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道将拂尘往背后衣领一插,也不看柳月初惊讶疑惑的表情,他自顾伸出树枝般的右手捏住了柳月初的手腕,摸到了他跳动的脉搏,又看见腕上刘二根送的那条手链,顿时他睁大了眼睛露出了一个惊诧的表情来。
“你小子倒是命大,靠着这么一条小小的花钱手链居然躲过了刚才那么多的妖魔鬼怪,没被他们发现。”
他的声音和他的外表一样干瘪沙哑,是老年人特有的声线。
柳月初忍受着他粗糙的手掌剐蹭着自己手腕的糙砾感,感受到了他干枯的皮肤下传来的温热体温,确定了眼前这个瘦巴巴的老头是个活人,他在心里悄然松了口气。
那老道随即盯住了柳月初的脖子,目光锐利犹如实质般巡视着那道横亘在脖子上的伤口,脸上露出了疑惑思索的表情,一时间沉默着怔在了原地。
柳月初被他牢牢抓着,动弹不得,同时感受到右手被抓握的地方有一股气在自己体内不断游走,那股气从自己被抓着的手腕起始,游遍全身,带来一阵阵蚂蚁在血管内爬行的麻痒与不适,随着那股气息的游走,那老道抓着他手腕的力道也越来越大,脸上的神色也越来越夸张明显,兴奋狂喜与疑惑混杂,让他的面色极为精彩。
到最后他的手几乎变成了铁钳一般牢牢钳着柳月初,好像生怕他跑了似的,柳月初大力挣了几下,却根本挣脱不得,只能站在原地默默忍受着,幸运的是,他十分擅长忍受一些不超过身体承受能力的痛苦。
片刻后,那老道脸上狂喜与惊讶交织的神色平复下来,他睁大了眼睛上下来回扫视着柳月初,浑浊乌黑的眼珠里闪着兴奋的光,他的激动之情太过明显,以至于柳月初担心他这么大的年纪会不会下一刻因兴奋过度而导致心梗猝死在他面前。
老道收回目光,大喜道∶
“天尊在上,昊天保佑,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真乃天助我也!看来贫道命不该绝啊哈哈哈哈!”
他大笑了几声,随即就因为怕笑声引起其他存在的注意而强行压下,只是脸上依旧留有余韵。
老道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压下嘴角,对柳月初行了个道门稽首,道∶
“贫道云幽,在小螺山修行,如今膝下正好缺个亲传弟子,不知你可愿拜我为师?”
说罢,他又细细打量起柳月初,越看越是欢喜,同时忍不住伸手从柳月初的胳膊处开始揉捏按压,一直往身体脊背上游走,似乎是在掂量柳月初的筋骨,越按他的神色也越是满意。
最后,他从布包里掏出一张画着复杂纹路的黄符贴在了柳月初的背后,对着柳月初解释道∶
“这是敛气符,能够收敛人气,好叫那些没有脑子的蠢物分辨不出你人类的身份。”
柳月初终于找到了机会说话,他强忍着喉咙的痛苦努力开口道∶
“老先生,您能送我回家吗?”
发出的声音却全是沙哑的气音,有气无力,像是半哑的鸭子,不仔细辨别根本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回家?”
那老道花白的眉毛一挑,收敛了笑容,眯了眯眼,语气有些不快道∶
“回家做什么?你看看你,深更半夜一个人被抹了脖子独自出现在这荒郊野外,我看那家不回也罢!那家里难道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吗?不如跟着贫道学习仙法,成了仙人之后可以凌空飞渡,炼日捉月,证得万劫不灭之身,能与天地同寿,从此脱离人世苦海,享无边逍遥自在,不为红尘所累,你难道不想学吗?”
“哪有这么好的事!又想骗我!”
柳月初心里暗骂道,只是二人实力悬殊太过,他不敢表现出来,只能低声下气的拒绝道∶
“晚辈天资愚钝,恐怕难成仙法,还是不要白白浪费了道长的时间为好,道长既然不愿帮忙,那晚辈还是自行寻找回家之法吧,就不打扰道长了。”
柳月初小心翼翼的斟酌字眼,委婉拒绝了他,生怕惹得云幽老道不高兴,说完拱了拱手,转身就走。
他并没有去处,只是眼下远离这奇怪的道人才是最重要的,于是去哪里便也不重要了。
云幽语气显得略有些兴奋的声音从柳月初的背后传来∶
“天资愚钝?呵呵呵,你不必如此自谦,贫道看人还是很有一套的,多年来从未看走过眼,你若是跟着贫道潜心修炼,将来必然能够有所成就,白日飞升也并非没有可能啊。”
说着他一甩拂尘,拂尘上的三千白丝便如灵蛇一般游动延伸,缠上了柳月初的腰,不顾他的挣扎抵抗,轻而易举的将他拉了回去。
将柳月初拉到近前,云幽伸出左手搭上了柳月初的肩膀,柳月初瞬间感到身体一沉,接着便惊骇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动不了了,不管他如何挣扎用力,憋的面色通红,呼吸不畅,身体却始终无法动弹。
云幽的手指顺着他的肩膀爬动,存在感极强的来到了柳月初的喉咙处,指腹轻轻点上了他左边缝合的线头,微微摩挲了一下,随即将嘴凑到柳月初的耳边语气幽幽的开口道∶
“你信不信,若是你现在离开贫道十步之内,那些妖魔鬼怪就会发现你的人类身份,而你又手无缚鸡之力,到时候你可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落得个被生吞活剥的下场。”
柳月初不断用力挣动的身体一顿,不等他想像出那是一副何等血腥的画面,又听云幽压低嗓音却难掩兴奋的道∶
“贫道方才检查了一遍你的经脉,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体很特殊,是我从来没见过,甚至都没听说过的体质?”
柳月初一愣,他不知道什么体质,从小到大他并未发觉自己的身体与旁人有什么不一样,沙哑回应∶“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云幽一挑眉,诧异道∶“不知道好,不知道也好啊,白纸才好作画,反正你往后要跟着贫道了,贫道慢慢教你便是。”
他原本以为柳月初是什么家族宗门里跑出来的药人,是有人钻研血肉之术而培育出来的产物,如今看柳月初的反应不像作伪,想来是天生地养,如此他便没了后顾之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