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3.0）
陆怡晴礼貌地压低了声音, 向来者打了一个招呼。
警官先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讶：“你居然认出我了，陆小姐？”
他刻意改了说话的声调，没想到还是没能骗过她。
不过他很快就切入了正题：“我们谈谈, 陆小姐, 可以吗？”
陆怡晴点了一下头。
趁着没人注意，她悄悄地脱离了当前的位置，跟着他走到了现场的一处无人角落。
她现在终于理解了, 为什么之前打他的电话也不在服务区了。
警官先生摸了摸鼻子：“你似乎一点都不惊讶是我？”
陆怡晴说：“我看到你了。”
刚刚在观衆席上, 尽管那个时候灯光明灭丶看到的面孔又是一闪而逝，但她还是准确无误地看到他了。
“……我戴着假发啊，陆小姐。”警官先生的语气有点挫败。
陆怡晴说：“非常适合你。”
他以前剃着寸头的时候比较俊朗英气，现在顶着这头微长的假发就有点像那种俊秀的奶油小生。
警官先生问：“陆小姐,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陆怡晴想了想, 把自己从绑架开始的事情和警官先生说了一遍。
警官先生听得大为震撼：“……居然是这样的吗？”
唐僧, 呸, 陆小姐的奇妙经历居然还更新到2.0了？
陆怡晴问：“那么你呢，警官,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警官先生继续压低了声音：“你还记得我们之前追查过的诈骗案吗？那来自一个国外的犯罪集团？他们经常来我们国家发展境外诈骗犯罪的这种, 之前的那个贩毒的外国人罗姆克, 他所在的黑手党也和这个犯罪集团有点关系。”
陆怡晴点了一下头：“记得。”
“嗯，我们目前追查到了一点线索, 我们顺着那个外国人罗姆克的留下的线索一路调查, 发现他在生前的时候频繁活跃于游轮航行, 而且是指定的这艘游轮。”警官先生说, “这不太像是游轮旅行爱好者干出来的事, 因为他们普遍会选不同的航线和游轮进行体验，更像是因为有别的事才留到这里的。”
顿了一下, 他补充道。
“另外，就是曾经帮忙偷渡那些女孩子尸体的那个黑中介，他之前也曾活跃于这艘游轮航线，几乎是一有钱就会在a国和本国的合法赌城，或者在游轮上的合法赌场上挥霍。”
他叹了口气。
原本在经历了那场大学校园的连环杀人案之后，警局就安排了他开始接管轻松的案件。
譬如说这个诈骗案。
谁知道诈骗案背后还能牵扯那么多东西呢？
这起案件的性质太过残忍太过恶劣，如果能追查出真正的幕后凶手，那显然是最好不过的。
再一联想，举办这场慈善拍卖的安夫人，似乎正经营着庞大的博.彩业。
游轮上的合法博.彩，说不定也是她一手操持。
“更重要的是，我打听过，她持有这家游轮公司的股份，这艘游轮上的教堂也是她要求建立的。”警官先生说，“虽然a国奉行宗教自由，但和那个邪.教有关联的贩.毒和因为邪.教举行的谋杀活动，我总觉得和她也脱不了干系。”
陆怡晴问：“所以你现在冒充游轮上的工作人员过来搜集诈骗团夥的证据？”
可他不是刑警吗？这和卧底警察已经呛行了吧？
警官先生解释道：“刑警也是有卧底工作的，我之前有过一段卧底经验，就是有一段时间有连环杀人狂专门找年轻的在校大学情侣下手。那个时候我才刚毕业，就报名了，为此还有了两任‘前女友’。更何况，这起案件涉及的并不仅仅是贩.毒这么简单，邪.教丶杀人，都是很严肃的案件。”
因为这个组织犯下的罪行太多，所以也在刑警的职责范围之内。
刑事科丶缉毒局丶甚至海关部门（偷渡以及违法物品运输）也都已经联合起来了。
据他所知，缉毒局的人目前也在调查那些跨国贩.毒案件。
陆怡晴有点好奇：“你们这种情况下调查的案件需要跨国办理的吧？作为非官方身份进行的调查获取的证据可以合法使用吗？”
