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告知（下）
“我是韩露芙。请问你是？”韩露芙问道。
“……我是沈静荷。不知道韩小姐还记不记得我，我们在苏家的接风宴上见过的，后来在一家西餐厅也碰上了……那次还有瞿少校在呢。”沈静荷微微一笑，上前走了两步。
韩露芙歪头想了一会儿，才终於想起来她是谁。
好像苏槿也提过她的。
韩露芙：“原来是沈小姐，前几天苏槿好像也说了你同她一起去上海的事情呢……”
沈静荷闻言，低头苦笑了一下：“是啊，过完年，我就要嫁去上海了。”
韩露芙倒是没想到沈静荷其实和苏槿一样是家族联姻，只甜笑着说恭喜了。
沈静荷擡眼看她笑得真诚，想起自己之前干的傻事，心里更加过意不去了。
韩露芙见沈静荷埋着头不作声，只当她是提起结婚害羞了，没有在意，於是又开口邀请道：“沈小姐有要去的地方么？若没有，可同我一起下去，和苏槿也一起聊聊天。”
沈静荷回神，连忙应声道好，擡脚向韩露芙走去，看着韩露芙那张温润的脸，心下不忍，觉得还是要说。
沈静荷：“……韩小姐，说到结婚，最近听说瞿少校在追求你……”
韩露芙：“啊？”
苍天，怎么刚刚走了一个本尊，下一秒又有人来问他……
韩露芙又开始不知所措起来，她紧紧咬着下唇，思考着对策。
“咳……这是从哪传出来的？怎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憋了半天，韩露芙才勉强憋出这句话，还因为心虚不敢和沈静荷对视，只飞快地瞟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眼神。
沈静荷留心观察着她的表情，加上她离开南京前瞿自杨对韩露芙的各种表现，她心下又更加确定了几分。
沈静荷：“真的没有么？金陵城的年轻小姐少爷间都传开了……还说你们大概会结亲呢。”
韩露芙大惊失色：“啊？！”
什么……传得满城都是？韩露芙听到前半句就宕机了。
那爸爸岂不是很快就会知道了？
怎么办……
沈静荷当然不知道韩露芙这么大反应是因为怕韩至风知道这件事，还以为她是因为真的喜欢瞿自杨而害怕这些八卦流出去……
而且……韩小姐的脸真的很红。
那更要说了！
她当机立断，深吸一口长气：“韩小姐，我不知道你是否对瞿少校有婚嫁的想法……但是我想我一定是要告诉你的，瞿少校他……有一个未婚妻，在上海。”
韩露芙还没完全缓过神来，一时没听清沈静荷说的话。
“沈小姐，你刚刚说什么？”
“……瞿少校有个未婚妻，在上海。”
单独的雅间中央摆着一张硕大的圆桌，各路有头有脸的大老板和几位军官坐在席上，戴宗坐在韩至风对面，手里拨弄着佛珠。
桌上各人各自侃天侃地，戴宗看着韩至风，摩挲佛珠的手停了下来。
“韩老板最近好像还挺忙的啊，是又有什么大生意了？”戴宗终於出声问道。
韩至风浅浅一笑：“不忙，没什么大事。主要是快过年了，置办的东西多了罢了。”
戴宗也淡淡一笑，显然没有相信韩至风的话。
戴宗派人盯梢韩至风已经好几个月了，韩至风一直小心翼翼的，从未露出马脚，自从他女儿从国外回来，他行事就更为谨慎了。
戴宗一度猜测韩至风为了女儿的安危迟早会搬离南京，可韩至风倒是转头就让女儿去书院教书去了，看起来完全没有要搬离南京的念头。
现在瞿自杨还与那位韩小姐走得极近，但韩至风貌似暂时还不知道这件事。
若真闹到议亲的地步，韩至风又该如何反应？
瞿自杨可是实实在在的敌人啊。
韩至风啊……戴宗笑着擡眼与韩至风对视。
你到底什么时候会暴露？
戴宗正这么想着，圆桌上的交谈声却忽然静了下来。
他擡眼确认来人后，和桌上众人一起站了起来。
