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他的试探
自上次的生病事件后，韩露芙硬生生地在家里呆了半个月。
美名其曰陪爸爸加养病，其实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躲瞿自杨。
瞿自杨时不时就叫人带话给她，问她身体怎么样了，却没提衣服的事。
至於那件外套，她没敢叫下人洗，怕被父亲看到，只好自己囫囵洗了洗，挂在自己的小阳台。好在南京的秋天还算干爽，衣服很快晒好了，溢满阳光的味道。
她让刘管家送衣服给瞿自杨，却只得到瞿自杨的一句：“不收。除非让我见韩小姐一面。”
又这么过了许久，她听刘管家说瞿自杨去“出任务”了，正巧爸爸又催了她好几天去南京女子中学面试，她才欢欢喜喜地出了门去。
面试非常顺利，她分配到的工作是教法文课，和教国文的段老师一起带班。
“明天就是韩老师了，恭喜！”段景文看起来很开心，还冲她有模有样地鼓了掌。
韩露芙笑着道了谢，然后自觉神清气爽，一脸愉快地走出了书院。
她左脚刚踏出书院的大门，就看到门前停着一辆轿车，有点眼熟。靠在边上抽烟的人也有点眼熟。
她僵在原地，那人似乎是背后长了眼睛，像是感知到她一般转头看向她，然后迅速地把嘴里叼着的烟拿下来摁灭了。
“韩小姐？”瞿自杨慢慢踱着步子走向她，嘴角还挂着一抹笑容。
韩露芙看着他慢慢走向自己，默默地咬了咬唇，莫名地想逃。
“怎么了？半个月没有见，韩小姐已经忘了瞿某了么？……那我送您回家，您也忘了么……”瞿自杨在她面前几尺距离停下来，微微低头看着她，目光带着询问的意味。
“瞿少校……你怎么来了？”韩露芙不敢直视他的眼睛，那让她想起自己的窘态，喝醉了被他送回家什么的……真是该死啊！该死的接风宴！
“韩小姐，要不是你来学校，我都见不到你。”瞿自杨温柔的声音在她耳周响起，听起来还带了点委屈，“都有半个月了吧？你连门都不出……是在躲我么？”
韩露芙想的小心思就这样被他戳破，她下意识连声回答：“没有没有没有……”
“那……韩小姐的身体还好吗？上次受了风就倒了，身子可是太弱了些。”
瞿自杨又凑近了些，那阵烟草味又飘入她的鼻腔。
“……”韩露芙慢慢后退，把头扭开了，眉头也轻轻蹙起，没有回答他。
瞿自杨楞了一瞬，他的目光也渐渐从她的脸上移开，落到了地上。
“……在下懂了……韩小姐确实是在躲我的。”
韩露芙听到他自嘲般笑了笑。
“是在下唐突了，今日不该来打扰韩小姐的。”
“只是在下没想到，就算帮了韩小姐的忙，也没机会和您接近……”
“瞿某……只是……想要结识一下您罢了。”
“既然您——”
“为什么？”韩露芙突然转头打断了他的话。
为什么要结识她？
瞿自杨的眼皮擡起，撞入她清亮的眼瞳。
“因为……在下在那日的港口，被您……惊艳了。”
他的眼睛清清楚楚地带着笑意，在阳光的折射下透出一种奇异的清澈，在那一瞬绝对有可摄人心魄的魅力。
他在说完之后，立刻垂下了双眸，嘴唇也紧紧抿着。
韩露芙又开始感觉头昏脑胀了。
“你……你说什么呢……”韩露芙呆呆地开口。
她看着他白皙的脸，心叹不愧是被老爸点名批评的……小白脸。
“韩小姐，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听了什么话然后讨厌我，故意装傻搪塞我？”
瞿自杨擡眼看她，居然还有那么一丝委屈。
“瞿某心里，好像总是惦念着您……这算怎么回事呢？”
瞿自杨的双眼紧紧盯着她，他的低语像一颗深水炸弹，刹那间把韩露芙看似风平浪静的心底炸得天翻地覆。
“你丶你果然是登徒子……！”
她又连连后退几步，勉强站稳，试图在混沌的脑海里找回一丝理智。
“我们才认识多久！”韩露芙涨红了脸，想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瞿自杨却不说话了，反而笑了出声。
“韩小姐脸红了。”他舔了舔唇瓣，“有些可爱。”
后来瞿自杨说的什么话她都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又羞又恼，就跟又发了一次烧一样。
——
韩露芙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家的了。
瞿自杨的话把她炸得七荤八素的，她一时间还是没敢接受他的说的那些话。
他那个意思……是说他对自己一见钟情？
可他们的相处就只有那么一点啊……
一见钟情，都说了一见钟情，还相处……
韩露芙趴在床上进行着艰难的心理挣扎。
爸爸说他嘴甜得很，是拈花惹草的好手，今天可算是领会了。
韩露芙深吸一口气，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如果瞿自杨真的在演，那他的招数其实也没什么新鲜的。
但是她在意的并不是瞿自杨表现出来的暧昧，而是他身上那种强烈的违和感。
他在天台上独自抽烟的时候更像一匹独狼，而非混迹於上流圈中的玩世不恭的浪荡军官。
可是一见到外人，他就不动声色地套回了那个油滑的壳子，然后再给她来个措手不及，可恨的是几乎每一招她都难以招架，只能强硬地选择远离他。
比如天台上他给的外套，比如他抱她回家，比如他今天堵她说的那些混帐话……
她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能让瞿自杨那种人牵肠挂肚，可他那双深黑色的眼眸里却又实实在在地折射出深情的目光，令人感到一阵懊恼。
韩露芙无奈地长叹一声，决定不再去想瞿自杨了。
该准备的是下个星期的法文课。
她默默地从床上爬起来，翻出了今天从学校带回来的法文教科书。
——
由於是刚来的老师，韩露芙被分配到的任务比较轻，也因为她头一次教书，学校让段景文和同为法文老师的徐卿卿徐小姐多带带她。
这照顾得确实很周到……就差一步一步给她划好格子教她怎么走了。
她能猜到大概是父亲叫校长徐叔叔多留意了些，他总是不太放心她，但是……他也忘了她已经二十三岁了，不再是事事都要庇护的小女孩。
韩露芙走在徐卿卿和段景文的中间，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韩小姐，今日放课早，不如我们仨一同吃饭罢？我和徐小姐也可以多给你介绍介绍学校里的情况。”段景文走着走着突然转头，冲着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是呀，露芙，而且你刚从国外回来，我们可以带你去尝尝这边的餐厅！”徐卿卿一听到“吃”，立马喜笑颜开地应和起来。
徐卿卿与她年纪相仿，留着齐肩短发，两眼弯弯如清潭，笑起来还有两个小虎牙，看着倒还像是个学生似的。
韩露芙歪着头想了一下，看在可爱妹子的份上，点点头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