警官先生继续解释：“确实，跨国案件的申请调查手续办理很繁琐，不过我们老大已经在和a国的调查局联系过了，因为之前米蓝集团和a国的那个罗姆克被爆出来密谋贩毒的时候，a国的新闻也闹得沸沸扬扬。这起案件性质恶劣，影响也大，他们不会放着不管的。”
陆怡晴道：“我还以为a国已经将毒.品合法化了。”
如非必要，她一般不怎么关注那些新闻。
但对于这种信息，她大概地还是能够了解一些的。
“只是合法了纯天然毒.品。”警官先生耸了耸肩膀，“那种经过化学提纯丶成.瘾.性巨大的还是会进行立案处理，更何况，他们只是宽容吸.毒者，制.毒.贩.毒的也会严肃处理。”
米蓝集团之前就是把他们的医药公司的代工厂当做制.毒场所，偷偷摸摸地制作了很多毒.品。
“更何况，缉毒是支持非法取证的。这就是卧底警察存在的意义。”
陆怡晴了然地哦了一声。
警官先生解释道：“这一次任务，也和a国警方报备过了——他们目前在追查那个贩毒的罗姆克的背后关系网，所以已经批准了这一次的联合调查。”
陆怡晴眨了一下眼睛：“联合调查？”
“调查跨国案件是这样的，共享罪犯信息和案件情报，包括执行任务。”
警官先生说着，顿了一下。
“陆小姐，我刚刚就发现了，那位魔术师的追光灯好像固定在了你所在的坐标范围。”
就算是巧合，未免也太过可疑了。
就像某些抽奖软件，不管怎么转都是谢谢惠顾。
你说那没有黑幕，是没人信的。
陆怡晴点了点头：“你猜得很对。”
警官先生闻言，心底升起了一股非常不妙但果然如此的感觉。
陆怡晴把刚刚的猜想都跟他说了一遍。
“我一开始以为那只是我的错觉，但现在看来也许不是。”
她想，早知道应该坚持一点自己的怀疑，然后让他留下来的。
警官先生听完，沉默了半晌。
“这不是你的错，陆小姐，你不必自责，更不必难过。”
陆怡晴说：“我没有难过。”
她想，人只有在亲密关系里受到挫折或者伤害，或者存续亲密关系的人员死亡后才会感到难过。
而厨师对于她而言，只是一个认识不过几天的人，没有亲密关系的存续。
所以，她不会难过。
警官先生听完她的分析后，安静了半晌。
周围太黑了，他没法看清陆怡晴脸上的表情。
他轻轻地咳了一声，试图转移话题：“他们要杀你的时候没能成功，但他们没有放弃，而是选择继续对你身边的人下手，我想，这是一个赤裸裸的威胁，或者说，震慑。”
他注视着眼前的人。
“你现在很危险，陆小姐。”
陆怡晴说：“我知道。”
意料之中的反应。
警官先生在心底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接着道：“至于你说的那个小姑娘，你说她之前来自哆来咪福利院，而这个福利院又是被所谓的安夫人出资建造的，而那个把她当做情妇的周先生又和邪.教有一定关联——”
“我有这样一个猜想，这个小丫头，也许一开始就是被安夫人培养出来送给手底下的教徒，满足他们恶心的私欲的。不过随着你们的出手，她也许已经对安夫人生出了反抗之心，不过因为她还只是个小孩子，所以能做到的事情有限，我是这样想的。”
毕竟她只是一个孩子，再如何往坏了猜想也只能想到这么多。
未成年人是这样的，做什么事情都很有限。
更何况，她瘦瘦小小，都没有腰板那么高。
警官先生对她的遭遇表示了同情：“这孩子可怜，她又遭受了这么多不该遭受的痛苦。”
他叹了一口气。
让这个周先生就这么干脆利落地死掉，真是便宜他了。
以后回国之后，等这起案件解决之后，该顺势想办法向上面的人提一提福利院儿童的相关保护措施才对。
陆怡晴道：“那么，这张让我快点逃跑的纸条呢？”
她向他展示了藏在首饰盒里的这张纸条和法医小姐的分析。
一个年龄在25－50岁的成年人，也让她快点跑。
“两种可能，一是除了这个小姑娘，还有别的人不想让你死；二是这张纸条类似于一个死亡预告，凶手想要享受这种猎物惊慌失措的紧张感和刺激感。”
警官先生分析道：“据我目前了解到的信息，是这样的。”
陆怡晴问：“那你还了解到什么别的信息了吗？”
警官先生有些遗憾：“那好像没有。”
“不过——”
他的话锋一转。