雅间里响起此起彼伏的“陈长官好”，那位陈长官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坐下。
众人纷纷坐下，陈长官扫视桌面，目光定在戴宗身上。
“老戴啊，最近地下分子怎么回事啊？你手下那个瞿少校行不行啊，我可听说从牢里跑了一个人，还把河边那家电影院弄得乌烟瘴气的呀……”陈长官语气拉长，听起来有些不满。
戴宗连忙低头赔笑：“这事儿是在下监管不力。瞿少校还是能干的，自从那次电影院的事儿后，地下分子的活动明显也少了，何况我们这是在金陵城呢，地下分子再猖狂也不会再像上次那样了。最近也快过年了，瞿少校也在尽力维护着这秩序呢，这不，过年都不打算回家的……”
陈长官：“倒也不用这样，我是让你好好教教你的手下，抓人就抓人，别闹得满城风雨的。”
戴宗连声道是。
这挨千刀的，上次瞿自杨差点烧了一家照相馆，不见他出来为民发声，这次在他情妇的电影院里边开了几枪，倒出来声讨了。
戴宗暗地里咬牙骂了两句，又听见那陈长官发声了。
“说回来，听说最近瞿少校和韩家小姐走得很近呢……韩老板，你可要小心着些了。瞿少校那小子啊……哈哈。”
韩至风闻言，下意识皱了皱眉，但是立刻就恢覆了平常的表情。
他淡定地回道：“谢谢陈长官关心了，我家小女……恐怕还是难与瞿少校此等人才相配的，还请陈长官不要再提这些事为好。现在也是新时代了，我想他们年青人会自己考虑这些事的。”
陈长官呵呵一笑，没有再揪着这事不放，立刻转头提了宴会的正事——希望征钱购入军火。
在座的商人们都面露尴尬，只有几位大商人沈得住气。
韩至风面无波澜，但内心还是冷哼一声，来时他就知不会有什么好事，干脆也没期待这破宴会。
现在是搜刮他们这些实业商人，未来呢？
韩至风在心里长叹一声，没有再往下想下去。
长夜漫漫，恐怕还有得吵呢。
韩露芙觉得自己今天确实不该出门的。
本来是高高兴兴地来了一个漂亮的大庄园，很像她在法国看见的，她确实还有些怀念在法国念书的日子呢。
结果又碰见了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瞿自杨……还很意外地得知了他的未婚妻的存在。
其实在听见的那一瞬间，她是有些不信的。
爸爸说瞿自杨在南京呆了好几年了，一直是个花花公子的身份，直到她回来了，他才开始缠着她，还对她表露种种好感，若是有未婚妻，他又……
但是她知道沈静荷那双眼睛在很坚定地告诉她，是真的。
她也觉得是真的。
因为有未婚妻，他才会万花丛中过，却没给任何人承诺，更不会和南京的那些小姐们成婚，包括她韩露芙。
而且爸爸在第一天就提醒她了，不是么？她到底在好奇瞿自杨什么？又在期待着什么？
她坐在小轿车的后座上，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她决定不再去想瞿自杨了，於是收回了思绪，转头看了看身旁的爸爸。
苏槿拗不过苏伯伯，还是回了苏家，所以没有和他们一起走。
因此现在坐在她旁边的是爸爸。
似乎是感受到了韩露芙的目光，原本在闭目养神的韩至风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他笑着问。
“没事，”韩露芙摇了摇头，“就是感觉您心情不太好。”
韩至风闻言哂笑，反问道：“那你呢？觉得这个宴会怎么样？”
韩露芙又被戳中心事，立刻把脸扭了过去。
“不怎么样！”
“哈哈哈……那下次就不带你了，这种宴会向来是无趣的。”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