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法医小姐和警察局长听到这个语音条, 都安静了半晌,搭档思索了半晌,才想起来这个声音属于之前曾和搭档一起调查过的一位大学老师。
她爸爸好像是院长来着。
等等, 这种私密的事情可以在群里说吗?
他还来不及细想, 果然,这条消息就被撤回了。
陆怡晴想了想,戳了个私聊对话框过去。
“发生了什么事?”
院长女儿安静了几秒, 道:“医生说, 是芬太尼中毒。”
那同样也是一种毒.品。
这种东西起效很快,作用很猛,皮肤接触,或者粉尘吸入都可以中招。
只有缉毒警会随身携带解毒的纳洛酮。
他被学校停职后, 有很长一段时间, 她都处于和父亲冷战的氛围之中。
没有说话, 没有沟通, 甚至连长久的眼神接触都没有。
直到昨天有人打电话,她发现有闪着红蓝相间灯光的救护车停到了她家楼下。
他就躺在书房的地板上, 被人擡了出去。
“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毒.品, 明明这几天他都没出过门。医生说这种毒品光是皮肤接触都会引起呼吸衰竭。”
他们明明都住在一起——虽然现在不住了, 自她从林氏公馆回来后,就一直待在学校里, 吃住都在学校里解决。
但他被学校停职后, 除了必要的出门买菜基本上也不见别人, 她通过家里的监控设备也确定了这一点。
所以, 他是怎么中毒的?毒.品又是哪来的?
陆怡晴闻言, 陷入了沉思。
半晌,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脑海里似乎有一道闪电划过:“你现在做好防护措施,把露出来的皮肤都包好,开窗通风,戴好防护面罩,然后去你爸爸的房间里一趟,对了,带个电锯。”
院长女儿:“……我家没有电锯。”
说真的,谁家会常备这玩意儿?
连防护面罩也没有。
“那就斧子,榔头,实在不行,菜刀也可以。”陆怡晴说,“总之,是利器。”
院长女儿不解其意,但她还是想办法做了万全的防护措施,然后拿着菜刀进了她爸爸的房间。
“看到桌子上的那个丑陋的雕像了吗?它上面有没有裂痕?”
院长女儿检查了一下:“有,这东西大概不是实木的,摔了一下就有一道大口子了。”
陆怡晴指挥着她:“用刀试着劈开它,看看里面会不会有什么东西?”
院长女儿虽然不理解她这是什么意思,但她试探性地举起刀,用力地劈向了那个雕像。
这个雕像并不是实木做的,从连c都能搬动它就可以看出来。
院长女儿劈开了那层薄薄的木板,看到里面藏着的东西。
……是毒.品。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个书房是老院长专用。
他和这个雕像朝夕相对。
薄薄的木板很容易被碰坏,一旦坏掉,里面的东西就会出来。
就像潘多拉的魔盒,打开了就关不上了。
“如我所料。”陆怡晴逐字逐句地打下这行字,“这个罗姆克雕像是用来收尾的。”
那些不必要的丶利用完就可以丢掉的人,是可以被顺手杀死的。
这种方法很巧妙,大概率没有人会想到当做是“纪念品”的雕像里面会藏着这种东西。
院长女儿开始颤抖了起来,但她还是强撑着打字:“……还有谁有这个雕像?”
“基本上都死了。”陆怡晴说,“还有一个c,不过他已经扔了。”
准确地来说,是被烧毁了。
不过他说是扔在荒郊野岭烧的,而且也快速离开了,他这智商也不想是被吸出来的,所以大概率所有人都是很安全的。
她等下再联系一下警官先生的搭档,把氛围组美女家里的那个雕像毁了就成了。
就是不知道,那个典藏版的罗姆克雕像里面又藏的什么。
会和这个雕像里藏的东西是一样的吗?
院长女儿沉默半晌,放缓了语气:“哦,那就好。”
然后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开口。
陆怡晴想了想,问:“你还好吗?”
