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照不宣
“考的怎么样？”所有课考完后，温宁喜问道。
“还行吧，政治和历史有点出乎我意料，考的知识点都很细，有的我也没覆习到，不过应该也不会特别差。”乔可其实也在安慰自己，这次考试她特别没底，心里挺虚的。
“你肯定没问题的。”温宁喜笑着拍了拍乔可的肩膀。
“嗯。”
虽然说，这次三校老师联合改卷会比平时慢些，但成绩还是出的很快。
李姝不像周大江，就像她在班会上讲的那样，高考没有情面，所以也不要指望着她有什么人情味。
“有班主任劝我不要把所有人的成绩公示出来，我不知道这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都是自己考的，这个时候犯不着不好意思，如果有一天，高考录取不看排名了，我想我一定会是一个很好的老师，但现在，你们尽管恨我吧。”
“以后每一场考试我都会把班级排名丶年纪排名通通贴在墙上，受不了的，就给我好好学，往死里学，把成绩弄上去。”
李姝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两张写满名字的排名纸被压在她的掌心下面：“班长，等会儿把这两张纸贴一下，你们的这次成绩我全都看过了，有退步的也有进步的，自己这段时间学习状况怎么样各自也都心里清楚，我会按照学号依次找人到我办公室聊聊。”
说完，便离开了，她可能是知道在成绩刚出来的时候，学生是没有心思学习的，所以干脆给他们留了个消化时间。
“不愧是师太。”
“你们是不知道，我们师太大有来头，她当年为了上他们那最好的高中，直接给校长跪下了。”
“真的假的？”
“我妈同事也是一中的学生，当年这事传的沸沸扬扬。”
趁着班长贴成绩单的功夫，班级里已经炸开了锅。
“其实她这样严点挺好的，都快高三了，也确实要抓抓紧。”
“也是，反正排名什么的大家算算也都出来了，现在这么一贴还省心了呢。”
“你这次要是进来前十，学校旁边的小卖铺走起。”
“我这次肯定不行。”
……
等班长把排名贴好，所有人都一窝蜂地赶了上去。
“你怎么不去？”温宁喜刚站起来却发现乔可仍然坐在位子上。
“等人少了再去。”
“那我帮你一块看了？”
乔可笑着点了点头。
温宁喜费力地挤进人群，直接从上面往下看，看到第13名还有乔可名字的时候，温宁喜慌了起来，加速地往下扫。
终於在前二十里看到乔可的名字，温宁喜手心里都是汗。
“多少？”乔可看温宁喜神色不对，就猜到这次是考砸了。
“十，十七。”
虽然对这次的成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个数字还是有一些惊讶。
“乔可，你，你没事吧？”温宁喜见乔可不说话，有些担心。
“没事啊，我在算自己退步了多少名，高考之前的考试都是练习，我没有那么在意，而且这次考试确实是我准备不充分，你考的怎么样？”
“哦，我忘记看我的了。”说完温宁喜又冲进看成绩的人群里。
李姝悄无声息地从后门走进来，班级里所有人，不管考好了的还是没考好的，都沈浸在自己的成绩当中，没有人注意到她。
李姝没有说话，走到乔可桌子前，敲了敲她桌子，然后径直走了出去。
乔可犹豫了一会儿，跟在她的身后。
李姝带着她爬到学校顶层的大平台，她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李姝掏出钥匙，熟练地把门打开。
“老师。”乔可的声音有些怯懦，她的学号是16，这个时候找她，肯定是有其他原因。
“这个地方，你以前的班主任经常会趁着学生午休的时候上来，然后抽根烟，你别看他表面笑嘻嘻的，其实心里压力可大了。”李姝随意地说着，好像真的只是在跟乔可闲聊。
风灌了进来，把她们的衣服吹的噗噗作响。
“老师，这次我考得……”
李姝笑着打断了她，双手插进口袋：“我们先聊会儿天，再谈正事。”
乔可楞了一会儿：“好，聊什么？”
“我。”
——中考的时候我是我们县的第一，但我不想上我们那的县一中，虽然县一中是我们那最好的高中，可是县一中最好的学生也只是能考个本地的一本，其实本地的一本在我们村里也没几个孩子能考上，但是我想出去，我想去上海，北京，甚至梦想着有一天能出国，县一中没法让我走远。