“这几天我和我的搭档疯狂地和那些能够距离客人很近的服务人员换班，给他们做过客房清洁，还有游乐场所的保洁工作，甚至还去拍卖现场做过侍应生，我发现这个所谓的安夫人，似乎很少和其他客人所有接触，甚至也没有去过教堂这种地方。”
陆怡晴问：“很少是什么意思？”
“就是她和所有人彼此之间的寒暄都很客气丶很疏离，似乎是要刻意保持着这种礼貌的社交方式。”
要么是她不喜欢社交，要么是她和这里的人都不熟悉。
警官先生说：“但是这太奇怪了，不是吗？那些客人可都是她的vip客户，她怎么可能不熟呢？更何况，她一个做生意的女人，势必要做到八面玲珑丶长袖善舞，不喜欢社交就更说不过去了。我更倾向于是她刻意地在避免和所有人社交，就像在避嫌一样——当然了，除了拍卖会那天，因为这个慈善基金会是她组织成立的。”
陆怡晴问：“她和所有人都不交流吗？”
“据我看来，目前看来是这样，不过豪华套房里的设施一应俱全，她就算待着应该也不会闷。”
陆怡晴没有说话，只是陷入了沉思。
与此同时，电路在这个时候恢复了。
有人啓用了备用电源，应急救援人员也已经赶到了，他们正在有条不紊地疏散客人丶安抚情绪。
陆怡晴注视着忙忙碌碌的人群，看到有人擡着盖着白布的担架走了出来。
魔术师还在手足无措地向人群解释：“这是一个意外，我真的不知道会掉下来……”
他脸色发白，似乎真的很害怕的样子。
陆怡晴远远地注视着他，半晌，轻声开口：“你相信他的说辞吗？”
警官先生说：“不。他的面部表情和肢体动作并不协调。”
虽然看上去表情和语气都很慌张，但他的肢体很放松。
“但我还是不明白，一个着名的魔术师，有什么必要要堵上自己下半辈子的个人名誉和演出生涯，只为了杀掉一个毫不相关的人呢？”警官先生说，“他付出的牺牲太大了。”
陆怡晴想了想，开口：“要么，是他们内部很团结，所以他会帮助自己的组织成员杀人，要么，是组织内部带来的收益已经巨大到超过他作为一个魔术师的演出了。”
警官先生赞同道：“贩.毒确实是个第二暴利的行业。”
陆怡晴问：“那第一呢？”
警官先生答：“是军火。”
好吧，不出意料。
他顿了顿，蓦地想起来了什么。
“组织成员？陆小姐，你的意思是，他很有可能也是七宗罪的一员？”
陆怡晴说：“只是存在这个可能性而已。”
目前已知并死亡的有“傲慢”（画家）丶“贪婪”（罗姆克医生），安夫人作为“暴食”这一点存疑，因为她只是提出过想要买那幅画而已。
剩下的组织成员还有四位是未知的。
“嗨嗨，我打扰到你们的悄悄话时间了吗？”
正在这时，陆怡晴感到有温热的气息自背后拂来。
第一秒，她迅速地从衣袖里弹出了那把从餐厅里上顺过来的小餐刀；
第二秒，她意识到面前的警官先生非常的放松，于是她又重新把小餐刀塞了回去。
来人是一位女士，声线明快，嗓声晴朗。
从样貌上来看，她似乎和他们一样也是本国人，但她的身上套着游轮的安保人员才有的执勤衣服，a国语说得也很流利。
“我是负责疏散人群的安全员。”她晃了晃手里的手电筒和背上背着的医药箱。
“总之，先让我带你们离开这里吧，二位？”
“你好，警官。”陆怡晴说。
这位女士听到陆怡晴这么说，一下子就惊讶地挑高了眉毛，但她很快就笑了起来。
“小姐，怎么突然这么称呼我啊？”
陆怡晴说：“你的手上有长期握枪留下的茧子，手臂肌肉的发达程度和安全员这种职业明显不符，另外，你和警官先生有过多次的眼神交流，你们俩认识。”
说到这里，她擡眼，和她对视。
“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警官？”
女警叹为观止：“你真聪明，我还以为是他偷偷给你交了底。”
她有点遗憾，本来还打算继续冒充一下他的前女友套点情报什么的。
警官先生：“……真是谢谢你了。”
“好吧，好吧，说回正事。”女警收起脸上的笑容，一秒变得严肃，“我刚刚趁乱的时候上去检查了一下那个舞台坍塌的地方，那个断口的地方非常整齐，更像是人为切割出来的。”
她注视着他们。
“这是一场谋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