是那一瞬间,院长女儿就弹了一个语音对话过来,她也许已经手抖得打不了字了。
网速很慢,不过她的语速也很慢。
“他之前身体就不好,可我没注意过,所以到他去世了才发现。”
“明明他也是老会长的身边人,他也知道那孩子的真正死因,但他默许了这种行径。”
“……我应该恨他的。”
说到最后,她说。
“我应该恨他的。”
她的学生,还那样年轻,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像花一样娇艳。
但是……
但是……
陆怡晴表示理解,人的情感是很复杂的,正如她对于甜食也是又爱又恨的。
——如果它能够不令她血糖高升的话那该有多完美。
院长女儿的语气很含糊:“他现在死了,我……我还记得我小时候第一次喊他爸爸,他说,我喊了他这一声,就代表了我这辈子都是他的责任。”
以往仰望的背影是如此高大,他曾经为她撑起了一片没有妈妈在也能够很温暖的天空。
于是她竭尽全力地将他当做人生里的灯塔,去靠近,去努力,去竭尽全力。
现在,灯塔倒了。
……也许很早之前就已经倒了。
“我明白了。”陆怡晴说,“你可以哭。”
院长女儿沉默半晌,突然声音很轻,但又掷地有声地说。
“……我不会原谅他的。”
她最终还是没有哭。
通话结束后,陆怡晴私聊了警官先生的搭档,让他帮忙处理一下那个罗姆克雕像。
搭档说:“嗯,陆小姐,不管怎么样,你都要保护好自己,等待救援,好吗?”
陆怡晴说:“好的,我明白。”
……这根本就不像是明白的样子啊。
搭档头秃。
然后陆怡晴放下了平板,平静地望着眼前的人们。
他们都在惴惴不安地互相打量,市长儿子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不停地环顾着四周,好像下一秒,就会有什么凶手从角落里跳出来给他一刀似的。
小姑娘在这个时候起床了,她乖乖巧巧地被厨师饱了出来,安置在沙发上,晃着两条细瘦的腿。
陆怡晴注视着她,她看上去似乎很不高兴的样子,瘪着嘴,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茶几腿。
笃——
笃——
笃——
半晌,市长儿子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一样,他大吼一声:“别踢了!”
小姑娘似乎被吓了一跳,她瘪了瘪嘴,将脸埋进玩偶兔子里,小声哭了起来。
房地産商太太忍不住埋怨了起来:“你倒也不至于和一个孩子撒气啊。”
刚才吼那么大声,连带着她也吓了一跳。
“还关心别人家的孩子呢?”市长儿子冷笑道,“不如关心你自己的小命吧!”
他有些神经质地抖动着双腿,手里还握着从厨房里拿过来的刀。
陆怡晴看着他这幅濒临崩溃的模样,觉得很是有趣。
她站起身,打算去餐厅拿杯果汁,下一秒,市长儿子的尖刀就已经对准了她。
“你要去哪?”市长儿子盯住了她。
陆怡晴歪了歪头:“去喝水。”
她有点渴了。
“不许去!”市长儿子恶狠狠地说,“我们都不许去,直到救援来的那一刻才行!”
房地産商太太吓了一跳:“你疯了吗?我们难道要这么不吃不喝地等救援队来吗?这怎么坐得住?”
可市长儿子不管:“所有人,都必须待在这里,待在这里,你也安全我也安全,大家都安全!要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房地産商太太被他的眼神吓回去了,她不敢和他正面对峙,只好嘟嘟囔囔地骂着神经病。
他将视线重新移回了陆怡晴身上。
陆怡晴慢慢地坐了回去。
她将目光定格在了面前的茶几上,那上面摆放着一把装饰性的茶壶。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家慢慢地都感到有些煎熬了,都开始坐不住了。
市长儿子的嘴唇也开始发干了,从早晨截止到现在,他没吃早餐也没喝过水。
这个主意显然是有些草率了。
半晌,他像是终于妥协了一般。
“那么……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衆人纷纷表示同意,都这个点了,再不吃可就要饿死了。
小姑娘怯怯地举起手,用细声细气的声音说:“我要上厕所。”
市长儿子恶狠狠地盯住了她:“你就一定要跟我作对是吧,小娼.妇?”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缩了缩。
这下就连女歌手都听不下去了,她瞪着眼睛看他:“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我说错什么了吗?”市长儿子冷笑了一声,“她本来就是嘛!”
