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埋头,一时间满座皆起而躬身作揖,面上皆是惶恐之状。
“谁允你弹这首曲子的?”
袁俞月猛抬头,看向那男乐师,正要颤音发言,那乐师深感不妙,立即跪拜在地。
“是──!”
“回殿下,是小女自作主张。”袁冬月忙打断长姐的话回道,无处可逃地对上他的目光。
祁政细细看着她,面上愠色忽平,却哑言不语,缓缓走向她去。
袁满仲见祁政似有木然之神色,赶忙解释道:“此乃臣与妾室兰氏之女,名唤冬月,年龄尚小,尚不知事,若有冲撞,诚恳太子殿下恕罪!”
二人四目而对,或心悸若惊鸿,或淡漠如冰雪消融。
“冬月,是个好名字。”
言语轻柔,袁冬月眼里闪过一丝惊异,他愈走近,她只得缓缓仰些头来,心中又闪过他居高临下俯视她的压迫感。
她随即撇过头去。
“若殿下不喜此曲,小女便依殿下喜好改换便是。”袁俞月支吾道。
“本宫甚是喜爱此曲。”祁政垂眸,盯着袁冬月颜若渥丹,细润如脂的面庞,沉吟道。
“你来奏给本宫听。”
她忽觉心跳得极快,完全摸不清他的动机,只是此时也只能如此做了。
众人神色稍缓,均回座不语,仅袁俞月一人气得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瞪向冬月。
她双手抚琴,凝目静默了片刻──希望十年来的隔膜并未让她的手法变得生疏吧。
玉指轻拨,先是缓如溪流,进而奔如波涛,间或如闻鸟语蝉鸣,余香绕耳,又潇潇如穿竹清风,清磬沁脾。
一时间,竟分不清此处为袁府或东宫。只记得槐树繁茂,树下日影丝丝斑驳,她端坐抚琴,微风飘轻纱,笑颜如画,琴音平淌,而他便静静侍立一方。
那是上辈子,鲜有的安谧时光。
曲毕,好在上天未收走她的天分。屋内余音绕梁,祁政凝眸,许久竟未作声。袁府众人提着胆,战战兢兢地端详他的神色。
“好曲。”
祁政缓缓称赞道。
话毕,随即起身欲离,袁满仲一袭人连忙起身簇拥其后,道:“殿下──”
“不必送了。”他摆手,眼角扬起难以令人察觉的笑意,又定定地望了眼袁冬月,顿了半刻,阔步朝府外走去。
“今日本宫很是开心。”
袁氏一家顿时喜上眉梢,要知太子祁政的心思是最难琢磨的,稍有不慎便要触怒他,众人言语里含着雀跃,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作揖道:“恭送殿下!”
第004章 第四章
(四)
春分日后,京城绿繁如锦,丛花纵深。圣上宴请诸王丞相及其亲眷,今日巳时于太清宫赏花。
袁冬月落座铜镜前,闻蝶正为其梳妆。
昨夜祁政一走,她便浑觉长姐眼芒相刺之感,父亲的计划虽落空,但好在太子殿下似留意到自己,倒也陶陶然,只是夫人梁氏遂冷言冷眼回院去。
一阵敲门声,水慧端一陶盏走进屋内来,道:“二小姐,大小姐命奴婢给您送早露羮。”
袁冬月闻言瞥眼,面色沉了下去,心头尝得不明状的滋味,随后收过目光,淡淡道:“放那吧。”
水慧定在原地半刻,并未即刻动身,只是瞅准时机,偏要触闻蝶胳膊肘一下,将那陶盏置于袁冬月眼前。
“啊──”
闻蝶被她猛推,那石黛朝袁冬月眉角歪去,活脱扯出半寸长来。
“你!──”
闻蝶惊怒道,遂又转头惶恐地看向袁冬月,本是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便又最末一水黛眉出了差错,浑毁去了美意。
水慧咚的一声跪地,直道:“奴婢该死!求小姐责罚。”
“你分明就是故意的!你安的什么心?!”闻蝶发怒道,遂忙拿了丝帕去沾水。
袁冬月对着铜镜侧脸,轻看一眼自己那眉处,眼底闪过一丝凉意。
此等低劣把戏倒还在使。她想着,却觉令人发笑。
“怎么了?”
袁俞月晃着腰肢,还未踏进房内便发声问道。一进门见得这情景,连忙数落道:“哎哟,水慧!你如今竟如此不利索了,瞧你把冬月的眉毛弄成什么样了?快下去自领板子去。”
遂又忙至袁冬月身边,用手替她擦去扯出来的墨膏。闻蝶走来,却见得眉处愈加脏污,浑成一坨了,抬起拿着丝帕的手,急忙出声道:“大小姐,这──”
“啊唷,小月,你这可如何是好?即刻便要巳时,马车已然备好启程去太清宫了。”袁俞月惊异道。
不想我去太清宫赏花?
袁冬月泛出轻笑,遂眼尾上扬地望着她,而又握住她的手,甜润道:“阿姐不用自责,妹妹戴顶轻纱帏帽便可。”
说罢,她即刻示意闻蝶去取,又搀上袁俞月的手,道:“快去吧,莫让父亲母亲等久了。”
“……好。”
袁俞月扯出笑意,也覆上她的手,一同朝府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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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清宫内,花阵酒池,红纱锦帐,盛席