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醋的男人很可怕,齐伟虽然声音听着虚,毕竟肌肉很扎实。刘金刚缩了缩脖子,不吭声了。
折腾了一晚上,饭没做成,油盐酱醋汤汤水水全往脸上招呼了。
刘金刚饿得前胸贴后背,肚子咕咕直叫。这时候食堂已经关门了。他只想两下擦完,去泡一碗面回来。
“这么快?你都把脸抹完了么?”
武晶晶冷不丁勾起刘金刚的下巴,又凑过去瞅了瞅。
可饶了我吧。刘金刚在心里呐喊。
他跳起来躲开,假装自己很忙:
“抹完了,谢谢晶姐,我……收一下被子……”
暖气片上什么都没有。刘金刚早就把被子收起来了。
“行了行了!别躲了,不逗你就是。”武晶晶抽了根凳子,坐下来邀了齐伟双排。
刘金刚这才安安心心地去拿碗泡面。
还好买的是微波炉专用的塑料碗。刘金刚把火腿肠和泡面放进碗里,又去了微波炉那边。
他小心调好时间,战战兢兢等到三分钟后,先打开微波炉散热了几十秒,才把碗端出来。
武晶晶见他吃得香,吸了吸鼻子:“怎么这么晚还没吃饭啊?”
刘金刚大口吃着面,含混不清地说:“下午有事耽搁了。”
“哦,我也想吃……”武晶晶双手抱着手机,眼神飘过来,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
“哦,那我这还有,你拿几包去泡吧!”刘金刚不习惯跟人用同一双筷子,转身就要去拿泡面。
齐伟说:“行了你赶紧吃,憋搭理她!”
……
头顶的几根暖气管上挂满了衣服,显得地下室逼仄昏暗。齐伟和武晶晶开着游戏音乐,“double kill!triple kill!”声声敲打着刘金刚的神经。
他已经很久没玩游戏了。
他突然有点厌倦这样的生活。
脸上被烫过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八点半了,从地下室看向透气窗外,没有一丝亮光。
刘金刚换了身宽松的衣服,穿上运动鞋,跟宿舍里的几人打过招呼,就去了星月操场。
他慢慢沿着操场的跑道,不知不觉走了七八圈。
耳机里一直放着“高中英语词汇集锦”。刘金刚一边走一遍跟着耳机默默背诵。
直到操场上的人渐渐变少,刘金刚才沿着来时的路回到寝室。
宿舍里的双排变成了三人组队,武晶晶见刘金刚回来,力邀他加入偷塔偷水晶的队伍,被他婉拒了。
刘金刚拿着干净的衣服和洗漱用品,美美地冲了个澡。
003里几人厮杀得如火如荼,武晶晶连连抱怨齐伟的程咬金没挡住对方法师,才导致自己的射手不能发育。
武涛想起进门时的一幕,问妹妹:“刘金刚什么情况?”
齐伟也抬头假装不在意地看向她。
武晶晶平平淡淡地说:“哦,说是被开水烫了。”
武涛:“傻子吧,喝开水还能把脸给烫着了?”
齐伟:“对啊,他四不四撒。”
武晶晶:“行了,别说了,都是同事。”
齐伟听到‘同事’二字,立刻愤愤不平地说:
“狗屁同事,他才来多久啊,都去坐办公室了,我们天天在外面干苦力活!”
武晶晶放了一个大招定住对面的鲁班,手上操作不停,咬牙切齿的说:
“行了吧,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他再怎么着,工资还不是只有咱们的一半。”
鲁班本来就残血,这下彻底不能动弹。
刘金刚一只手端着盆,一只手揉着湿漉漉的头发,在门口茫然的问:
“晶姐,什么只有你们一半啊?”
武晶晶吓了一跳,抬头看了刘金刚一眼,面不改色地说:
“哦,我说对面鲁班血量只有一半了,让齐伟掩护我收割呢。”
“哦。”
老实孩子刘金刚信以为真,拿了吹风在镜子前吹头发。吹风“嗡嗡嗡”的声音,很快就盖过了游戏的声音。
刘金刚躺在床上的时候,几个人才停歇。
武晶晶临走前,硬逼着刘金刚在脸上又抹了一层芦荟膏才离开。
刘金刚感觉脸上黏腻腻的,特别不舒服。
他睡不着。
下午去校外超市的路上,他在超市门口,遇到一位拉二胡的老人。
十一月中旬,街头起了凉风。
那位拉二胡的大爷,身体带有残疾。他低着头认真地拉着不成调的曲子。“吱嘎吱嘎”的声音一直不停歇地,飘进行人们和刘金刚的耳朵里。
似乎这个没有晚霞的傍晚,越发凄冷了。
大爷的面前有一个小油漆桶,一张十元的人民币,在桶中央被风吹得左右翻飞。刘金刚生怕那张钱被吹出来。
走近了才看到,钱的另一半压着几枚硬币。
刘金刚在家乡摆地摊的时候,常常会遇到一些残疾人在街上乞讨,他习惯在裤兜里装点零钱。
他在大爷面前听了几分钟毫无气势的《赛马》,弯腰放下几张零钱。
也不知道自己老了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刘金刚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想道。
宿舍里已经熄灯了,刘金刚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不禁又想起下午去超市遇到的另外一个小插曲。
他从超市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点暗了。
自行车停在超市左侧。刘金刚提着一大包东西,找了半天才找到。
树影婆娑,路灯光线暧昧不明。
刘金刚被眼前一个黑影,吓得差点扔掉手中的调味品。
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一位老人,正在捡拾自行车筐里的广告纸。
老人实在太瘦小了。她的头发全都白了,乱糟糟的在脑后绾成一个髻。身上的衣服看不出颜色,佝偻的身影似乎风吹就倒。
距离老人十步左右的非机动车道上,停着一辆装满纸壳和纸板等塑料制品的三轮车。
意想不到的是,老人蹒跚走向了三轮车。
刘金刚以为她要推着车走,便立刻把自己的东西放上自行车,想上前去帮她一把。
谁知道等他过去时,老人已经骑上三轮车,慢悠悠离开了。
刘金刚惊得嘴巴都合不拢。
他以为“安享晚年”是一个很美好的词汇。可是寒风中的老人们,似乎并不甘心自己最后的一丝劳力,也被日渐衰老的身体蚕食。
也许他们是被生活所迫,不得不出来,在人眼中“可怜巴巴地”讨生活。
也许他们,只是闲不住吧。
但无论如何,只要不偷不抢不犯法不违背道德,自食其力的人就不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