有一天，我的一个姐姐告诉我市一中在各个地方掐尖，我自信地认为他们也应该要来找我，但我一直都没等到。
我等不及了，中考报名截止时间就要到了，我决定带着我的成绩单和初中老师给我开的成绩证明坐大巴一个人去市一中找那里的校长。
我第一次进市一中，就被震撼到了，一个学校怎么能那么好看，跟县一中根本不一样，我第一次进去的时候，就喜欢上了那，我发誓就算这次进不了市一中，我以后也要到市一中当老师。
我找不到校长办公室，是保安把我带了过去，校长不在，保安让我先等着，我就坐在楼梯口，一直等到下午，校长终於出现了。
我直接冲了进去，把所有的材料放到了他的面前，斩钉截铁地告诉他，我要上市一中。
校长当时看我的眼神，我到现在还记得。
校长人很好，他仔细看了我的材料后，跟我保证，如果资料属实，我完全有资格进他们学校！
临走之前，他跟我说，市一中欢迎你这样的学生。
说完，李姝自然地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刚要放到嘴里，忽然意识到自己身边还有个学生，又把烟放了回去。
“你说的和我听到的版本不大一样。”乔可笑了笑，她好像有一点能理解，为什么李姝说她和自己很像了。
“你听到的版本，是不是我给校长跪下了？”
“原来您都知道啊。”
“前途确实重要，不过我这人从小自尊心就特强，如果真要我跪下才能上市一中，那我宁可不上。”
“您说，我很像学生时期的你？”
“对，但你似乎比那个时候的我做的要好一些。”
“嗯？”
“大方一点，开朗一点。”
乔可低下头，笑了，如果没有遇见温宁喜，她现在估计还是那个敏感自卑的乔可。
“我希望你可以比我走的更好。”李姝认真地看向乔可：“我其实也走过很多弯路，但有一点，我认死理，我认定了高考能改变我的命运，所以一切妨碍我学习的事，我从来都不做。”
“老师，您什么意思？”乔可有些疑惑。
“最近好多家长给我打电话，要我把她的孩子调到前面几排，各种理由都有，所以我想着这次考试以后干脆给全班换个座位。”
“你这是提前通知我？”
李姝没有看她，继续说着：“也不算，我已经把座位排好的，每个人聊的时候，我都会跟他们说这件事，刚好再参考一下他们自己的意见。”
“我跟谁？”
“王雪，她地理不错但是数学一直是她的弱项，我觉得你们可以互补。”
“我可以不换吗？”
李姝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当然可以，不过……你这次成绩下滑的挺厉害的。”
“这次考试是我没准备充分。”
“我知道，我相信你的实力，其实我也还没想好温宁喜坐哪，她这个孩子，上数学课睡觉，没有学习劲，很容易把人带懒散。”
“老师，温宁喜上数学课睡觉，是因为她每天学其它课会学到很晚。”她每天睡觉前都会去阳台看一眼，温宁喜房间里的灯一直是亮着的，甚至有的时候，她能在阳台听见温宁喜在背书。
“我也觉得我对她误会挺大的，昨天成绩出来，我仔细研究了一下她的成绩单，其实除了数学以外，她也没有特别差的课，按照她的基础能学成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只是……”
“老师，我知道您器重我，但温宁喜只是一个女孩，她耽误不了任何人的学习，如果我的学习被耽误了，那也只能说明是我太没用了。”乔可盯着李姝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说道。
“换同桌的目的也是为了提高学习，如果你觉得你现在的状态可以，那就先这样吧，下一次月考，我不想听到任何理由。”
“绝对不会的，您放心。”
“乔可，人生的路一步都不能踏错，你都已经走到这了，再加把劲，咬牙坚持住。”李姝摸了摸乔可的头，像是邻家的阿姨，她忽然记起来，李姝的年龄其实和她的妈妈差不多。
“老师！”乔可叫住已经走了的李姝：“您已经很棒了，谢谢你。”
李姝没有回头，继续朝前面走。
乔可低头看向自己的鞋，鞋底是补的，这是李姝没有说出来的相似点，也是她们心照不宣的闭口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