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会
周一家长会，周大江让班长和文艺委员趁着午休时间把教室装饰一下，听说这次月考他们班考的还不错，教导主任还特地在教师大会上把周大江这个新人班主任给表扬了。
学校让不想回家的同学都去大礼堂写作业，温宁喜让乔可陪自己呆在学校，她说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周大江会在家长会上单独点她的名。
“其实他人挺好的。”乔可犹犹豫豫地为周大江进行辩解。
“是还不错，但是你要相信女人的第六感。”温宁喜一脸严肃地看着乔可，表情十分坚定。
下午，林青云跟副班长站在教室门口，一人站一边，跟酒店迎宾似的把家长往里带。
程欣姐来的很早，挎着一只小香包，站在教室门口，吸引了很对家长和学生的目光，乔可故意把手臂举的很高，喊了一嗓子：“这。”
“乔可，你妈妈也太年轻了吧，你们站在一块就跟姐妹似的。”副班长领着程欣坐到乔可的位子上。
“这是我姐姐。”乔可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还是有点小小的得意。
副班长有些惊讶，下一秒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赶紧找补：“我就说嘛，看着这么年轻怎么可能是你妈，姐姐好！姐姐真漂亮！”
程欣姐的手臂很自然地搭在乔可的肩膀上，笑了笑：“你这同学嘴巴真甜。”
副班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去领其他家长进班。
“外婆，我跟你说，其实这段时间我挺努力的，你相信我，不是那个谁也说过嘛，过程比结果更重要。”温宁喜直接把她外婆从校门口接了上来，一路上嘴巴就没歇着：“而且老师有的时候说的话也不能全信啊。”
“我以前就是做老师的，用不着你给嘱咐，我知道该怎么开家长会。”外婆把温宁喜搀着她的手打掉，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你位子在哪？”
温宁喜朝乔可这边指了指，有些心虚地朝乔可做了个鬼脸。
温宁喜的外婆穿着一身墨绿色的旗袍，朝她们这款款走来，程欣一下子站了起来，小声问：“你们语文老师？”
“温宁喜的外婆。”乔可凑到程欣的耳朵边，悄悄跟她介绍：“高级中学里的特级教师，不过已经退休了。”
“怪不得气势这么足。”程欣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眼神里瞬间就生出敬佩之情。
“老师好。”程欣姐向外婆伸出一只手，微微含胸。
外婆笑着握住：“你好，温宁喜的姐姐吧，经常听我们温宁喜提起，说特别有气质。”
“哪里。”程欣谦逊地伏了伏腰。
果然，无论多大的人在老师面前都会瞬间变成学生模样，这何尝又不是另一种方式的返老还童？
外婆点了点头，仔细看向站在程欣身边的乔可：“我知道你，乔可，真是个好孩子！”
“外婆好。”乔可轻声喊了一句，不知道为什么她情不自禁地想去亲近温宁喜的外婆，她的身上好像有一种魔力，一种天然的亲和力，让人无法抗拒。
“外婆，你就坐在这，老师说什么你都要一五一十的先告诉我啊！”温宁喜叮嘱着。
“乔可，我们去上自习吧。”温宁喜扯了扯乔可的衣服角，朝外婆挥了挥手：“我们先走了。”
乔可拉着温宁喜跑到操场：“我不想写作业。”
“我作业写完了。”
“什么时候？”
“就中午。”
温宁喜沈默了一会儿，拉着乔可的衣袖：“走，带你去个地方。”
“温宁喜。”乔可被温宁喜拉到高三教学楼最高层，她停了下来：“你要带我去哪？”
“你就跟我走吧。”温宁喜拉着她跑到走廊最里面的一间教室，左右拧了拧门锁：“开的。”
温宁喜看了一眼走廊上没有人，快递把门打开，小跳一步，跨了进去，然后把乔可也拉了进来。
“这有一架钢琴。”温宁喜朝屋子角落指了指，教室没开灯，窗户帘被拉了起来，只有一个小缝隙能透出一点光。
乔可小心翼翼地走到钢琴边，有些紧张：“这是什么地方？”
整个教室空荡荡的，有十几张桌椅，还有一架钢琴，钢琴像是许久没人用了，上面落了一层灰，桌子上有的有灰有的是干净的，应该有人来这里写过作业。
“这个地方是禁地。”温宁喜忽然神秘兮兮地说道。
“什么？”乔可立马紧张起来：“什么禁地？”
温宁喜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蹑手蹑脚地走到乔可身边，乔可吓得手臂上汗毛都立了起来：咽了口口水，谨慎地问道：“这，这里不会出过事吧？”
