眼睫看他，赌气道：“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就当我没———”。
话没说完，她就感觉眼前覆下大片阴影，下一秒，嘴就被直接堵住了。
女孩下意识想发出声音，但只能自喉间溢出一声：“唔？”
又来？
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人不管是十八岁还是二十六岁，都有堵人嘴的习惯。
能不能让人把话先说完啊，阿sir。
江越哪里会给她说出这话的机会，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等这句喜欢等了多少年。
常年被放逐在干涸沙漠里的人，在极度缺水的时候，一旦看见了大片绿洲，怎么可能只甘愿解了渴就走。
不够，远远不够。
他要云然看着自己，一遍遍的重覆，一次又一次的告诉他，很喜欢，到底是有多喜欢。
男人眸底晦暗不明，指腹捏着女孩的下巴，偏凉的薄唇小心贴着她那处嫣红，没有深入，只是动作生涩的，一下一下的轻啄着，从唇角到唇珠，一处也没放过。
江越边亲，边声音含糊地哄着：“乖，就再说一次，好不好？”
云然被他这似亲非亲的动作磨的浑身发软，只觉得手臂都扶不住，没了力气，直直往下滑，垂在自己身侧。
不知道从哪句话开始，她莫名又从主动变成了被动，完全被眼前这人主导着，只觉得他就像话本里的男妖精一样，勾着自己说他想听的话。
云然有点恼，但还是微微仰起头，双手捧住江越的脸，把他那张还贴着自己的嘴从脸上移开。
江越异常乖顺，也垂眼看着她，目光暗含着隐晦又小心的期待。
云然盯着他默了两秒，似是下了决定，正正直视着江越，特意拔高了些音量道：“我说我喜欢你，特别特别特别喜欢行了吧！”
女孩声音洪亮清脆，萦绕在整条巷子里，因为四周无人，在这样安静的地方更是明显，听的人心口一震。
江越似是没想到云然会这么大声，向来冷静没什么情绪的脸上，霎时间呆滞住了。
须臾，只见男人的眸色又暗了些，默不作声地抓住云然的手腕带到自己背后。
云然指尖抓着他的背后的衣服布料，一时没懂江越这是什么反应，不解的眼神和他对视上。
她等了会，才听见江越嗓音低哑道：“我也喜欢你。”
从他嘴里听到这句话，虽然早前有想象过，但等到真的亲耳听到了，云然只觉得心中酸涩。
她倾身圈住男人精瘦的腰间，脸颊贴在他心口之下，轻声道：“我知道。”
她知道他少年时期隐忍又克制的喜欢。
知道他在无数个自己看不见的角落里，独自承受经年的孤独。
云然突然觉得，幸好，幸好是她先说出来的。
总要有那么一次，让她坚定不移走向江越吧。
两人就这样抱着，彼此都心照不宣没再开口。
大概过了不到两分钟，云然就感觉不太对，她看不见头顶这人表情，但腰间越来越烫的触感提醒着她，危险的气息在靠近。
果然，下一秒，她就听见头顶传来男人的声音，语气似是斟酌了许久，才敢小心陈述：“云然，我想亲你。”
………谢谢你的礼貌。
但这种事情就没有必要提前告知了吧。
刚才也没见他提前说一声。
现在倒是还矜持起来了。
嘶，总觉得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云然仰头，强忍着压下了嘴角的弧度，装着面无表情道：“噢，那你亲吧。”
说罢，她就踮起脚，故意把脸朝男人靠近了些。
江越搂着女孩的腰，霎时间目光有些慌乱，视线闪躲道：“你闭眼。”
？
作为写了整整一本创业奋斗史小说里的霸总男主，马上就奔三了您这么纯情真的合理吗？
云然其实不想闭眼，因为反正江越不睁眼，她闭不闭眼没什么区别。
说句羞耻的，其实她挺喜欢看江越亲嘴的那副表情，睫毛都在抖，跟平时简直判若两人。
算了，勉强答应他一次吧。
“行，我闭眼，”云然拖着尾音，慢慢道。
等她闭眼，江越这才缓缓低头，试探性地吻上了女孩的唇角，还是跟刚才一样，浅尝辄止，浮於表面。
云然默默叹了口气，闭着眼，点火似的有意无意提问：“江越，你是不是不会亲嘴啊？”
明明那次在竹林，不是亲的挺熟练的吗。
此话一出，男人脸色明显黑了下来，他还怕刚开始太过界云然会不开心，才忍着只敢轻啄两下。
现在倒成了他不会了。
这把火点的很及时，江越嘴上动作明显加重了些。
只见男人掌心上移，缓缓挪到女孩的脖颈，报覆似地捏了把，又再度往上，骨节分明的手指穿插着，深入她的发丝里，大手完全覆盖住她的后脑勺。
江越用手护着云然的脑袋，将其和粗糙的墙壁隔离开，另一只手则是擡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仰头承接自己的力度。
云然本来以为他最多亲个两三下就算了，没想到这人还没完没了了，不按次数，按分钟来算。