小助理立刻捂住了小女孩的耳朵。
房地産商太太也看不过眼:“不要乱讲,她才多大!你一个大人,她又是个孩子……”
“孩子?笑死人了!”市长儿子冷笑了一声,“也就是你们不知道,我之前都那么明示你们了你们还听不出来!她根本不是姓周的养女,她就是他养出来的暗娼,有多少次了,我都撞见她搂着他的脖子骑在他的腿上。”
他顿了一下,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们。
“忘了告诉你们了,我一开始也跟你们一样‘正义’,想着要把他绳之以法,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她自己无师自通就会索吻了!真恶心!”
说到这里,市长儿子又道。
“我还告诉你们吧,这艘游艇上的这些船员,他们都知道。他们有的时候去摸她的胸,她都不会反抗的,都是笑嘻嘻的。”
陆怡晴想,怪不得他之前发现她在走廊里唱歌了之后,非但没有责备,还用那种暧昧的语气和她调笑。
原来这就是船长所说的关于周先生的“腌臜事”啊。
倒是不难想象,要是这种新闻被爆出来,肯定会让他的名誉扫地,怪不得他要勒索那么高的价钱了。
“她才是一个孩子,她什么都不懂!”女歌手据理力争地反驳着,“她是被人诱导成那样的。”
“是吗?什么都不懂?”市长儿子冷笑,“说得真好听,你们这么维护她,想必也和她是一种货色。”
女歌手气白了脸:“你说什么!”
“如果不是的话,你也就不会攀上那么五毒俱全的一个男朋友了。”市长儿子讽刺道,“你也就是为了钱才和他在一起的,不是吗?”
“别逼我动手。”他晃了晃刀尖,对准了她们,“现在,我们去餐厅。”
所有人都敢怒不敢言,房地産商太太用希冀的眼光看向了厨师,然而后者似乎对于市长儿子的态度并无表示。
他们一起去餐厅吃了饭,轮流上了厕所,然后带着水和食物重新回到了客厅。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陆怡晴发现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接二连三地打起了呵欠。
又有人在饭菜里面下了安眠药吗?
可是食物都是每个人自己亲手做的,谁能做到每个人的饭菜里下药呢?
……又或许,他没有在食物里下药,而是在食材里下了药。
毕竟果蔬肉类可以清洗,但面包不能,果酱黄油也不能。
当然,也有可能是在饮用水里。
陆怡晴一边跟着他们打呵欠,一边思索着这个问题。
天慢慢地就黑了,客厅里此刻还没开灯,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漆黑。
所有人都横在沙发上,睡得东倒西歪。
大家都很安静。
天黑了,所有人都闭上眼睛。
但此刻,脚步声突然在偌大的房间里响起来了。
陆怡晴眯着眼睛,数了数横在环形沙发上的人影。
女歌手,小助理,房地産商太太,市长儿子,小姑娘,厨师。
包括她自己在内,一共七个人。
不多也不少。
但房间里的脚步声还在平稳地丶不急不缓地前进。
她听到黑暗里传来了利刃破开空气的呼啸声音。
紧接着,是沉闷的丶咚的一声。
有什么东西滚落了下来。
咕噜噜地滚到了她的脚边。
浓重的血腥味在室内蔓延。
所有人都被这一变故惊醒,虽然夜色才暗下来不久,但安眠药的药效显然快过了。
灯在这一刻被打开了。
所有人都在揉着眼睛。
这一次,陆怡晴没有听到房地産商太太的尖叫。
于是她低下头,不偏不倚地和房地産商太太对上了视线。
她的眼睛半睁半闭着,似乎是因为困倦而半梦半醒。
小助理在这一刻终于放声尖叫了起来,市长儿子则睁大了眼睛,惊慌失措地环顾着所有人。
“谁!究竟是谁!”
他歇斯底里地咒骂着,双手因为恐惧而不自然地颤抖着。
一片混乱之中,陆怡晴伸出手,数了数在座的所有人。
一丶二丶三丶四丶五丶六丶七。
还是七个人,不多也不少。
那个多出来的人——
他藏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