温宁喜“扑哧”一声笑了：“逗你玩呢。”
乔可立马松了口气，又些埋怨地推了推温宁喜的身子：“你别吓我，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育才以前有一个专门的艺术班，但是前些年取消了，这架钢琴是最后一届艺术生集资买的。”温宁喜靠在钢琴上，煞有其事地回忆着：“听说艺术班晨读之前，都会请一个同学弹一首钢琴曲。”
“你怎么知道的？”
“我师姐告诉我的。”温宁喜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两张餐巾纸把钢琴上的灰擦干净，踩了踩脚踏板，随意弹了几个键，自言自语：“这琴时间放的太久，音都不准了。”
然后，就弹了起来，乔可听不懂，但她觉得很好听。
乔可静静地站在钢琴旁边，等温宁喜弹完，问道：“你弹的是什么？”
“降b小调夜曲，肖邦的。”
乔可为了显示自己不在音乐方面那么无知，绞尽脑汁，憋出一句：“我知道肖邦，小学课文里有他的《把我的心脏带回祖国》。”
温宁喜笑了笑：“乔可，我教你弹钢琴吧。”
“我？”乔可难以置信地指向自己：“我不行的。”
“过来嘛。”温宁喜站了起来，把她按到座位上，从后面环住乔可，把她的手拿起来放到琴键上：“你现在右手大拇指放的地方是中央c，按下去。”
乔可的手指有些颤抖，温宁喜轻轻拍了一下她僵硬的手背：“不要紧张。”
蓝色窗帘的一角被拉开，空气中的灰尘变得肉眼可见，闪着金光。
灰尘是一种极小的颗粒，直径大概在100纳米以内，当光照射在灰尘颗粒上会发生漫反射，反射光此时会射入人的眼睛里，人在这个时候就能看见灰尘。
乔可和温宁喜一左一右背对着坐在琴椅上。
“乔可，我有喜欢的人了。”温宁喜两只手撑在椅面上，轻轻说道，像是在随口分享。
“啊？”乔可有些惊愕，心里忽然有些难受，怎么突然就有喜欢的人了呢？
“你…挺好的呀，有喜欢的人，挺好的。”乔可低下头，微微皱起眉头。
“挺好吗？”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乔可刻意避开温宁喜的话题，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酸酸的。
“喜欢就是一看见她整个人都是开心的，看不见她就会想她，我想让她开心，不想让她难过，想了解她的过去，又想让她知道自己的过去，明明是不可能的事，偏偏就忍不住去想，比如我和她的婚礼应该是什么样的。”温宁喜说了一大堆，说到最后自己都笑了。
乔可笑了：“你说的这些我都符合啊。”
温宁喜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这一刻跳得飞快。
“除了最有一个——结婚，结婚太遥远了，可能是因为我没在我爸妈的婚姻里看到结婚有什么好处。”
温宁喜低下头，略带自嘲地笑了笑：“你说我喜欢的人会在某一天突然喜欢我吗？”
乔可重重地点了点，即使她背对着温宁喜，即使她知道温宁喜看不见：“肯定会的。”
“为什么？”
“因为温宁喜是个特别特别好的女孩。”
家长会上，周大江确实公开点名了温宁喜，不过不是批评。
“我在这里要重点表扬温宁喜同学，先给大家放一下我们育才今年新拍的宣传片。”周大江点了一下鼠标。
几分钟的片子很快就放完了。
“今年的宣传片，学校想要创新一下，就想让学生自己拍，我们班的温宁喜不惜牺牲自己的时间，精力去制作……”
“真的假的外婆？周大江还能夸我？还是公开表扬？”温宁喜一脸难以置信。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只有你和你爸合起夥来骗我。”
“外婆。”温宁喜枕在外婆的大腿上，撒着娇。
“你说的这些我都符合啊，除了最有一个——结婚。”温宁喜脑子里忽然出现乔可的话，她好难受，自己喜欢的人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喜欢自己。
“外婆，我难受。”温宁喜抱住外婆的腰，把头埋进外婆的肚子里。
十六岁的秋天，温宁喜经历了一场彻心彻肺的失恋，虽然恋的那个人毫不知情。
后来，温宁喜回忆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跟乔可保证：“假如当初没看那么多的言情小说，一定不会那么矫情。”
乔可把温宁喜的头发往后拢了拢，笑了笑。
假如，假如她当时不那么迟钝，她们在一起的时间会不会长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