慢慢的她只觉得小腿越来越软，马上就要站不住了，忍不住呜咽出声，还喘不过气，只能使劲捏了把江越的腰。
男人像是全然无感，一点反应都没有，单手捞起她无力的腰，把人扶稳后继续弯腰下压，撬开女孩紧闭的牙关，再度加深了这个吻。
云然找了个换气的空隙，看了眼漆黑的天空，眼神迷离语调不清道：“可以了吧，好晚了。”
此时她已经完全赖在了江越怀里，把这人当成支撑点，才能勉强站立。
江越声音哑的不成样子，擡手用指腹摩挲着女孩嫣红的嘴唇，语气似是在抱怨：“你说我不会。”
云然这下学乖了，主动擡头啄了下他的脸颊，扬起嘴角道：“你会，是我说错了，你最会了好吧。”
江越明显受用她这一套，眉眼松散，又把人往怀里拢，眼底的笑意都要快溢出来：“你知道就行。”
怀里真实柔软的触感提醒着江越。
他只怕是，这辈子都忘不了今天了。
——
等两人又磨磨蹭蹭腻歪了半天，准备回医院时，距离云然下来找江越的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都是头一次谈恋爱，回去的路上江越倒是异常矜持，两人中间隔了条楚河汉界，并排走着。
云然握了握自己的手心，只抓到一团空气。
她颇为无语的看了眼身边目不斜视的男人，好像刚才在巷子里拉着她不给走，非要再亲几分钟的人不是他一样。
呵，男人。
她到看看江越能装到什么时候。
在两人路过水果摊的时候，云然口袋里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她停下脚步摸出手机接通，是云卿山。
江越也停下来等她。
云然：“喂爸爸？”
云卿山：“然然啊，你们还在医院这边吗？”
云然：“在啊，现在准备回去了。”
云卿山：“那正好，你帮爸爸在楼下买个新毛巾上来，再买两个新牙刷，刚刚才想起来没带毛巾过来。”
“好。”
挂了电话，云然朝江越招了招手，示意他往回走，“先去超市买点东西再过去吧。”
两人去附近的精品超市买了云卿山嘱咐的洗漱用品，想着父母住院住的匆忙，应该没带很多东西，云然又给沈离买了瓶她常用牌子的洗面奶和简单的保湿水。
医院整天开着空调，室内空气干燥，沈离皮肤本就容易起皮，加上她向来精致，哪怕是只住两三天也会很难受。
估计自己的老父亲应该想不起来带这些护肤品，所以她又按着妈妈的习惯各买了一样。
江越在女孩身边推车，默不作声地看着她从超市这头走到那头，各个品类区都逛了一遍，挑挑拣拣扫货似的一样一样往推车里面丢。
直到云然买完，拍了拍手准备走人买单的时候，身边那人才出声：“不买点自己用的吗？”
江越抓着推车，语气平静道：“家里洗衣液正好快用完了，顺便一起买回去吧。”
云然思索三秒：“也行，那我看看这里有没有新进的零食啥的，买回去屯着吃。”
於是两人又走到生活用品区，拿了两大瓶松木香洗衣液。
洗衣用品按不同品牌，整齐排列在超市的白色架子上，对面那排架子则是分成了两半，左边挂满了各种样式的拖鞋，右边摆满了不同用途的杯子，包括居家使用的陶瓷马克杯和在外使用的运动水杯。
但这些暂时还不需要重新添置，云然只是扫了一眼就准备离开。
她脚底刚擡起来，手腕就被江越突然抓住，拉着她不给走。
云然目光疑惑：“怎么了？”
只见江越像是吃了三碗饭似的噎得慌，楞是没张嘴，只是转头看向那些形状五花八门的拖鞋。
他轻咳了声，淡淡道：“买两双拖鞋吧，家里的拖鞋掉毛。”
.........？
云然语气有些迟疑：“我记得，我们两个穿的好像都是不带毛的拖鞋吧？”
谁大夏天的会在家里穿毛茸茸的棉拖啊。
江越面不改色道：“我有双掉毛，想换一换。”
云然没再多问，转头随口说：“那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拿双回去咯。”
下一秒，她就看见江越像是早就看好了似的，拿了两双情侣拖鞋下来，动作极其自然的放回推车里。
云然盯着那两双造型夸张的拖鞋，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双黑色，一双白色，鞋底是偏厚软的材质，鞋头分别设计了两个不同颜色墨镜熊，看久了竟然还觉得挺特别。
她擡头，刚想开口，就看见这人又挪到了水杯区域，挑了两只造型相同，颜色一粉一黑的马克杯，镇定自若地放到推车里。
看出江越的意图，云然有点想笑。
幼不幼稚啊这人，什么都要情侣款，真头一次谈恋爱是吧。
她走过去用额头抵了下男人的肩膀，弯着嘴角调笑道：“用不用再买两个情侣碗呀。”
“噢，还有情侣牙刷，情侣毛巾，干脆连睡衣一起买了好不好，要买就买全了。”
江越淡淡瞥了眼女孩得瑟的笑脸，双颊肉都因为嘴角的弧度微微鼓了起来，没忍住，擡手捏了把。
他凑近，又用两只手合起来揉了揉云然的脸蛋，语气平静道：“行，那就都买。”
云然只觉得脸被揉的发烫，撅了撅嘴，有样学样，按着江越刚才的表情一本正经道：“行，那就都买。”
於是本来应该几分钟就搞定事情，两人楞是在超市逛了将近一小时，精挑细选了两大袋东西出来。
中途云然想买根冰冰凉凉的雪糕吃，手还没伸进冰柜，就被江越拦住。
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说了句：“这周都不行。”
云然压下心底的讶异，以为自己猜错了，装作听不懂道：“为什么这周不行？”
江越垂头睨了她一眼，挑眉道：“你说呢？”
她震惊，因为自己生理期只有第一天有点不舒服，其他时间照样生龙活虎的，江越是怎么知道的。
云然：“你怎么知道？？”
江越转头拿了两罐老红糖和生姜粉扔进推车，不咸不淡道：“某人每个星期都要买冰淇凌给冰箱补货，每个月次次都是这两天端着枸杞白开水四处晃悠，雪糕也没少，我眼睛又不瞎？”
看着这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出她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生活小细节。
云然选择沈默。
行吧，她承认，她居然该死的心动了。
但心动归心动，嘴巴还是馋。
她凑过去，扯住江越的衣角，轻声说：“但是我这次快结束啦，吃点没关系的，而且我也很少会痛。”
说罢，像是担心这人不相信，她又拍了拍自己形同於无的肱二头肌：“真的，这个跟体质有关的，我现在身体很好，吃点没事的。”
江越只是凝视她半晌，在云然以为有戏的时候，就被人拉着手腕，强行带离这片区域。
——
超市收银台，等收银员挨个滴完所有的东西，云然就准备直接扫码付款。
手机刚掏出来，就被江越按下。
他点开付款码扫了下，随口道：“里面也有我的东西，我付就行。”
虽然两人现在已经是恋爱关系了，但云然还是习惯性地想把自己那份转过去给他。
过去每次江越往家里添了点公用的东西，虽然感觉他不缺钱，但云然还会算下价格微信转过去，只是每次这人都不收，直到转账过期了又自动退回来。
后面云然干脆去支付宝搜了江越的电话号码，从这里转过去，这样也不需要对面同意就能直接到账。
兴许是看见她坚持，江越也没再退回来，两人就这么心照不宣，维持这个模式住到现在。
现在关系突然转变，云然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去处理两个人的账务，感觉好像跟之前一样，也挺好的？
而且江越还帮她妈妈联系了医院，那间病房估计也是他弄的。
想到这，等两人走到超市门口的时候，云然放慢步子，又悄悄用支付宝给他转了钱过去。
“滴！支付宝到账8000元！”
云然：………
如果她会土遁，那她现在一定已经钻出地球，直达外太空了。
这人是耳朵不好吗，通知铃声开这么大声干嘛！
随后，云然就眼看着面前男人停下脚步，放下袋子，点开手机，默了三秒，然后缓缓转身。
江越神色不明地盯着她：“云然，我现在是你对象，明白吗？”
云然握着手机，支支吾吾道：“我知道，但是之前不都是这样的嘛，而且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江越无奈，凑近揉搓了番女孩的脑袋，耐着性子道：“之前是之前，以前在福利院也没见你跟我分的这么清？”
“而且现在不一样了，我没有出门还让对象花钱的习惯，也不用你给我省钱。”
说罢，只见江越又掏出口袋里的黑色钱包，直接塞到云然手心，语气平淡：“最后，我有钱，你就当是大风刮来的，成吗？”
“这里面两张银行卡密码都是0225，放你那里，想买什么直接用就行。”
江越心口闷，觉得憋屈。
他想让女朋友花自己的钱还得这么低三下四的，掰扯出一堆理由才行。
云然楞住，感受到手心钱包沈甸甸的，金钱的重量，莫名觉得烫手。
这就是小说里霸总的气质吗？
操，短短两小时心动了好多次怎么办。
这男人是不是背着她偷偷速成什么恋爱秘籍了啊。
云然抿唇，莫名扭捏起来：“嗯。”
她想了下，又轻声嘟囔：“但是谈恋爱也不能只有你一个人付出吧，我也想为你做点什么。”
“虽然我没你有钱，但是现在已经正式上岗啦，工资还可以，所以请我男朋友吃个饭，给男朋友买买礼物的钱还是充裕的。”
也不知道是话里哪句话戳到了江越的点，只见他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愉悦起来，眼尾微微上挑，身后那条狗尾巴仿佛再次现行，摇个不停。
他单手提起两个购物袋，自然伸手牵住云然，眉梢扬起：“行，但也不一定要这些。”
“真想为我做点什么，以后有的是机会给你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